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楼下的小饭店,等菜的时候,何益昭盯着许沐的脸观察了一会,她已经恢复如常,就好像刚才的突然奔溃只是何益昭看花了眼一般。
他替许沐倒上水放在她面前,许沐也很自然的接过喝了起来,何益昭问了她和医生沟通的情况,许沐把进口药的事情和何益昭详细说了一下,何益昭点点头:“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许沐低着头没说话,何益昭虽然不像宋覃那么厉害,不过上学期间自己也参与了一些小项目,就她所知,十几二十万的治疗费对于何家来说虽然不是小数目,但还是能拿出来的,这点她倒不是非常担心,她担心的是许雅后面的治疗费用,当然这点她没有告诉何益昭。
而柳飘飘一直是何益昭心头的白月光,他记得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自己上高一,她高二,学校组织文艺汇演,她作为主持人穿着一身洁白的纱裙站在舞台中央,是那么光彩夺目,明艳动人,瞬间吸走了所有男生的目光,当然也有何益昭的。
他记得那时对她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头如瀑的黑发,让他想到“岁月静好”四个字。
只是那时的何益昭个子还不算太高,对于柳飘飘的喜欢,就像很多小男生看待女神一般,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几乎众星拱月般的女神有一天会对他微笑。
何益昭高二时,用许沐的话说就像他突然吞了三斤化肥,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像个大小伙子,加上本就干净清爽的五官和优异的成绩,让他在同龄人中很快脱颖而出。
就是那么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下午,他的肩膀突然被一双手轻轻拍了一下,他转过头去,对上了那双晶亮的眸子,她对自己说:“你好同学,我们在那里装饰橱窗,太高了,有些东西挂不上去,能请你帮个忙吗?”
那就是他们故事的开始…
青涩的情感像一粒种子埋在心里,随着岁月的流逝不停被灌溉发芽,直到柳飘飘回国时猛然长成参天大树。
所有人都说何益昭幸运,能把当年全校男生追捧的柳女神拿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幸运背后却是摆脱不掉的宿命!
甘心吗?他不甘心!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却这么难!
他走进了死胡同里,甚至不知道她嫁给别人,自己以后的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然而这一切在看见许沐奔溃大哭时,他的神经像是被突然拉了回来,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消沉会给身边人带来多大的压力,他不忍心看见许沐难过的样子。
他甚至不忍心看着许沐似乎一夜之间变得成熟懂事,这些本不应该她承受的东西,她都在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扛了起来。
那么作为他,还有什么资格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何益昭不自觉又掏出烟来,他原来不抽烟的,实际上他不喜欢香烟的味道,而现在似乎只有这尼古丁的气息才能让不安的情绪稍稍缓解。
刚点燃,许沐擡头看了他一眼皱起眉说道:“你能把烟戒了吗?”
何益昭愣了一下,好像自己每次在许沐面前抽烟,她都表现得不太乐意的样子。
他讪讪的把烟灭掉,却没有看见许沐的闪神,她的确不喜欢何益昭抽烟,因为这会让她想起另一个人,一个…让她现在连想他都呼吸困难的人。
何益昭翻了翻手机里的工作备忘录忽然擡头问许沐:“对了,上次我让你帮忙问宋覃的那个项目,你问了吗?”
许沐低着头用筷子搅动碗里的饭低低的回道:“还没有。”
何益昭凝神看了她片刻:“沐沐,你们没事吧?”
许沐有气无力的摇摇头:“没事,吃好了吗?吃好陪我去学校拿下书,下个星期考试,晚上我要临时抱佛脚了。”
何益昭摇摇头对服务员招手买单,许沐这个坏习惯从小学一路到大学都没改过,只有考试前才刻苦的跟要上战场似的,每次都给何益昭一种鸡飞狗跳的感觉。
何益昭陪许沐走到宿舍楼下,等了她一会,她背着个双肩包出来,感觉很沉的样子对他说:“走吧。”
何益昭很自然的扯过她背上的包替她拿着,他照顾她已经成了习惯,不管两人的身份如何,又经历过怎样的变迁,有一种感情似乎就是这么无声无息,却一直都在。
穿过两排矮矮的栀子花树,那浓郁的芬香飘散在空气中,她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右边那片小树林,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宋覃站在这条鹅卵石铺成的林荫小道上对她说:“我现在虽然对你没什么感觉,但是只要我想,没有什么难倒我的事,我也希望你能抓紧时间爱上我。”
那时她觉得宋覃的话太荒谬了,居然有人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可现在回过头来看,他想做的事,的确没有什么能难倒他的。
何益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边有什么?”
