这场暴雨维持了一个多小时,好在并不没有持续到晚上,否则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雨停后天色亮了一些,他们没再耽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集合地走。
魏圣宏他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临时搭建的防雨棚被吹倒了,大多数也都成了落汤鸡。
罗哲没有返回这里,不知道逃到了哪,他们听说刚才的事后都大为震惊。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众人又都淋了雨,只能赶紧往山下走。
一路回到民宿的时候,民宿外面站了不少当地村民。周村长一见着梁延商就跑过来对他说:“人控制住了,在里面。”
梁延商重重拍了下周村长的肩膀:“麻烦周伯了。”
说完便在村民的簇拥下大步往里走去,地质队的人也赶忙跟了进去。
就见罗哲低着头坐在民宿前的台阶上,张老板他们围着他。
罗哲浑身也被淋透了,那头“西兰花”软趴趴地顶在头上,肩膀处浸着血,不过还能从那么高的山上跑下来,应该也只是皮外伤。
梁延商在瞧见他时,眼里的凌厉让人不寒而栗,他身高腿长,气势逼人,张老板他们纷纷退开。梁延商大步走到罗哲面前,二话不说拎起他的衣领将他的小身板直接从地上提了起来,上去就是一拳,直接把罗哲揍翻在地。
罗哲的身高在梁延商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一个劲地往后缩。
这一幕看得地质队的人惊慌失措,魏圣宏赶忙上前拦住梁延商:“别动手、别动手,先搞清楚情况。”
梁延商毫不客气地转身对魏圣宏说:“你们单位要是不给个处理结果,我就自己来处理了。”
魏圣宏保证道:“肯定得处理,这么大的事瞒也不瞒不住的。”
魏圣宏和队里几个年长的人商量了一番,又跟何教授请示过后便直接报了警。
当地派出所在傍晚时抵达民宿将罗哲带走了。
尹澄也得过去配合调查,魏圣宏作为负责人一道跟了过去,折腾一番再回到民宿已经不早了。
魏圣宏在二楼拐弯处跟尹澄分别时,宽慰了她一句:“真是没想到,看着老实巴交的小伙子能干出这事。你今天受惊了,何老板也很担心你,跟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还好你没出什么事,要不然我回去真的难辞其咎了。”
“别跟我爸爸说。”尹澄交代了一句。
魏圣宏:“放心,你别想太多,赶紧回房休息。”
尹澄跟魏圣宏道了声晚安便回房了,魏圣宏在转身之际才突然察觉到有哪边不太对劲。
尹澄受袭,他这个师哥担心也就算了,梁延商为什么发那么大火?还要亲自处理罗哲。
魏圣宏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瞧了眼关上房门的尹澄。刚才场面混乱他倒是没深想,这会貌似突然就明白过来什么。只是他想不通,尹澄和梁延商来这里才见第二面,梁延商就对他师妹情根深种了?越想越不可思议,拿捏男人方面还得是他师妹啊!
……
尹澄从浴室出来才将头发吹干,房门就被敲响了。她以为魏圣宏又来找她说什么事,他这个师哥从回来的路上就一路叨叨个没完。
然而房门打开,立在门外的却是梁延商。
“没睡吧?”他双手抄在裤兜里,站姿有些松弛。
“没有,才洗完澡。”
说完后两人就干瞪着,尹澄又不能让他一直站在房门口,这要是给哪个路过的同事瞧见指不定怎么想呢。
于是她侧了下身子:“进来?”
梁延商提步走进她的房间,尹澄随手关上房门。
房间里随处可见尹澄的私人物品,摆放整齐有序,又处处透着女人的精致感。
梁延商环顾了下房间,尹澄招呼他:“随便坐。”
浴室里飘散出的沁人香气萦绕在卧室里,梁延商清了下嗓子没有选择坐在床上,而是绕到阳台边的椅子那坐了下来。
尹澄换上了宽大的长款睡衣,杏色的,有些松垮。她坐在床沿正对着梁延商,白净的小腿露在外面,线条优美,令人遐想。
梁延商的视线不经意掠过,又很快收回,问道:“警察怎么说?”
