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玻璃片捅来的那半秒钟,他没有躲避,用身体挡住了过道,因为夏璃就在他的身后,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从他后面把他撞开,等他再次回头时,那个玻璃片已经狠狠扎进夏璃的膀子,鲜血顿时就顺着她的臂膀流了下来,彭飞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突然颓败倒地,浑身剧烈抽搐,呕吐不止。
秦智迅速回过身对夏璃说:“去医院!”
夏璃用另一只膀子用劲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嘶哑地对他说:“我们出了这间房,就我和彭飞这样前台肯定会报警,你先去看他!”
秦智紧紧咬着牙根,回过身就将彭飞从地上扯了起来扔进洗手间,把他提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给他冲洗着。
彭飞的情绪起伏太大,突然受到严重刺激,身体出现过激反应胃部痉挛,把傍晚本就吃得不多的饭全部吐了出来,最后软塌塌地倒在厕所的地上,闭着眼大口喘着气,似乎今晚的歇斯底里已经用尽了他将近三年来全部的力气,在碎片扎进夏璃身体的那一刻,他身体里的那股气全部泄掉了,人也突然失去了支撑,大脑一片空白,在混沌与觉醒之间游荡。
秦智见他不再动弹也没有再吐后,赶紧冲出浴室,竟然看见夏璃坐在地上,他行李里的纱布被她翻了出来,用嘴咬着正一圈圈裹着伤口,而那个碎片已经被她硬生生从肉里拔了出来,血肉模糊地扔在一边。
他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甚至整个过程没有听见她发出一丁点声音,他几步走过去蹲下身,喉间微动哽了一下,对她说:“要止血消毒再包,我来吧。”
夏璃干脆将纱布交给他,他有随身携带应急药物的习惯,将她的伤口喷上药后,再用纱布给她包扎,过程中,他不时擡头看着她,她的白色T恤上沾了一点血渍,碎发落在颊边,疼得满脸汗水,却始终一声不吭,紧紧呡着唇,他信了盛子鸣的话,她越是痛苦的时候越不会脆弱!
直到他将伤口包扎好,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波动将她抱进怀里,呼吸紊乱地说:“你是个傻子吗?”
夏璃将脸埋在他颈窝里揉了揉,化了他的心。
随后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彭飞跌跌撞撞地从浴室地上爬了起来,贴着墙走到房间,他不敢看夏璃,从地上捡起烟,又蹒跚着走到窗边,哆哆嗦嗦地点燃,才抽了一口又不停地咳嗽,直到眼泪都咳了出来,擡手不停擦着却越流越多。
秦智默默地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也摸出一根烟点了起来靠在电视柜上看着彭飞:“这个女人,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为了你的死活这几年省吃俭用,劳心劳力,你看看你现在对她干了什么?”
彭飞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尽,他手指颤抖得厉害,秦智将烟灰缸递给他,他侧过头把烟头掐灭了,秦智冷讽地勾着嘴角:“你觉得耻辱,所以当年死活不肯说出真相配合警方调查,导致今天那些人还逍遥法外,这就是你沉默的代价,你的沉默让夏璃也差点遭遇了这些事,你知道吗?”
彭飞怔了一下,猛然看向秦智,秦智撇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夏璃,转而对他说:“在你住院期间,辛亏她没事,但这又能代表什么?代表坏人依然逍遥法外,你依然被过去的痛苦折磨,这个整天为你操碎了心的女人依然在受到威胁!”
秦智狠狠嘬了口烟嘴:“你觉得这些事说出来让你倍感羞辱,所以你情愿赶走方燕,情缘辜负她一辈子也要死守这个秘密,我现在告诉你我听完后的感受,我没有丝毫看轻你,或者因为你的经历对你有其他看法,我只有一个想法,你他妈就是个懦夫,情愿被人当成神经病渣男也不敢在警察面前说出真相。
在那件事过后,你活了下来,手术成功了,你本来可以拥有一次重新活过来的机会,结果呢?你现在的生活被你一点点毁掉,别人对你做的事只是因,你自己导致的今天才是果,你毁掉了你和方燕的感情,毁掉了你的亲情,甚至过去的友情,你一无所有,要不是你身后的这个女人!
你他妈死了都没人管你!”
