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记者会的成果超出了赵单翼的预料,他事后有点庆幸邀请了夏璃出席这次的记者见面会,设想昨天要是他坐在夏璃的位置,面对那些刁钻的问题,他恐怕也只能打打太极尽量圆过去,不可能像夏璃用技术的层面如此刚地回答。
放眼整个众翔的领导层里,也只有夏璃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如此有底气,那些曾经轻视过她背景的人,似乎也在一夜之间幡然醒悟。
今天的众翔,在整个大环境如此浮躁的状态下,发展不仅停滞不前,这两年还有种走下坡路的感觉,所谓的海归,所谓的有过多少年管理经验的领导者,那些只会口若悬河,说空话画蓝图的人根本无法改变众翔的现状,唯有脚踏实地大力发展技术,从内硬起来才能抵御这个如洪水猛兽一样的市场!
所以在这个记者会结束后,夏璃无疑成为众翔这些茫然度日的人们心中一颗闪闪发亮的救命稻草,她所展现出的沉稳底气,专业和智慧这些正是人心所向,当然,这中间也少不了安部长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功劳。
两天后夏璃去看望了李董,在一家比较隐蔽的私人医院,夏璃拿着慰问品踏入病房的时候,李董坐在轮椅上对着阳台闭目养神,夏璃将东西放下走到他的身边,他手上正在吊着水,最近似乎又瘦了一些。
夏璃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李董旁边,他依然没有睁眼,但夏璃清楚他清醒着。
窗台掠过一只小鸟,飞了一圈竟然又落在了窗台边上,伸着小脖子左顾右盼,夏璃看着这只小鸟忽然想起什么,缓缓开了口:“年后的任命大会结束后,安部长问过我,一只可怜的小鸟,失去庇护还能在这个冬天活多久?事实证明,鸟的生存能力还是很强的,春天都过去了,听说今年夏天又是一个火炉。”
李老爷子渐渐睁开眼,目光沉淀地落在那只小鸟上,忽而小鸟扑扇着翅膀飞远了,他的目光也随着小鸟的影子越来越悠远,声音浑浊地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发干:“听说你最近力挽狂澜,在收拾我那个臭侄子留下的烂摊子?”
夏璃垂下眸,将一边的保温杯顺手递给他:“令侄的事情很抱歉,也很可惜。”
李董一把接过杯子“哼”了一声:“少给我假惺惺!”
夏璃眉梢微挑坐在一边没再吱声,老头子喝了一口热水润了润嗓子,随后将杯子递还给她骂道:“也是那臭小子不争气,家门不幸!”
夏璃接过杯子帮他把杯盖拧好,李董凉凉地看向夏璃,冷笑道:“说吧,来找我打算怎么谈判?”
夏璃皱了下眉:“李董啊,探望和谈判的意思可不一样。”
然而平时温和内敛的李董,此时也明白大势已去,干脆挑明了说:“我看意思都一个样,你现在民心所向,要风得风,求仁得仁,还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能安什么好心?”
夏璃笑而不语地点点头:“的确带了点私心来。”
李董当场给了她一记可爱的白眼,为什么夏璃觉得可爱?因为她进众翔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董事长翻白眼,还是对自己面对面翻白眼,翻得如此没有杀伤力的人着实少见,让她实在忍不住低头嘴角泛笑,把板凳往李董面前挪了挪。
半笑着说道:“不是我说啊,众翔是你一辈子的心血,假设昨天我没出面,你今天就真放心把众翔交给你那个‘争气’的侄子?我可能话说得不中听,但他几两几斤重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是愿意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到年分红,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到时候我给你在众翔园区中间立坐伟人雕塑,受到代代众翔员工的敬仰。
还是愿意到老了走不动路还得整天为你宝贵的侄子擦屁股,到处操心,最后还得冒着晚节不保的风险。
你说呢?”
李董气得擡手指着她,夏璃干脆拍了拍他的手背将他手又给拍了下去说道:“别指了李董,你最好对我多笑一笑,你以后能不能安享晚年流芳千古还得指望我呢!”
她的玩笑话棉里藏针,李董重重拍了两下轮扶手中气十足地说:“原本以为你只是个鲁莽的小丫头,现在看来厉害得很!”
夏璃倒是无所谓地说:“吕总就老说我鲁莽,说了我几年了,这辈子也改不掉了。”
李老爷子不屑地哼哼着:“我从来不怕莽夫,就怕莽夫还有脑子!老吕前两天来找过我,和我聊了一下午,他倒是没有看错人。”
他一边褒一边贬的话倒是让夏璃笑了起来,李董看见她笑更是气没打一处来骂道:“笑!你还能笑得出来?你以为全厂几万号人的肚子是这么容易填饱的?不是你跑去记者面前说几句底气十足的话就能稳住的。”
“谁说我要稳住了?”
