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简易房,林易涛已经醒了,状态比起昨天好多了,半躺在一个工人的床上,背后用衣服垫高了一些,李琦在喂他鱼汤。
林易涛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要么我自己来吧。”
“你得了吧,别伤口又开了还得麻烦殷医生。”
殷本木坐在后面的小板凳上啃着大饼,那画风着实和他的形象不太符合,不过殷本木这人适应能力倒是极其的强,自从来到这,吃好睡好,走到哪都搞得像自己家一样安逸。
许沐闻到鱼汤的味道倒是嘴馋了问李琦:“哪来的鱼啊?”
“他们捞来的啊,说后山那边有个湖,里面鱼还挺多的。”
许沐点点头,让林易涛好好养病,东西拿回来了,还从山外带了一些必需品回来,后面就不用担心物资问题了,让他安心养好身体就行。
之后就走出简易房,看见张经理点头哈腰的在和董子剑汇报工作,见许沐走出屋子,董子剑对张经理挥挥手,张经理朝许沐笑了笑就走开了。
许沐几步走到他不远处,靠在旁边的大树上站在树荫下盯着董子剑:“我以为你失踪了呢?没想到跑到这地方来了。”
董子剑有些苦涩的扯着嘴角:“我家的事你知道了?”
许沐也没隐瞒:“程萱儿几年前结婚了,那时候听她说的,怎么搞的?”
董子剑从夹包里摸出烟盒,好似对于当年的事情也释怀了,眼神里透着散漫,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能怎么搞的,栽了呗,大概我老子一直觉得我不成器,生意上的事从来不跟我说,他被抓进去后,警察来找我问话,我都莫名其妙的。
后来想想,他也是为了我好,当初他要是把生意上的事告诉我,恐怕今天我也跟他一样蹲大牢了。”
董子剑猛抽了一口烟,许沐记忆中的贱贱一直是个无忧无虑的花花大少,或许就像当年宋覃所说,穷得就剩钱了。
钱一没,人就什么都没了。
不过这几年时间,岁月也在这个花花大少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如今再见他,眉眼间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已然退去,倒也像个有故事的人。
“判几年?”许沐问道。
董子剑看着脚下的泥土:“12年,老东西一辈子奸滑,在里面混得还不错,减了两年,没几年就出来了,哎…”
他叹了声擡头看了看远处的大山:“为了这个工程,当年我是把他的人脉都用尽了,舔着脸到处求人,打点,招待,天天喝酒应酬,胃都特么喝穿了。
许沐啊,这种滋味,我他妈这辈子都不想再尝了。”
董子剑将烟头朝脚下一扔狠狠碾了下:“过去称兄道弟的,我好的时候,说能为我卖命,我落魄了,问他们借个几千块钱都支支吾吾的挂我电话。
后来我身上那点钱就够买一张到英国的机票,我特么咬咬牙就带着项目资料跑去找老宋了。
我当时反正也想过了,我老娘回老家后,我一个大老爷们无牵无挂,老宋要是也不帮我,我就待在英国当黑户等遣返了。”
许沐看着他的赖皮样笑着摇了摇头:“你去找他要多少钱啊?”
“一期项目最起码一千来万。”
许沐不敢相信的看着董子剑:“然后他就答应了?”
“当然不可能,老宋那人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说破嘴皮子差点给他跪了他都不为所动的!”
许沐倒是有些不解的抱着胸。
董子剑接着说道:“他好吃好喝招待我,然后给我买了张回国的机票塞给我五十万,让我回去帮他在国内找几个靠谱的人,租个办公室,注册个办事处。
我反正就稀里糊涂的又回来了,办事处注册好没多久,他就联系了几个国内的小项目让我负责,我当时也没事干,就给他打工了,反正基本上也就跑跑腿,帮他从中联系联系人,做做公关工作之类的,方案都是他那边直接给我。
干了几个项目后,有一天他打了个越洋电话给我,说要给我个大项目问我能不能接。
我听了下情况,说实话我哪有那个能力,别说毕业几年都荒废了,就是上学那会我也没老宋脑子好使。
他说我要是能干下那个项目,他就同意投资我搞景区。
我特么一听跟打了鸡血一样,当时就同意了,大妹子,你别看我这样啊,我要认真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这不,那个项目我磕了一年半,给我搞定了,这就是我辉煌的战绩啊!”