他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走到彭飞面前将他身体强行掰过去对着夏璃,擡起他的下巴:“你特么给我看好了,我不管你毁掉自己多少东西,但如果因为你的懦弱毁掉了她,不用你自己结束性命,我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夏璃伤口下的血印红了纱布,如此触目惊心,她低垂着眼眸,彭飞嘴唇不停颤抖,眼泪模糊了视线,秦智一把甩开他,他的身体虚脱地靠在墙上,又哆哆嗦嗦地去摸烟。
秦智没再理会他,倒了杯热水给夏璃,对她说:“最好还是去一下医院。”
夏璃摇摇头看了眼彭飞:“明天再去。”
彭飞现在的状态肯定无法丢下他,也无法带着他出去,所以她只能在酒店熬过这一夜。
秦智低头攥住她的手握在掌心,她的手还是那么凉,无论冬日还是夏日,仿佛怎么都捂不热,他知道她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她的眉始终微微皱着,却异常得冷静,仿佛身体里住着一个强大的怪物,强大到令人心疼。
秦智眼眸有些暗沉地说:“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事了,听到没有?”
夏璃没有出声,他松开她捧起她的脸,眼里那深邃的光闪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呼吸沉闷地说:“听到没有?”
夏璃很少看见他如此严肃的模样,甚至连浓黑的眉毛都快要纠缠在一起,她点了点他的眉心说:“没有。”
秦智气得吹鼻子瞪眼:“你巴不得哪天把我吓出心脏病。”
夏璃看着他翘起腿的暴躁样,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和我说这里老板换了人,倒让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旅馆前台夜里也有人,那些人如果戴着面罩堂而皇之地走进来,这么可疑的装扮,前台为什么没报警?”
秦智略微蹙眉:“我记得你说过警察通过监控看到三个蒙面人,不是楼下的监控?”
夏璃摇了摇头:“是过道的监控,当时好像说楼下的监控那几天报修,没来得及处理,所以没有任何记录。”
秦智眯起眼睛冷撇着嘴角:“就算一楼的监控是坏的,但这条街上肯定不止一家旅馆安装监控,只要时间点对得上,排查整个街道,三个可疑人应该不难锁定,更何况大半夜的,街上本来就没多少人,结果当年彭飞闭口不提也不追究,警方草草结案,事情一带而过。
现在回想起来,要么旅馆的老板有问题,要么上面有人关照过,或者,两个都有。”
夏璃只是感觉到当年的旅馆有些蹊跷,可经过秦智三言两语的分析,突然就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她深锁着眉,陷入沉思,半晌,突然说道:“如果按照这个假设推断,有这个能力财力做这件事的,又和我有过节的,恐怕也只有像你们东海岸这样的大家族。”
秦智侧头睨着她:“你怀疑裴家?”
夏璃声音冰冷地说:“他们难道不怕我回去吗?我一旦回到东海岸揭露我姨夫,不,我不应该叫那个畜生姨夫,是裴先生对我做的那些事,他还如何在裴家立足,在东海岸立足?他对我未遂的那件事虽然被裴家压了下来,但对于他们始终是个定时炸.弹,他们有理由为了家族存亡除掉我。”
秦智不置可否地说:“那为什么半途而废?近一年来没什么动静?”
“因为后来南禹衡掐住了他们的经济命脉,让它们自身难保,茍延残喘哪再顾及得了我。”
秦智却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皱起眉自言自语道:“南禹衡弄倒裴家已经是早几年的事了,事情不能看表面,看着越像裴家做的,往往真相说不定只是为了混淆视听的手段…”
他的眉峰越皱越紧,没再说话,夏璃也不清楚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把他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突然之间,一根弦在她身体中“嘣”得一声,致使她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嘴里念叨着:“混淆视听!”
然后开始到处找手机,秦智也回过神来,发现夏璃脸色不对劲,转头问她:“怎么了?”
“手机,手机呢?快帮我拨通灵聆的电话。”
秦智走到窗边拿起他的手机解锁拨通,电话一通夏璃就焦急地问道:“灵聆,这两天公司没出什么事吧?”
此时已经接近半夜,林灵聆也有些诧异地回道:“没什么事啊。”
“有没有什么其他外来人员去过起帝?”
“没有啊,怎么了夏部长?”
这时一直坐在窗边沉默不语的彭飞也缓缓转了过来,盯着夏璃反常的表情,她匆匆对林灵聆说:“没什么,我尽快回来。”
说完便挂了电话站起身看向秦智:“我想马上回芜茳!”
秦智不明所以地指了指她的膀子:“别说现在深更半夜的,你身上还有伤,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一把抓住秦智,语气急促:“可能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