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孩(一更)
纪听洲有心想找向南枝问个清楚,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开口,做菜时还因为想得入神,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汁水混合着血水,传来一阵阵刺痛感。
纪听洲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平静地打开水龙头,把手指放在下面冲洗,刚扯过纸巾包住手指,就听到了一道轻微的开门声。
他眼眸一亮,转身走出厨房,就看到了动作鬼祟的向南枝,悄悄向内张望【】,四目相对,她赶紧咳了两声。
“咳咳,你在家啊。”
“嗯。”纪听洲放松了表情,他还以为向南枝会躲到晚上再回来。
他捏着受伤的手指,不经意似的把沾了血的一面朝向她。
向南枝站在门口,犹豫道:“你……”
纪听洲扬起笑:“没事了,不疼了。”
“还是去医院复查一下吧。”向南枝低头换上拖鞋,自顾自地说着,“有医生的话作保障会比较好。”
纪听洲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说得好像不是手伤。
“你自己觉得不疼了,如果医生也觉得没问题,那之后就还是每天来做饭就好,别的就不麻烦你了,你也有自己的生活嘛。”
这可是向南枝斟酌了好久的说辞,多么善解人意,多么通情达理,既考虑到了他的伤势,又考虑到了他的夜间生活。
总之一句话,脚伤好了就可以搬出去住咯!
纪听洲当然品出了这番话的含义,手下一用力,指尖流出的血液瞬间浸透纸巾。
刺目的红色还是引起了向南枝的注意,她指着他的手,小声惊呼:“你的手在流血!”
看纪听洲在发呆,虽然不知道纪听洲今天为什么魂不守舍的,她还是翻找出了客厅里的医药箱。
大概是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动静,在二楼玩积木的纪星衍跑了下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纪听洲手上的伤,心疼地问:“你的手怎么啦?”
向南枝找出药水和创口贴,递给他:“先处理一下吧。”
“切菜的时候,不小心……”纪听洲没有接下她手里的东西,说话的声音也很弱,明显的情绪低落。
纪星衍在两人间来回看了看,然后非常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他的手指头都受伤了,你就帮帮他嘛。”
以前的妈妈,肯定会心疼爸爸的。
想到这,纪星衍叹了口气。
纪听洲沉默地坐下,隔了一会才调整好情绪,说道:“我自己确实不太好贴,麻烦你一下。”
他说着取下包住手指的纸巾,食指腹上的划伤肉眼可见的深,没了纸巾的按压,不一会儿,血珠就溢了出来,顺着指腹滑落。
纪听洲没采取任何措施,只是把手递到了向南枝眼前。
不给我包扎,我就流血流死自己!
向南枝脑子里冒出了这个奇怪的想法,她赶紧拿起棉花球给他止血,才戳不到两下,就听一声抽吸。
“嘶——”
“很痛?”向南枝疑惑地看向纪听洲。
纪听洲点点头,“有一点。”
秉承着不跟“患者”计较的原则,向南枝只好一边抓着他的手找平衡点,一边轻轻地擦掉冒出来的血珠,涂好碘伏,贴好创口贴。
虽然过程有点磕绊,但纪听洲没再喊过疼,反倒轻声细语的和她说了声“谢谢”。
“没事。”向南枝不太习惯地松了口气,眼见纪听洲没什么大碍,刚想继续讨论复诊的事,纪听洲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了厨房。
向南枝还在愣神,厨房里就是一阵起锅爆炒的沸腾声,这还是刚才那个手伤喊“痛”的人吗?
“……”
向南枝:纪听洲真的很热爱做饭啊。
另一边,专注炒菜的纪听洲面色深沉,眼瞳中映照着火光。
看向南枝这么急于和他摆脱关系的样子,纪听洲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对纪星衍的身世提出疑问后,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不仅会让他搬出去,还会让他以后也不用来了!
所以,不能直接问。
至少不是现在,时机不对。
纪听洲把饭做好,向南枝刚在餐桌边坐下,他就递上饭碗说:“数学竞赛还有一些后续报告要写,我先上去做,你们吃。”
“嗯?”向南枝捧着饭碗,仰头问:“你不吃?”