许沐盯着他笑而不语,她当然清楚这个项目能搞定,八成因为他身后有宋覃这个运筹帷幄的军师在,不过听着董子剑这几年的经历,许沐想到了自己,也不由的一阵心酸。
董子剑直了直身子看向远方:“你上次喊我的那个地方,后面我打算搞个亚洲最大的滑雪场,这里的冬天自然条件很好,后期在这里规划的项目也会越来越多。
过几年我家老子从里面出来,希望这里已经初具规模,起码让他瞧瞧他儿子不是废物!比他混得强!”
许沐嘴角勾起浅浅的孤独。
董子剑感慨道:“其实我也知道,我这个兄弟当初没有直接投资是为我好,怕我挑不起这个担子想锻炼锻炼我,他在海外的发展,我去了一趟也清楚,项目多的做不过来,事务所那么多人,他整天还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也不差国内这几个钱,要搞什么办事处,还不是为了拉我一把。
说真的,我这辈子吧,有他这么一个兄弟就够了!”
董子剑说的有点动容,听得许沐也挺感动的,人一辈子能遇到几个在低谷时能拉自己一把的人,这种感觉,就像当年她走投无路时,何益昭把她背到医院一样,她低下头皱起眉,心里溢出一抹复杂的苦涩。
董子剑却突然问道:“你还有她的消息吗?”
许沐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赵娴,赵娴自从那年联系上许沐以后,开始的几年偶尔还会打电话聊几句,近几年也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互相发发祝福短信。
朋友这东西也许就是这么回事,慢慢生活没了交集后,联系也就少了,只是清楚心里一直有对方的一个位置在,所以那寥寥的祝福短信也成了唯一的牵挂。
许沐的工作很忙,几乎全年无休,赵娴也没再回来过。
许沐不是没有问过她的个人情况,但是似乎每次问起,赵娴都会不经意的岔开话题不愿多谈。
许沐当然也不会刨根问底,久而久之也就不再问她,前几年偶尔通电话也是聊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她缓缓擡头看着董子剑一字一句说道:“她在广东,过的不错。”
短短八个字让董子剑的眼神涌动着摸不清的情绪,他背过身面对着望不到头的群山呵出一口气:“还真是她在南方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寒夜里四季如春,许沐,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得罪了那个破道士,他摆了我一道啊?”
许沐不懂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不过她信命,这也许…就是他们的命吧。
忽而旁边一阵尘土飞扬,两人回头看去,那辆张狂的牧马人迎着烈日开到简易房门口猛的刹住车,宋覃打开门,踏出车子,许沐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能把一条普通的牛仔裤穿得如此高级的感觉,纵使配上一间纯白色的紧身t恤,依然感觉像电视上走下的男模。
浑身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看得她心跳紊乱。
然而旁边的董子剑却突然叫了起来:“卧槽!老宋啊!你真不当自己的车啊,我说你这车头怎么撞成这样啊?这是我贷款买的啊!你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走保险啊!”
许沐看了看那辆牧马人的车头心虚的对宋覃眨巴了下眼。
宋覃回头掠了眼淡淡的说:“撞就撞吧,能开就行,你狗呢?”
“我叫人运到上面关紧闭了,放心,这段时间我不会让它闹事的,就让它面壁思过吧。”
宋覃夺过他手上的烟盒,直接拿了根烟点了起来:“早说你那狗迟早要出事,不听。”
董子剑嘀嘀咕咕的说:“谁知道它突然发.情了,找不到狗憋得慌。”
说着董子剑将牧马人的后备箱打开:“待会我放几包狗粮到车上,你回头上去我让老六来拿。”
宋覃抽着烟没吱声,倒是他自从下车都没有看许沐一眼,许沐站在一边觉得迷之尴尬,她甚至不知道昨天夜里宋覃抽什么筋突然抱她。
既然抱了,今天又跟没事人一样。
许沐拼命思索了一番,大概是昨天晚上洗完澡自己穿得太清凉?太性感?太诱人?
完了宋某人没把持住突然兽性大发想对她图谋不轨来着?
想到这许沐不禁哆嗦了一下赶紧往简易房走去,路过后备箱的时候,许沐随意一瞥居然看见几根鱼竿,立马停下脚步问董子剑:“这鱼竿是你的?能借我用用吗?”
董子剑下巴微擡:“他的。”
许沐擡头正撞上宋覃迷离闪烁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