“让我们先回来等,目前还不知道他的作案动机,估计还在审讯吧。”
“你要……喝点水吗?”尹澄问道。
“不用,别忙。绳子找到了吗?”
“搜过他的包了,里面没有可疑的东西,绳子也没有,我觉得应该是下山途中就处理掉了。你怎么看?”
梁延商眉头微蹙:“现在如果找不到证物,加上你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他要是一口咬定对你不存在任何侵害的想法,反过来咬你一口,说你拿东西砸了他,他才逃跑的,那么……”
说到这梁延商又问道:“水壶交给警方了吗?”
“交了。”
“也只有等检测结果了。”
尹澄“嗯”了声:“我一直想问,在山上的时候你问我包里有没有资料是为什么?”
“我怕他篡改你什么数据,或者偷窃你的材料。同事之间不是难免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吗?”
尹澄双腿盘在床上笑道:“你这是职场宫斗剧看多了吧?”
梁延商唇角轻勾:“谁能料到你们单位上演的不是职场剧,是刑侦剧。”
尹澄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两人都没再出声。
她本来以为梁延商大晚上地跑来就是问问警局的情况。然而这事说完了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手肘搭在扶手上撑着脑袋,坐姿越来越松弛。
通常来说梁延商很少会这么晚找她,即便以前还在接触的时候,如果发信息到很晚他也总会提醒她早点睡,更何况今天已经折腾一天了。
以尹澄对梁延商的了解他顶多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问一下,不太会这么晚还来她的房间,这多少有点反常。
尹澄拿起手机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已经很晚了,但是她也不好意思提醒他,只能这么不尴不尬地僵持着。
尹澄用余光瞄着梁延商,他洗过澡了,头发没有打理,显得蓬松清爽。纯白色的T恤外面叠穿了一件黑色长袖外套,简单沉稳。
夜深人静,共处一室,话题一旦冷场,空气中便荡开细微的波澜。看不见,摸不着,却让室内的温度缓缓上升。
不多一会儿,尹澄越发觉得梁延商有点不大对劲,歪着头看她时迷离搅动的眼神就跟……嗑了春药一样。
不会是下午那股劲儿还没过去吧?
尹澄在心里默默算了下时间,最起码有八个小时了。她也不知道男人在没有外因干扰的情况下是不是能保持八个小时的持续状态,那是不是有点太凶猛了?
所以他半夜到访,莫不是想跟她发生点什么?否则她实在想不出一个大男人夜里待在一个女人房间还能想做什么?总不能是为了跟她干瞪眼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尹澄极其缓慢地将双腿规规矩矩地放了下去,莫名就有点心脏发紧,思绪到处乱飘。想得越深越感到哪哪都不自在,连嗓子都有点发干。
她站起身强行缓解尴尬:“还是喝点水吧。”
尹澄拿起两瓶矿泉水,顺手递给梁延商一瓶,他接过水的时候尹澄不经意碰到了他的指尖,很烫,超乎寻常的烫。
她下意识就将掌心贴上他的脑门,惊了声:“梁延商,你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吧。”他低头拧开水。
尹澄蹲下身从行李箱中翻出温度计递给他:“你测一下。”
梁延商站起身就要走:“不用了,你早点睡吧。”
尹澄这会却不给他走了,执意将温度计塞给他:“测完再走。”
无法,梁延商只有重新坐下去,将温度计放好位置。
期间他还调侃了句:“紧张什么?发烧我能不知道?我这体格很少生病。”
尹澄没搭话,低头刷着手机,等测温结果。
几分钟过去了,尹澄再擡起头时,发现梁延商竟然垂着脑袋闭上了眼。
她几步走过去喊了他一声:“梁延商。”
梁延商没有任何反应,她上手摇了他一下:“梁延商,温度计给我。”
这下梁延商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将温度计递给尹澄,尹澄低头一看,直接开骂道:“40度了你跟我说你没发烧?你脑子烧坏了吧?”
梁延商此时的反应已经慢了半拍,盯着她眨了下眼“哦”了声,站了起来:“那我回房了。”
尹澄一把扯住他的衣服问道:“你车钥匙呢?”