李董眼睛一睖,夏璃嘴角一扬,霸气地笑道:“我要的不是稳住现状,是发展,快速地扩张,今天你李董依然是众翔最大的股东,只要不再给我使绊子,明天我该拿到的东西我会凭自己的本事,我要是没那个本事你还是最大的股东,随时可以找到更合适的人把我换掉!”
她几句话终于让李老爷子收起偏见多看了她一眼,最后含在喉咙里“哼哼”地笑了两声。
夏璃站起身对他说:“那下周的接任大会我会派车来接您。”
李老爷子傲娇地说:“我司机会带我去,你安排好老吕吧。”
夏璃嘴角默默含笑。
出了医院,她接到了秦智的电话,告诉她下午的航班到芜茳,还说带了个熟人回来,他已经通知了庄子定了个包间,也让她把彭飞喊着晚上一起吃个饭。
夏璃回起帝安排了一下工作,本来准备让郝爽派人去接机,思来想去,秦智说带回来个熟人,那么她肯定也认识,所以还是打算亲自开车去往机场。
她将车子停好发了个信息告诉秦智位置,大约等了十来分钟,透过窗户她看见秦智朝她这里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位个高腿长的男人,戴着个黑色的鸭舌帽,穿着黑色T恤和长裤,还戴着墨镜,整个人挡得严严实实的,左手一个大包,右手拖着一个行李箱。
倒是秦智穿着一身休闲衣双手空空大摇大摆,拉开副驾驶的门就坐了进去,凑到夏璃面前捏了下她的脸:“想我没?”
夏璃的视线却落向正在后备箱放行李的男人身上,问道:“谁啊?”
说罢男人盖上后备箱拉开后座坐了进来,夏璃总感觉这男人有点眼熟,回头看了他一眼,此时那人也正好擡起头朝她看来,两人均是微愣了一下。
随后这个男人将墨镜一拿露出英气逼人的双眼,盯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于桐?”
秦智在旁插了句嘴:“准确来说,她现在叫夏璃。”
夏璃嘴角勾起一丝不算太友好的弧度:“钟家太子爷,久违。”
钟藤曾是东海岸赫赫有名的钟家小儿子,犹记得十多年前夏璃初到东海岸,他是整个景仁高中没人敢得罪的存在,他的暴戾张狂到了人人望而生畏的地步,甚至有传闻,他曾经让一个骂了他一句的同校生直接消失在景仁。
故此,人人都喊他太子爷,正因为他背后的家族势力太庞大,庞大到当时整个东海岸无人能撼动的地步!
而夏璃当时所住的上山区裴家离钟家一街之隔,两人偶尔也会在家门口碰见,不过夏璃从来不会多看他一眼,也根本不鸟他,只是听说他喜欢秦智的妹妹秦嫣,甚至为了当时仅有14,5岁的秦嫣亲手毁掉了自己的成年礼,和家族为他联姻的对象,也就是夏璃那个恃宠而骄的表妹。
如今钟家这棵只手遮天的大树早已连根拔起,过去的辉煌已不在,夏璃的这句“太子爷”喊得也颇为讽刺。
钟藤没什么表情地再次将墨镜戴上靠在后座,没有再出声,倒是令夏璃有些诧异,似乎不太像他过去的作风。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钟藤几个月前还在蹲大牢,如果她再没记错的话,他会蹲大牢和她身边这个男人脱不开干系,而此时此刻,他把这个人居然带来了芜茳,夏璃现在只感觉一头问号,启动车子的同时顺带斜了秦智一眼。
秦智没有转头也感受到夏璃锋利的目光,眼带笑意地单手撑在车窗上一派慵懒的模样。
在开回去的路上,每当遇到红灯,夏璃总会下意识地看着倒视镜里的那位太子爷,而钟藤只是无声地望着窗外,偶尔转过视线对上夏璃,只不过隔着一个墨镜,夏璃也看不清楚这人到底是什么表情,只是她此时此刻觉得很荒谬,她这辈子也没想到会和这个疯子有什么交集。
车子开到市区已经到了傍晚,庄子来了电话说已经到包间了,让他们直接到饭店,于是夏璃将车子开去饭店,进了包间后,钟藤终于把墨镜拿了,站在窗边无声地抽着烟,庄子偶尔过去找他搭话,他也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弄得庄子尴尬无比。
彭飞下了班后就过来了,他还同时带来了郝爽,不过郝爽是夏璃喊他下班过来吃饭的,林灵聆则是看他们两要去参加夏部长的饭局,死气白赖跟过来的。
三人一进包间就注意到房间里有个陌生的男人,秦智看人都到齐了对钟藤说了句:“上桌。”
他慢悠悠地起来,当他转过身的刹那,刚进来的三个人中有两个人都当场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