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爽已经将夏璃的车子开了过来,她绕到驾驶坐拍了拍车门:“问下秦智人在哪?”
郝爽打了个电话回去,问了几句挂掉后对夏璃说:“下班了。”
夏璃示意他下车,郝爽从驾驶座下来有些诧异地问她:“马上不回起帝了?”
夏璃将电脑往车上一扔对他说:“你直接下班吧,我还有点事。”
她将车子开往宿舍区,车窗被她落了下来,耳边刮过凛冽的风让她忆起了很多久远的事。
那时候她还不叫夏璃,她跟着她的妈妈姓于,叫于桐。
每年班级的贫困补助名额总是落在她头上,那时的她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反而在漫长的岁月里因为那个“贫困”二字总是让她擡不起头。
例如同学去买磁带不会喊上她,下课去小卖部也不会喊她,因为全班都知道她家里贫困。
她问她的妈妈为什么她们家里这么穷,她小时候也这样吗?
她妈妈摇了摇头,告诉了她一个关于她自己的故事。
说她出生在一座很大的四合院里,四合院周围都是座座气派的房子,家的后院有池塘,里面有很多鱼,有假山还有凉亭,家里也有很多人,每天晚上吃饭总是一大家子在一起,在她的描述下于桐对大门大户的家族有了浅显的概念。
那是于桐第一次从妈妈口中听到于家,一个在她眼中有些不太真实的大家族。
她的妈妈告诉她,于家是做汽车的,她的爷爷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正式签署了合营合同,于是这家合资企业在改.革开放的大浪潮中应运而生,成了最早的一批合资汽车品牌。
到后来,她妈妈总会在路上指着某个标志告诉她,那就是于家企业生产的汽车,所以从小她就认识了那个标志,并清楚地记得它的名字,大田汽车。
在于桐看来于家再有钱,于家人身份再怎么高贵,跟她们都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母亲从小在于家长大,她的一言一行从教条中走来,带着与身俱来的约束。
于婉晴说她是于家的女儿,虽然她们生活窘迫,但她骨子里流淌着于家的血液,她们不会穷一辈子。
直到她离开人世,于家人这个身份并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半点色彩,所以她的母亲越是活得严谨规矩,她越是和她背道而驰。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去求于家人让她母亲入于家墓园时他们的嘴脸,他们说她是野种,说她母亲不配做于家人!
所以那个标志她记得愈发清晰!
她不计一切利用秦智将大田劫标的丑陋嘴脸揭开,要的不止是让大田出局这么简单,更是为了搞臭它。
大田也的确因为这件事在行业内遭到各方质疑和议论,但她所做的这一切却因为秦智一念之间的选择全盘推翻。
在开去宿舍的路上,夏璃的心口就像被堵着一块石头,一种压抑到快要爆炸的感觉让她将油门狠狠踩下!
宿舍门口一群男人们坐在一起打牌,远处白杨树小道上一辆白色小车朝这里轰来,一辆起帝小车开出了赛车的架势,发动机叫嚣的声音让一群男人回头看去。
夏璃一个急转弯将车子停下,宿舍区门口来来往往,很多人投来视线,夏璃踏着黑色短靴下了车,一双长腿在白色大衣的包裹下笔直细长,利落飒爽。
有人认出了她,对她叫道:“夏部长!”
她转过头轻点了下头,便看向那群围在一起打牌的男人,她要找的人正坐在最里面,嘴上叼着烟拿着一副牌,正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她往前走了几步绕到引擎盖靠在车前抱胸看着他。
秦智灭了手边的烟,收回视线继续出牌,她也不急,只是站在车前安静地等着他。
四个人打牌,周围最起码围了五六个男人,有的手上抱着饭,有的拿着茶杯七嘴八舌的,众翔宿舍环境算不上多好,上头说要出新,费用一年都没批下来,绝大多数人都搬去附近小区跟人合租,住在这的多数都是些最基层的厂工。
秦智往这些男人中间一坐,清冷矜贵的气质明显格格不入,不过他丝毫不介意,让夏璃感到意外,短短时间他竟然能和这些跟他出生截然不同的厂工混到一起。
庄子从后面一间宿舍探出头,穿着秋衣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对夏璃晃了晃手,夏璃朝他笑了下算打了招呼。
一局牌结束,秦智起身,拍了拍旁边一个小伙子让他接位,不远处的几个厂妹似乎从夏璃来之前就守在那,看秦智起身,几个厂妹推着其中一个姑娘,直接把姑娘推到了秦智面前,差点撞到他。
秦智侧过身子让了下,那个姑娘看上去很小,却特地化了一个妆,有些小孩扮成熟的模样,秦智擡了下眉问她:“有事?”
后面几个厂妹挤眉弄眼的,那个姑娘扭扭捏捏地说:“你,有没有空啊?一起去食堂吃饭?”
