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候,很多人家都早早赶去钟家。
林岩披着浅色毛衣将他们送到院中,有些担忧地对秦文毅说:“真的不要我去吗?”
秦文毅将她肩头的毛衣拢了拢,目光深沉:“我不会改变主意,放心吧,进家去外面凉。”
林岩侧头对已经上了车的秦嫣笑了笑,转身的刹那又回过头去看了眼秦智,拽紧肩上的毛衣进了家。
秦嫣以前跟哥哥去找过两次端木翊,倒也来过上山区,但从来没有去过钟家,只是远远看过钟家恢宏的房子。
汽车真正开进去后,秦嫣不免惊讶,钟家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很多,堪比高尔夫球场的草地,一条宽阔的大道一直延伸到主楼,果真有着大户人家的气派。
有佣人指引他们停车,然后为他们拉开车门,带领他们来到钟家大厅,钟大管家站在门口招呼。
看见秦文毅自然也礼貌地上前寒暄,然后告诉他,先生们都在二楼议事厅,让佣人带他上去,让少爷和小姐去花园,那里有些节目还有吃茶,或者去顶楼的休闲区,年轻人都在上面唱歌打台球。
秦文毅点点头让秦智带着妹妹随便逛逛,便转身往楼梯口走去,秦嫣回头正好看见南禹衡站在楼梯处和人说话,那是秦嫣第一次看见成年后的南禹衡穿着正装。
黑色笔挺的西装将他精致的轮廓衬得愈发优雅,浑身透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和内敛,质地精良的西装穿在他身上一点都不老气,反而让秦嫣眼前一亮怔怔地看着他。
南禹衡见秦文毅走来和他打了声招呼,两人便一道上楼,似乎是察觉到秦嫣的目光,走上楼梯后又侧头看了眼下面,便看见一袭白裙的秦嫣站在水晶灯下,漂亮白皙的脸蛋被水晶灯上的光影照射着,清透明亮,亭亭玉立。
他余光轻瞥后身影便消失在楼梯上。
秦嫣有些莫名其妙地说:“怎么南禹衡也要上去谈事情吖?”
秦智不以为意地回道:“南家他不出席,难道让荣叔和芬姨做代表?”
秦嫣想想倒也是,便跟着哥哥进了电梯。
秦智对后花园那些相声节目,太太们的下午茶自然不感兴趣,钟家里面自带私人电梯,直接通向顶楼的休闲区,刚出电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便在耳边炸开,比起楼下井然有序的优雅和严肃的氛围,钟家的顶楼完全就像年轻人开辟出的新天地,大趴已经开了起来。
秦智和秦嫣一出电梯,坐在里面的端木翊就对他们扬了一下手臂,他身边围绕着一群公子哥们,打牌喝酒玩闹。
而台球桌的另一边沙发区也围了不少人,和端木翊那里的吵闹不相上下,秦嫣侧头望去,坐在最里面的钟藤叼着根烟翘着腿,手上拿着一副扑克,红色短发极其招摇,坐姿像霸王一样,他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擡头朝秦嫣那个方向看去,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秦嫣听见有人在喊她,便很快收回视线,见小小和裴毓霖她们都在里面唱歌,便也和秦智分开,去女孩子那边了。
住在东海岸的人家,除了像南禹衡这样过得比较清冷的,基本上孩子到了18岁家里都会举办隆重的成年礼,邀请所有东海岸甚至南城一些有头有脸的家庭出席。
之所以会有这样一种风俗,也是因为这些商业世家在孩子成年时,家里就会开始物色联姻的对象。
通常在晚宴过后会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第一只舞的开场,会由成年礼的主角当场邀请舞伴,而这个舞伴便会是整个成年礼上最耀眼的那个人,通常都是主角们心仪的对象,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家长们,而家长们如果发现对方家世门当户对,各方面都不错,接下来的几年便会在生意和社交上更深入的接触,到了适婚年龄便订婚。
如果没有心仪的对象,那在舞会开始前,长辈们便会把开舞的对象告诉成年礼的主角,也算是变相的指腹为婚。
通过舞会这种公开形式,让别的家庭知道两家人有联姻的想法,在孩子们接下来的成长岁月里会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大家族孩子的婚姻往往会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命脉,所以自然也会提早准备。
虽然钟藤暴戾张狂,小小年纪脾性阴晴不定,让人难以靠近,但依然阻碍不了姑娘们一颗想被他钦点的心。
毕竟钟藤代表的不光光是他自己,而是整个钟家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背后那庞大的钟氏企业,能嫁到钟家,和钟藤攀上关系,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在东海岸还是在景仁,都是让人无法小觑的存在。
因此,这一天,绝大多数姑娘都换上了名贵的衣裙,漂亮的妆发,谁都想成为被王子看中的灰姑娘。
秦嫣因为之前年龄小,所以还是第一次参加东海岸的成年礼,虽然听说过一些成年礼背后的寓意,但不免好奇。
小小望着对面一群打扮时髦的女孩说道:“这些人真天真,还真以为钟藤的舞伴是随便选的啊?怎么可能,这个人选恐怕钟家内部早就商讨决定了,八成和姑娘家也通过气了,舞会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秦嫣眨巴着眼:“真的啊?那你知道舞伴是谁吗?”
