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璃缓缓将膏药给他贴上,温言细语地说:“他急着找我是说我爸的事,那个人几天前联系了盛子鸣,说突然查出得了病,也许是良心发现吧,又或者是不想留下什么遗憾,总之…他想见我一面,所以盛子鸣也在和我商量这件事。”
秦智却依然冷哼一声,夏璃故意推了他一下:“我跟你说正经的,盛子鸣说他在国外后来有个老婆,但那个女人并没有为他生下一儿半女,现在也分开了,所以如果我接受他来国内,我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智侧过头枕在手臂上:“你的决定是?”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不应该拒绝这次见面的机会,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知道我妈为什么会为了这个男人奋不顾身,她从来不肯告诉我,直到她离开人世,这个答案只有从这个男人口中才能知道。”
秦智陷入沉默没有说话,夏璃轻柔地将膏药边缘贴好,继而说道:“所以…上午盛子鸣在和我商量这件事,例如他要是真的回国后的安顿问题等等,我得事先考虑好。”
秦智嘴角轻勾:“你在跟我解释啊?我以为夏部长向来我行我素不屑跟人解释。”
她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你特么以为老娘想跟你解释?”
却听见秦智忽然皱了下眉,似想到什么突然问道:“从东海岸离开你差点没命是什么意思?”
夏璃的手猛然一僵看着他的侧脸:“盛子鸣和你说的?”
秦智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追问道:“发生了什么?”
夏璃眼里那团光如火苗乱窜,手下的动作也变得有些急促,她快速贴好,拉下他的衣服,吼间哽了一下开了口:“生了一场病。”
说完就准备站起身,秦智翻过身一把攥住她的胳膊皱着眉:“很严重?”
夏璃却云淡风轻地说:“真那么严重我现在还能在你面前?”
秦智蹙眉望着她,擡手撩开她额前有丝潮湿的碎发,目光里藏着不忍:“也许我当时应该在你身边…”
短短几个字,让夏璃努力压制的情绪突然翻腾起来,胸口猛地冲出一股无法掩饰的悲怆,她毫无征兆地甩开秦智冲进洗手间,重重关上门,那掩埋在心底的浪潮如瀑布般冲泻而出,她打开水龙头,将脸埋在水里,耳边全是盛子鸣的那句话:“他要知道你的情况,即使他能接受,他的家庭也无法承受!”
她猛地从水中起身,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的水珠不停滑落,像极了泪,那痛到窒息的感觉再次占据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独自在浴室待了十来分钟,才将脸上的水擦干净,等她再打开门时,已经看不出一丝情绪,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光给了她千疮百孔的过去,也教会她如何毫无破绽地伪装!
秦智就靠在浴室门口,似乎在那站了很久,一直安静地等着她,听见开门声侧头凝望着她,他眼里细碎的光像星辰洒落大海荡漾在她心底,她长长的睫毛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剧烈颤动,又很快撇开视线对他说:“腰疼就早点睡,我还要看会文件。”
那天晚上夏璃忙到很晚,后来直接在沙发上躺下了,只是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被人抱上了床。
当晨曦的光透进窗帘时,夏璃缓缓睁开了眼,她微微眨了下,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没人,于是翻了个身,却看见秦智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飘窗上写着什么东西。
似乎是发觉到动静,他侧头扫了眼慵懒的她,眼里已经没有昨晚的沉闷,取而代之的是清明和冷静,他勾起浅笑看着她:“醒了?”
夏璃依然没动,小心翼翼地注视了他几秒,他嘴角浅淡迷人的笑容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昨晚酒吧里的一幕幕,回到家后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都在他一笑而过中不复存在。
她身子裹在被窝里问他:“在写什么?”
秦智从她面庞上收回视线折起手中的纸:“起来吧,我想到法子让彭飞开口了。”
夏璃通过秦智见到了那个律师,秦智把早上写的那张纸条交给了律师,由他带给彭飞,等待的时候,夏璃问秦智纸条的内容。
秦智坐在椅子上淡淡道:“我记得你说过,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夏璃点点头:“好像这两年没什么联系,他出事后没告诉家那边。”
秦智却若有所思地说:“那也是他弟弟,你得相信血缘这种神奇的纽带,不知道他听说自己弟弟出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夏璃眉头一皱:“你骗他?”
秦智却好笑地侧过头:“必要的时刻用必要的手段,怎么能叫骗?你不想看看他对家里人的反应?我们可以赌一把。”
秦智翘着腿,一派悠闲的样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机。
夏璃瞥了瞥他,终究没忍住:“那你呢?亲手把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送进大牢,什么感受?血缘纽带呢?”
