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智冲出去的那一刻,秦嫣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浑身都在发抖对南禹衡说:“我哥…”
南禹衡立马带着秦嫣就上了车,荣叔驾车疾驰在东海岸的山道上,虽然秦智的机车已经不见踪影,但寂静的夜却能清晰地听见那轰鸣的机车声不停向着山道上面飞驰而去。
东海岸去往上山道只有一条路,荣叔加快车速,很快便看见了秦智的机车尾。
在秦智刹车的同时,他们也赶忙从车上下来。
很多年后,秦嫣都无法忘记那个夜晚她看到的场景。
于桐肩带破碎不堪挂在肩膀上,整个光洁的后背白得如二月天里的大雪,露在世人的视线中,她双手捂着身前的禁地,脖颈到胸前的肌肤那样洁白无瑕,冰肌玉骨,美得让人震撼。
可她膀子上,特别是下巴上的伤却是那样触目惊心,一头紫发在月下被黑夜点燃,似妖冶的火焰,照亮了别人,却将自己吞噬。
而她的周围不远处,好多东海岸的人家都打开了灯,探头张望,无数的冷讽和唾弃如刀子划破在她圣洁的肌肤上。
她浑身狼狈不堪,不知道这样拖着步子走了多久,没有人上前,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全都用一双双冷漠甚至戏虐的眼神看着她。
所有人的眼里,这个女人年纪轻轻便不干不净,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也是自食其果,在东海岸,没有人会把同情心送给一个不知廉洁的女人!
秦智震惊地看着她,看着她虚浮的步子缓缓停了下来,就这样立在原地,四目相对之间,于桐那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眼眸幽寂黑暗,就如被人间遗弃跌落深渊的天使。
秦智大步朝她走去,在整个东海岸人异样的眼光中,不惧前险地向她走去。
他跨向于桐的不是短短的一步,而是踩在整个东海岸人那高贵的头颅上!
就连端木翊,虽然得知于桐如此狼狈的流落在街头,他也万万不敢上前帮她,否则端木明德会把他活活打死,他也只能打电话告诉秦智,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对于17岁的秦智来说,脚下的便是那荆棘和火海,每一步都在将自己的名誉践踏在地上走到了她面前,那一刻,于桐身体里所有强撑的力气被瞬间击垮,就这样…倒在了秦智身上。
秦智抱起她转过身,在那个夜里,秦嫣第一次看见自己哥哥怒发冲冠的样子,她相信即使是哥斯达黎加的阿雷纳尔火山此时此刻就在东海岸爆发,他的哥哥也不会丢下这个女人!
在秦智转过身时,南禹衡已经拉开了后坐的车门,秦智将虚弱不堪的于桐抱进车中。
秦嫣和南禹衡也赶紧上车,车子刚在山道上调头,秦智就对荣叔说:“去医院!”
然而于桐却死死抓着他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不!”
她不能去医院,她知道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可她不能也无法让这些羞辱放在明亮的聚光灯下,任由那些陌生人对她指手画脚。
纵使已然万劫不复,她也必须要保有自己心底最后的傲骨。
车子直接开到了秦家,秦智将她抱回家,于桐浑身衣衫褴褛,南禹衡不便再跟进去,只将它们送到家门口。
一进家秦智便让秦嫣上楼拿干净衣物,用毯子将于桐裹好,打来热水替她处理伤口。
从头到尾他没有问于桐一句,而平时那么张牙舞爪的她,此时却像一只受伤的猫咪蜷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他。
那双琥珀色的美丽眸子里盛满了冰封已久的柔软,在秦智小心翼翼地触碰下,那结在心底的寒冰一点点融化。
良久,她才声音很冷地说:“你在给自己找麻烦,小弟弟。”
秦智低着头,他看得出她身上那一片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是被男人掐的,秦智只觉得喉咙狠狠地灼烧着,有种哽咽的冲动。
声音沙哑地说:“我愿意。”
他眼底的沉痛深深刺进于桐的心脏,让她心头蕴出一股温热,可她从来不会在人前掉眼泪,即使再痛,她也不会,于是便偏过头去。
秦嫣匆忙从楼上下来,抱着她的衣服跑到沙发面前:“你现在好穿吗?要么我帮你吧。”
于桐平静地擡起头看着秦智:“我要换衣服了,小弟弟。”
秦智绷着张脸回望着她:“我不小。”
于桐眼底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深意撇了眼他的裤.裆,秦智不自然地转过身上了楼。
那晚,于桐留在了秦家,虽然秦嫣让她上楼睡她房间,可于桐却说腿疼爬不动楼就这样躺在沙发上过了下半夜。
那是个像打仗一样的夜晚,凌晨的时候,秦智下了楼,将自己床上的被子抱了下来替她盖好。
那属于少年执着的温热就这样将她的人和心包裹住,她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人会替她掖被角了,久得让她都忘了被人惦记的滋味原来这么…这么的奇妙。