小小眼尾笑着朝秦嫣旁边挑了挑,秦嫣转过头,她右边坐着裴毓霖,穿着水蓝色清甜的长款礼服,头发高高挽起,高贵明艳,股子里与身俱来透着大气的气场,不似个初中生,她拿着淡粉色的饮料杯,秦嫣诧异地问:“不会是你吧?你家人和你说过吗?”
裴毓霖轻啜下吸管,心不在焉地说:“小小你消息挺灵通的嘛?从哪听说的?”
小小眼珠子转了转侧过身子:“我可没听说,我瞎猜的,钟家这样的背景,骨子里根本不可能瞧得上端木家,更何况端木家只有端木翊一个儿子,放眼整个东海岸也只有你们裴家能配得上,你妹又小,那不只有你吗?我先恭喜啦!”
小小俏皮地眨了眨眼,秦嫣也觉得有些神奇,裴毓霖和她一样,才上初二,晚上居然要和钟藤订亲了,太不可思议了,想到钟藤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秦嫣缩了缩脖子。
裴毓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将饮料放回桌上,有些冷硬地说:“我去下洗手间。”
她刚起身没多久,秦嫣和小小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吵骂声,女孩们都陆续出去。
秦智端木翊这群少爷们在学校里向来和钟藤那群人不对付,本就年轻气盛,这下待在一个屋檐下,自然没一会两方人就扛了起来。
二刚仗着人在钟家,拿酒瓶砸了秦智的一个哥们,端木翊顿时来了火走到钟藤面前:“你这个成年礼我看你不想办了是吧?手底下的人也不知道管管好?”
话音刚落,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的钟藤脚一蹬,茶几上的酒瓶就朝端木翊飞去,秦智身手敏捷,替端木翊挡了一下,本就碎裂的酒瓶顺着秦智的胳膊划过,当场见了血。
端木翊上去就掀翻了茶几,酒水扑克骰子洒得到处都是,钟家仆人立马拥了过来,事情越闹越大,秦智邪性地低头看了眼伤口,嘴角透着一抹狠意,弯下腰就捡起地上破碎的酒瓶口。
秦嫣看见这一幕,当即意识到她哥要干嘛,吓得推开旁边的人就往人群中冲去,在秦智举起手准备朝钟藤捅去的刹那,抱住了哥哥的腰。
秦嫣穿着纯白色的纱裙,赢弱娇小的身体在一群大男生中间毫不起眼,却又因为她的勇敢,让所有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她堵在秦智面前,看着哥哥眼里的狠劲,吓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死死抱着他对他说:“哥算了,爸爸还在楼下。”
今天是钟藤的成年礼,是钟家的大日子,东海岸所有人都在,秦嫣清楚如果哥哥在今天动了钟藤,那他们秦家算是完了,爸爸辛苦奋斗一辈子的基业可能也会遭受重创,她拼死也不能让秦智冲动而为。
女生们都吓得退到墙角,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秦嫣身后的钟藤依然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只是眼神落在那抹白色纯净的身影上,明明害怕得要死,明明浑身都在发抖,却死死攥着他哥哥的衣服,用身体牢牢挡着他。
那样的画面落在钟藤眼中,刺痛了他眼底的冷漠。
他也有家人,也有兄弟,但生在这样的家族里,亲情里参杂着太多的利益、教条和斗争,他从小看惯了尔虞我诈、腥风血雨,看惯了豪门里的虚伪和奉承,所有人都尊称他为小少爷,甚至太子爷,没人敢得罪他,但也不会有人这样奋不顾身阻拦他,他的哥哥只会放任他越来越混帐,只有这样,父亲才会对他心存芥蒂,把权力交到哥哥手中。
而他,也试图用最叛逆的方式抵抗这他无法选择的家庭和命运!直到那抹白色身影撞进他眼底,这一刻,他才清楚,他心里缺少的是什么,渴望得到的又是什么!
秦智在一瞬间的冲动过后,也很快恢复理智,他扔掉手中的酒瓶转身往外走,端木翊骂骂咧咧地对钟藤啐了口也跟了出去。
秦嫣回过身就这样站在钟藤的眼前,不惧骄阳,不怕风雪,清清冷冷。
这个人刚才用酒瓶伤了她的哥哥,她却无法让哥哥用同样的方式回击他,并不是畏惧他这个人,而是忌惮他背后的钟家会伤害到自己的家人,正因为这样,钟藤在秦嫣漆黑的眸子里看到了疏离和轻视。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甚至让他觉得她看不起他的身份,看不起钟家这把保护伞下的他,看不起他这个人,这种感觉让钟藤心底燃起一把大火。
然而短短两秒,秦嫣已经收回视线转身朝着秦智离开的方向追去,白色纱裙像一尘不染的百合,纯洁清丽,神圣得让人无法靠近,钟藤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站起身对着二刚上去就是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