许沐很快转过头:“有回忆。”
说完便大步朝着校门口走去,放学的时间学校门口人很多,出租车不好拦,何益昭用手机叫了车,许沐则站在他身边看着斜对面科大的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感应,隔着很遥远的距离,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心跳。
许沐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宋覃和几个人从学校里面走出来,他穿着黑色的连帽短袖,一条白色的休闲裤拉的双腿修长挺拔,不管周围有多少人,他似乎永远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即使人山人海,也能让许沐一眼认出。
这一个多星期宋覃也不好过,他的电话被四面八方的人打爆了,有校方的压力,也有英国项目那边的,听说宋覃有可能打算放弃保送机会后,几个和他有接触的教授轮番轰炸他给他做思想功课,甚至今天来学校,也是被郑校长亲自喊去,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通。
对于各种不厌其烦的劝导,他始终沉默以对。
宋覃刚走到学校门口,身边似乎就有人指着许沐的方向,宋覃缓缓将视线投向她,夕阳西下,半暖的霞光映照在大地,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两人遥遥相望,一个多星期未见,她知道他在等她,可是她却连一步也无法向他迈去,她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孩,她无法给他的事业上提供一点帮助,也无法帮他走到人生的最高峰!
所以…她害怕,害怕宋覃为了她万劫不复!
车子已经开到何益昭面前,他回头看了看许沐问道:“你要过去吗?要么我让司机先走?”
许沐迅速收回视线,喉间哽咽了一下果断打开出租车的门:“不用了。”
然后便坐了上去,何益昭立起身子又看了眼宋覃的方向,两人短短对视了几秒,宋覃眼眸凛然深邃得像星辰大海,牢牢注视着他们,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握成拳,内心一片苍凉…
上了出租车,许沐小小的身体缩在门边上看着落日将晚霞染成大片大片的红色,就像一场无边无际的大火即将淹没了整个南城。
何益昭一直皱眉看着她,几度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一路沉默。
直到下了出租车,走在医院里,何益昭才忍不住问道:“你和他吵架了?”
许沐摇摇头。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和他打招呼?”
许沐眼眸闪烁:“他在等我一个答案,我想…这个答案我几天前已经知道了,不是我不想告诉他,而是我不能告诉他。”
许沐说完这句话便迈开步子朝住院楼里走去,何益昭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只是那天许沐坚毅的背影突然让他很心疼。
生活永远不会问你有没有准备好接受打击,有没有能力承受变故,有没有信心面对挫折,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消无声息中忽然降临,逼迫着人不得不去面对,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颜色,可生活依然要继续…
所以许沐到了医院就逼着自己不再去想宋覃,毕竟还要临时抱佛脚,她依然把考试重点拿出来做小抄,可是还没写几个字,就感觉宋覃抱着胸站在她旁边冷冷的看着她似的,心虚的又把小抄拿起来,最后握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开始认真的背起书来。
那时候她才发现,宋覃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渗透到她的生活中,无孔不入。
许沐的考试结束了,有一天她去医院把行李箱也拖了过去,因为放暑假了,这个暑假宿舍要翻新,所以没法留在学校了。
何益昭去医院的时候看见了她的行李,让她放假期间去他那里,许沐拒绝了说这两天会找房子。
何益昭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出来一下,陪我打个水。”
许沐起身和何益昭走到茶水间,何益昭将水瓶放下低头盯着许沐:“你是觉得和我住在一起不方便还是觉得我会对你有所企图?”
“你怎么可能…”
“那就行了。”何益昭打断了她的话。
“你小时候天天赖在我房间,连晚上睡觉都不肯走我看你也没不好意思,现在跟我矫情个什么劲?南城租房这么贵,你自己在外面找房不要花钱吗?你暑假不能回家陪着我妈,我总不能不管你吧,反正就两个月,你将就下吧。”
许沐低着头没说话,何益昭拍了拍她的头发转身打水,她却立在原地身体僵硬,他刚才的动作那么熟悉,仿佛让许沐产生了错觉,宋覃总是很喜欢宠溺的揉着她的头发,她一开始很抗拒他这个动作,觉得自己像个阿猫阿狗,后来才觉得,他的手像有魔力一样,能轻易安抚她不安的心。
何益昭租的房子在一个半新的小区内,两居室,精装修很干净,许沐搬过去后,何益昭陪着她一起买了床上用品,又按照她的喜好添置了一些东西,好在这个地方离蛋糕店很近,走路就能到,许沐打工也很方便。
和何益昭相处起来没有男女之间的尴尬和不便,反而互相照应,在这座硕大的城市总有些温暖的地方。
夏天越来越热,七月初的天气已经三十八度,许沐回到家就冲了把澡,何益昭下班比较晚也没时间做饭,到了楼下打电话给许沐,许沐穿着短袖短裤撒着拖鞋头发湿漉漉的下来,两人依旧准备到附近吃饭。
只不过没走两步忽然碰见个老熟人,董子剑!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看到不少小可爱对剧情分析挺客观全面透彻的,很棒。
第三卷关键词预告:无虐,刺激,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