秦智的手指忽然停住,捏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掠了她一眼:“你说奇不奇怪,我从小就跟他互看不顺眼,势不两立了十几年,但东海岸,除了南禹衡,我最欣赏的就是他。”
夏璃挑了挑眉稍表示不解,秦智散漫不羁地说:“毕竟能让所有人憎恨也是一种本事,起码我就做不到。”
夏璃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两人之间的不愉快仿佛烟消云散,起码夏璃是这样认为的。
说来她和钟藤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交集,她去景仁复读高三的时候,这个人和她同届,钟家的小儿子,上有只手遮天的父亲和呼风唤雨的大哥,在学校就是一个人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暴戾张狂,到处惹事生非,却没有人能耐他何!
放眼整个景仁,也只有那时的秦智敢明着跟他硬刚,从来不鸟他!
现在回过头想想,两人从某种程度来说的确有些相像,例如那种不服输,狂野凶悍,傲视群雄的架势。
……
两人在外面等了好一会,任律师才从走了出来,夏璃立马站起身迎了上去,他拎着公文包扫了秦智一眼点点头,秦智缓缓起身,任律师对他们说:“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于是三人出了派出所在附近找了一家饭店,任律师把和彭飞交谈的过程告诉了他们,他按照秦智所说的把那张字条拿到了彭飞面前。
据说彭飞看到字条后情绪波动有点大,任律师接触过各类当事人,经验丰富,他趁热打铁苦口婆心为彭飞分析利弊。
就在任律师以为他又不会配合时,彭飞却开了口,不知道他从哪听说方燕怀孕了,为了安胎住进了医院,卢志强却在她怀孕期间在外面又搞了个女人,彭飞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他一气之下就把他打了,报警的是当时跟卢志强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之后警察来把彭飞带走,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夏璃听完后和秦智对视了一眼,这件事看似很正常,彭飞原来深爱的女友跟兄弟在一起了,兄弟不珍惜,在方燕怀孕时出去胡搞瞎搞,彭飞发怒似乎符合常理,但细细想来又的确漏洞百出。
任律师说,现在关键问题在于卢志强的病情报告,这关乎到彭飞案件的轻重,所以必要的话,建议他们尽快联系卢志强本人或者家属。
从饭店出来,他们站在街边把任律师送上车,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尾,秦智意味深长地问:“怎么看?”
夏璃收回视线脸上露出几许冷意:“算计得挺□□无缝的。”
从事件走向来看并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他们都是最了解彭飞的人,清楚以彭飞现在的个性,连个苍蝇在他面前招摇他都懒得伸手拍死,如果没有人煽风点火,他不可能主动去关注卢志强的动向,芜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和方燕,卢志强早都不联系了,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去招惹他?
秦智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夏璃这才发现他今天穿了一身正装出来,挺括有型往街边一站,顿时吸引了不少小姑娘的注意,她不禁皱了皱眉:“穿这么正式干吗?”
秦智随意拉了拉西装:“不帅?”
夏璃没心情欣赏他的容颜,岔开话题道:“你觉得这件事谁做的?”
秦智倒是优哉游哉地往车子那走去:“以夏部长目前四面树敌,内忧外患的处境,还真不好说是谁做的。”
夏璃听出他的挖苦之意,几步跟了上去想上手拧他腰,他头也不回精准地握住她的手,却又立马松开了:“不管是谁,目标很明确,对方非常了解你现在的工作重点,并且能够直中要害将彭飞这个重要人物控制住,我们首当其中是要先把彭飞保出来,否则再等上两个月,你那位伟大的吕总光荣退休,黄花菜都凉了。”
夏璃低眸看着他抄进裤子口袋的手,缓缓眨了下眼,低低地问道:“你给他的小条上恐怕不止他弟弟这么简单吧?你好像笃定他会开口。”
秦智撇了撇嘴:“开玩笑,这小子跟着我后面几个月了,什么脾性我也能摸出一二,不恩威并施,他死脑筋转不过弯来。”
说罢两人走到车前,夏璃在上车前看向秦智:“回公司?”
秦智却拉开车门斩钉截铁地说:“去医院。”
上了车他直接报给夏璃一个地址,夏璃问他是哪,他调整了一下副驾驶的椅背,对她说:“我们去看望一下方燕。”
直到这一刻,夏璃不得不承认,身边这个男人的做事效率,墙都不扶也要服他!
他前天晚上才回到芜茳,情绪低落,疲惫不堪,昨天一整天由于盛子鸣的出现,他大概心里也不大痛快,晚上又喝大了,却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没有耽误正事,查出了方燕住的医院。
夏璃发动了车子瞥了他一眼,秦智将椅背放低目不斜视地说:“不用崇拜我,天才和凡人的区别在于我们有的超前意识,你们没有。”
夏璃对着车顶翻了个白眼一打方向朝医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