秦智替她盖好被子就上了楼,而黑暗中,于桐睁开双眼,那朦胧的眼神落在秦智的背影上,久久才散去。
秦嫣终是没能跟南禹衡去那个神秘的地方,秦文毅和林岩本该周日才会回来,却在第二天的中午就匆匆赶了回来。
他们进门看见于桐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秦嫣知道,爸爸妈妈一定是收到风声才会提早赶回来。
于桐身上的伤虽然已经处理过,但依然十分扎眼,秦文毅只是很淡的和她打了声招呼并没有去看她,林岩有些欲言又止,最后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待会出去准备晚饭的食材。
于桐摇摇头说不用麻烦。
秦嫣本来准备陪林岩一道出去,然而秦文毅却发了话:“让你哥去,你妈昨晚没休息好,有些不舒服,让你哥帮她提东西。”
秦智回过身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于桐,于桐很淡然地回视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秦智和林岩离开家后,秦文毅让秦嫣去一趟隔壁南家,请南禹衡晚上到家里吃饭。
秦嫣走后,硕大的客厅只有于桐和秦文毅,秦文毅坐在落地窗前的木椅上,院中的阳光有些暖意地洒了进来,他目光沉沉地落在于桐身上。
她只是站在沙发边,秦嫣的裙子对她来说有点小,穿在身上不伦不类的,她拽了拽裙摆,试图遮盖膝盖上的淤青,但也是徒劳,干脆擡起头迎上秦文毅的目光:“叔叔有话要对我说。”
秦文毅双手放在身前,目光有些深沉:“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听说了,很抱歉你遭遇了这样的不幸。”
于桐眼神微垂,却依然不声不响就这样立在原地。
秦文毅低头将手边的茶拿起来吹了吹开口道:“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你称之为姨夫的人吧?”
一瞬间,于桐猛然擡头,那双美目就这样怔怔地盯着秦文毅。
秦文毅只是扫了她一眼,心下了然,便将茶又放回了小桌上。
“放心,没人知道,裴家一定会将这个消息封死,这只是我的猜测,看来…”
他擡起头,深刻的眉宇间微微拧起:“你姨妈把你接来东海岸,即使你来的这些日子过得很糟糕,但你没有埋冤一句,情愿将这些人丢给你的口水咽进肚子里也没有反抗,你是不想给你姨妈找麻烦,让裴家难做。
甚至昨天晚上发生那样的事情,你也没有报警,我听说你连医院都不肯去,你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女孩,只有那个人是你姨夫你才会这样忍气吞声,我知道你在维护你姨妈的名声。
不管外面人怎么说你,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于桐从来没有在人前流过泪,即使昨晚那个男人将她绑起来抽打她,她也没有掉一滴泪,却因为秦文毅的一句话,潸然泪下,温热的液体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依然就这样站着,不允许自己在秦智的爸爸面前失态。
秦文毅有些不忍心地瞥过眼看向窗外:“你看今天太阳多好啊,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我特地在这面留了一块落地窗,这样冬天的时候,孩子们能在那块地毯上晒着太阳玩着玩具,我太太也能坐在这里织织毛线,一擡头就看到院中的景色,一转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儿子从小就调皮,后来也有些叛逆,不大听我的话,甚至有时候还和我对着干。
但其实他不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直为他引以为傲,整个东海岸,不管上山区那三户人家请多少家教,投入多少精力,都教不出像我儿子这样优异的孩子。
你能想象吗?他小学六年级跟人家初中的比赛奥数,轻轻松松就拿了个第一,那时候他上台领奖,我在台下比他还激动。
东海岸的人都说我儿子是个天才,以后肯定能大有作为,这话我从秦智小时候一直听到他这么大,我从来深信不疑。”
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于桐,声音有些浑厚地落在于桐的心间:“你看,他从小就在这片阳光下长大,他才17岁,未来一片光明,你忍心将这片阳光从他生命中夺走吗?”
于桐没有说话,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胡桃色的眼底是无尽的深渊。
秦文毅指节收紧,犹豫良久,终还是说道:“如果裴家那边你不方便再回去,我可以暂时替你安顿,只要…”
“我知道了。”于桐在秦文毅没有将后半段话说出来前打断了他。
秦嫣推开院门跑了回来,于桐适时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