纪听洲:“我回来的时候在外面吃过了。”也不管向南枝信不信,他就逃跑似的转身上了楼。
纪听洲现在只能逃避。
只要不给向南枝机会,她就不能当面直白的问他“什么时候搬出去”。
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路过向南枝的画室时,发现大门敞开着。
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就瞥见了窗台边的画,看轮廓,是一家三口的合照无疑。
奇怪的是,这幅画的人物并没有脸。
纪听洲鬼使神差地走进了画室,想起向南枝说的“原画出了一点差错”,他又往边上一瞥,果然看到了一个被白布遮盖的画架。
本能驱使着他掀开了遮盖在画上的白布,只一眼,目光就跟被钉在了画上一样。
向南枝和他,拥抱着纪星衍……
纪听洲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的情绪尽数喷涌而出,这画上的人物鲜活的就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仿佛未来有一天,他们一家三口就是这样的。
他攥着白布的手颤了颤,刚才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他知道,有些东西他不主动去争取,永远不会是他的。
他平静的把画室恢复到原样,回到自己的房间,入夜后,纪星衍来敲门喊他讲故事,他才出来。
哄睡小孩后,他盯着纪星衍的睡颜瞧了瞧,抚摸着他脸颊的手渐渐挪向头顶,轻轻一拔,纪星衍的小脸皱巴了下,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纪听洲藏起手中的发丝,印了个吻在他额间,默默退出了房间。
第二天,向南枝起床,发现纪听洲早早带走了纪星衍,只留下了一份热腾腾的早饭。
算起来,从昨晚开始,就没见过纪听洲。
她有些奇怪纪听洲的反常,但也没深究打算。
两个人不接触,也挺好的,她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嘛。
这么一想,向南枝心情很好地赶去了学校,刚在教室坐下没多久,就听到旁边围坐在一起聊八卦的同学用全班都能听见的悄悄话说:“你们知不知道纪听洲拿了全国数学竞赛的金奖。”
“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啦!学生会任务都下来了,要做全校通报的海报,宣传栏、黑板墙统统换成他,下一期的校园风采和校公众号也都是他。”
“我同学在金融系,听他说那边的教授今天都红光满面的,上课吹了好几次了,好像还要专门为他开一次讲座,学校内部还要表彰他,虽然我数学成绩普普通通,但不妨碍我膜拜大神。”
“你?数学成绩普普通通?”
质疑的话让班里从几声嘲讽到哄堂大笑,愈演愈烈。
向南枝瞄了下被嘲笑的同学,她依稀记得他数学稀烂,和“普通”压根不挂边,和她……也不相上下。
所以虽然笑得是别人,她自己也莫名觉得有点丢脸。
凭什么!
当然是凭纪听洲的聪明脑袋。
向南枝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能拿这个奖,就已经是碾压一众数学大神的存在了,更别提她这种数学渣滓了。
学好数学——
向南枝想不通,她当初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其实就算给她两个脑子,她也根本不可能学过纪听洲啊。
绝对是脑子抽了。
向南枝一撇嘴,戴上耳机,物理屏蔽了同学间对纪听洲的吹捧。
术业有专攻嘛,她不是学数学的料,是学画画的料,如果比的是绘画能力,纪听洲肯定也不如她!
向南枝乐观地想着,正巧这时指导老师给她发来信息:“南枝,作品提交的期限快到了,你把成品再发我看看。”
向南枝一直有和指导老师沟通,两人的意见出奇的达到了一致,虽然之前因为家事拖慢了进度,但那幅画她早就画好了,也拍下过照片,她没多想,当即发给了老师。
果然,这次的评价一如既往,画面没有任何问题,相比较上次,细节处理也已经变丰富多了。
指导老师拍案定板,“明天带来,我们现场观看,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提交过去了。”
向南枝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连发了几个可爱表情包,“好!”
她出奇地心想,只要能在这次绘画大赛拿奖,也算扳回一城吧-
纪听洲在躲着向南枝。
两天了,只要向南枝回家,他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理由都是学校要他交的材料有点多。
向南枝当然信了,最近在学校里走哪都能听见、看见纪听洲的消息,能不忙吗!
直到这天,一封加急的邮件寄到了家里。
纪听洲几乎是一瞬间冲到了门口签收,又在几秒内冲回了房间,坐在床边,紧紧攥着邮件,像是要盯穿它似的,却许久都没有拆封。
不知坐了多久,纪听洲动作僵硬地撕开了封口。
颤巍巍地抽出了其中的纸张,一点一点,标记着“纪星衍”和“纪听洲”姓名的亲子鉴定报告骤然显现。
是向南枝那张报告给的他灵感。
没有什么,比一张真实的亲子鉴定更有说服力了。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不管是与不是,他都会跟之前一样,对纪星衍好,但他从心底里希望——是!
纸张缓慢上移,下方的数字逐渐显现:
“99.9999%……”
这一刻,纪听洲体会到了心脏颤动,呼吸停滞的滋味。
下面那行字也是熟悉又令人振奋:“在排除同卵多胞、近亲和外源干扰的情况下,依据DNA分析结果,支持纪听洲为其生物学父亲的身份。”
纪星衍,也是他的小孩!
他和向南枝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