夏璃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姑娘的话自然落入了她耳中,秦智双手抄在黑裤口袋里撇了眼夏璃,她挂着浅淡的笑意看着他,不疾不徐。
秦智右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握成拳放在唇边干咳了一声,下巴微扬指着前方:“我领导在对面等我谈话。”
几个厂妹这时才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夏璃,没想到那边站着的漂亮女人竟然是他的领导。
姑娘红着脸手足无措地让了一步,秦智便迈开步子朝夏璃走去,刚踏出一步,那个姑娘深吸一口气像是酝酿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对着秦智的背影喊道:“智哥,我能不能做你女朋友?”
瞬时间旁边围观的厂妹和宿舍门口打牌的小伙子们全都一愣,不知道谁叫了声,所有人都跟着起哄,就连庄子有些肥胖的身体都差点从窗户缝挤出来强势围观。
秦智身型一顿,没有回头而是直直地看着夏璃,夏璃低下头,黑色短靴在地上碾着石子,似乎并不打算参与这场突如其来的告白。
秦智回过身看着那个紧张得都要哭的厂妹,平淡直白地说:“我要问下我领导。”
没有人想到秦智会这么回答,别说那个姑娘,就连旁边一众围观群众都一脸懵逼,只有庄子一个人傻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节奏。
夏璃低着头的嘴边泛起一丝弧度,看见一双白色运动鞋走到她面前,她擡起头,他只穿了件灰色卫衣,一条笔直的黑色长裤,身型挺拔,五官英挺,短而碎的头发衬得他轮廓干净流畅,虽然二十七八的年纪,穿着休闲衣的时候依然有种少年清俊的帅气。
她撇开视线若无其事地说:“我只管你工作,不管你个人情感,这种事不需要问我。”
秦智嘴角挑起笑意:“那你这时候过来找我干吗?我还没吃。”
夏璃转过视线看着他:“所以呢?”
他有些不规矩地靠近一步,似乎再有一步他就能将她圈在引擎盖上,夏璃眼神冷了下来对他的侵略性作出警告。
他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低浅地说:“想吃你…做的,上瘾了。”
夏璃擡起膝盖,不动声色地顶了他一下,他实相地退后一步,听见她没什么温度地说:“昨天的事,希望不要影响我们以后的工作,毕竟是意外,下不为例。”
秦智眯起眼睛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扯起嘴角冷讽道:“夏部长真现实啊,潜规则完了就把我踹了?”
夏璃刚准备开口,扫了眼他身后的人,压下声音低嗤道:“什么叫我潜规则你?明明是你趁我喝醉乘虚而入!”
秦智俊逸料峭地斜着唇:“你没叫啊?”
四个字把天聊死了,两人一个看向左边,一个看向右边,明明周围人来人往,他们之间的气氛却诡异得安静。
十几秒过后,秦智回过头低声说:“这就是你想完后的关系?”
夏璃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眼尾上挑,在夕阳下仿若染上一层绚烂的桃花,醉人心神,懒散随意:“玩玩而已,你不会还指望我对你负责吧?”
红霞烧了半边天,似梦似真。
白杨乱了满枝桠,若即若离。
秦智紧了紧牙根,有那么一瞬间眼里闪过一道难以捕捉的光,稍纵即逝,唇边便挂上不羁的味道:“好!夏部长果真洒脱。”
夏璃短靴踏了两步对他说:“我来是告诉你一声,明天早晨营销部会议,任何人不许缺席!”
秦智没说话,只是凉凉地盯着她,夏璃没再看他,转身上车,他没动,依然站在车前,她擡眼看着他,隔着一层玻璃,一个凉薄,一个生寒。
夏璃毫不客气地轰了下油门车子朝他笔直地撞去,却在差点要碰上他时猛地刹车,车牌甚至擦着他黑色的裤子,他没有移动分毫,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只是沉寂地盯着车中的她。
轮胎在地上发出摩擦声,很多人朝他们看来,夏璃面无表情地倒车,直接将车子倒出去一打方向快速消失在那排白杨树后。
秦智看着汽车消失的方向,摸出一根烟默默点燃,又狠狠嘬了一口。
都说女人善变,也特么变得太快了,中午喂她饭,她还乖顺得很,半天时间,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其他人倒是未在意,但庄子火急火燎地穿着一身秋衣秋裤就跑出宿舍搭着秦智“卧槽”了一声:“我怎么感觉夏部长跟吃了火.药一样啊?车子都要给她开成灰机了!你们吵架啦?”
秦智又狠狠嘬了下烟嘴:“鬼知道什么情况。”
庄子大大咧咧地说:“拔吊无情的男人我见过不少,拔吊无情的女人夏部长是头一份,牛逼!”
秦智斜了他一眼,突然就没有兴致抽烟了,将半燃的烟踩灭,庄子嬉皮笑脸地调侃道:“智哥啊,你从沙漠战到芜茳,我对你的钦佩犹如滔滔江水,一直以为你是行走的大卫,现在想来,女人下了床还能对你态度如此恶劣,真相只有一个。”
秦智立在他身边等着他接下去的分析,结果这货从秋裤裤.裆里掏出一张医保卡递给他:“多吃点六味地黄丸补补肾!”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