梁延商在上衣口袋里左摸摸,右摸摸,最后在裤子口袋里将车钥匙找了出来递给她。
还不忘问一句:“你要车钥匙干嘛?”
“把你车卖了。”
他也没有多大反应,回道:“行吧。”
然后就打算往门口走,被尹澄扯住就推坐在床上,命令道:“你给我等着,我换个衣服带你去医院。”
梁延商坐在床尾,弯着腰手臂撑在膝盖上。尹澄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浴室的门是磨砂玻璃,虽然看不见里面,但隐约还是能瞧见模糊的轮廓在晃动。
梁延商的目光扫过玻璃门,这会是真感觉到自己发烧了,浑身烫得厉害。
尹澄换了身长袖长裤,带着梁延商就下了楼。上了车后她才发现压根不知道开去哪?
她问梁延商:“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医院吗?”
梁延商坐在副驾驶,想了下,对她说:“山脚好像有一个,田庄房车俱乐部附近。”
尹澄也不指望他指路了,地图搜索了一番就导航开了过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医院,也就一个小诊所。好在这个诊所有急诊,晚上依然开门。
尹澄将车子停好,带梁延商进去找值班医生。做完检查后医生给他开了两瓶水,让他先去挂着。
都烧成这样了,拿药的时候见尹澄要付钱,梁延商还不忘阻止道:“你别付,我来。”
尹澄挡开了他,回头压低声音说道:“行了,坐着去,你淋雨也是因我而起,就当赔你医药费了。”
梁延商眉峰一挑,笑而不语。虽然医生就坐在面前,但尹澄说的话也只有他们两能秒懂。
小诊所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输液室,夜里来挂水的人都坐在过道的椅子上。
他们坐下来插上针已经夜里一点多了。尹澄这还是第一次凌晨陪人出来挂水,她打了个哈欠,见梁延商没精打采的模样,故意逗弄他:“发烧我能不知道?我这体格很少生病。”
说完她侧过头笑道:“你什么体格?”
梁延商压下视线,语气威胁:“你笑吧,笑得再欢点,等我烧退了让你见识见识什么体格。”
果然,尹澄不再笑他了,擡起手拧了他一下,梁延商不怒反笑。
他们刚来的时候,还有另外三个人在挂水,陆续有两个人都走了,只剩下一个老头坐在他们斜对面。
梁延商耷拉个脑袋瞌着眼,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支撑点。尹澄盯着那台挂壁电视,看着无聊的综艺节目打发时间。
过了好半晌,他对尹澄说:“你能借我靠下吗?”
尹澄已经注意他有一会了,身后的椅背太短,他应该是靠得不太舒服。发烧的人总是没劲的,这里又没地方能躺下。
她起身换到梁延商没有扎针的另一边,梁延商歪了下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没一会尹澄又听见他的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低沉声,她低下头仔细聆听,他好像在说糊话,含在喉咙里,不清不楚的。
再细细听来,貌似他在喊她的名字,一声声地唤着。
“尹澄。”
“尹澄。”
“尹澄……”
耳鬓厮磨的嗓音带着滚烫的气息落在她的锁骨,沙哑却又黏糊。
尹澄拿这样的梁延商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轻声细语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点冷。”
于是她伸出手臂搂着他,他的头发落在她的颈窝处,轻轻痒痒的,还有种好闻的柑橘香。他闭着眼安静的样子和平时判若两人,此时此刻,他身上的凌厉和锋锐全都消失不见,变得毫无攻击性,还有点好欺负。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抱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画风到底是有些奇怪的,对面那个老头一直拿异样的眼神瞄着他们,看得尹澄极其不自然。
想到这里民风淳朴,老头此时的心理活动应该挺丰富,尹澄对梁延商说:“我觉得……你还是自己坐吧。”
他在她颈窝里摩挲了下:“别动。”
“你就不能坚强点。”
他闭着眼回她:“我发着40度的烧你让我怎么坚强,出去跑两千米?”
“……”尹澄也只能忍受着老头怪异的眼神任由他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