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调查社会关系的杜奎回来之后,庞牧照例开会讨论,晏骄和白宁都过去混了个座旁听,琢磨着看能不能在等消息的空档帮上什么忙。
“那户人家姓王,世代在城外经营果园,日子过得也算稳当。孕妇雪梅的丈夫叫王平,老头儿叫王盛,跟老伴儿元氏有两女一男三个孩子。前头两个女儿先后生了五个女儿,老两口几乎是日思夜想的盼着抱孙子。”
“雪梅与王平成亲已有两年,据邻居说时常拌嘴,不过也没有大矛盾,普通夫妻而已。自打诊出有孕后,王家人便开始四处求神拜佛,整日念叨的也是孙子。对了,我们去的时候还发现他家案桌上供着送子观音。”
“元氏的抠门是出了名的,平时总把日子过得十分拮据,雪梅常抱怨说男人一年挣好几十两银子却连点荤腥也瞧不见,有孕后她还因为想吃肉与婆婆频繁摩擦,有几回邻居都听见元氏指桑骂槐……前几日雪梅身子不适,当时就嚷着要去瞧大夫,可元氏抠搜,只说怀孩子都是这般,一直等发现黑龙阁在免费义诊,这才带着来了。”
“结果药才吃了两幅,今儿晌午雪梅突然叫嚷肚痛,不多时便流了个死胎。”
天气闷热,又听他说这些负面消息,大家就觉得更烦躁了。
同样身为人父的廖无言觉得无法理解,“女人生儿育女何其辛苦,别说吃肉,便是龙肝凤胆又有何不可?弄不来就罢了,可难不成连句软和话也不会说?孕妇终日苦闷,哪里养得好胎!”
廖蘅出生时他不在妻子身边,此乃平生最大憾事,可饶是这么着,当初在边关时却也见缝插针的写家书,又反复宽慰。他的父亲母亲也对董夫人关怀备至,一家人和和美美,多好的事呀!
说罢,廖无言又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想了半日,终究想不通。
好不容易娶来的媳妇,心疼尚且来不及,怎么还能舍得苛待呢?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
庞牧和图磬用力点头,纷纷出言谴责,又积极表示若换了自己,肯定要星星不给月亮,便是想上天也先搭个梯子试试再说。
本来挺严肃沉重的氛围,给他们两个没头没脑的一搅和,都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不知谁大着胆子喊了句,“图同知好歹定了亲的,大人您啥时候办喜事?”
庞牧咧着嘴瞅了晏骄一眼,见她只是抿嘴儿笑,一双好看的眼睛里似乎都落了星星,登时心花怒放,信心十足道:“快了快了!”
众人纷纷起哄,只吵着要喝喜酒。
见他们闹得不像话,廖无言无奈笑着敲了敲桌子,“说正事。”
晏骄和白宁憋着笑,挤眉弄眼相互推了对方几把,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心里甜丝丝的,白了男人们一眼,又忙问:“那雪梅现在怎么样?”
“五个多月身孕,没死已算万幸,这回算是彻底伤了根本,日后再想有孕却是难了。”冯大夫抄着袖子道,“依老夫看,凶手便是那王家人!”
方兴张了张嘴,小声提醒道:“冯大夫,这眼下证据不足,您”
“老夫就是个大夫,管什么证据!”冯大夫说的理直气壮,抽出胳膊拍着桌子道,“我同你讲,死生一线时看到的才是真心!甭管平时多么道貌岸然,病床前立刻现原形。老夫行医大半辈子,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腌臜玩意儿没见过?一看一个准儿!那妇人气息奄奄时,那王家人可有关心过一句?颠来倒去问的就是什么还能不能生,生个屁!当养猪吗?”
冯大夫骂骂咧咧大半天,最后倒把自己气着了,索性一甩袖子站起来,“好了,该说的能说的老夫都说了,多留无益,这便走了。”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众人齐齐起身,端着笑将他送出门去。
“对了,”冯大夫走了两步又转回来,“那吕默阳可还在衙门里?”
庞牧点头,“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他没有嫌疑,所以只能暂时羁押在内。”
冯大夫唔了声,倒背着手溜溜达达走了,“他这人医术硬是要的,老夫去找他聊聊。”
众人俱都无奈摇头。
这样也好,都是同行,万一吕默阳当真犯罪,没准儿冯大夫还能问出点儿什么来。
冯大夫走后,林平也跟着发表见解:“其实属下也觉得王家人嫌疑很大。才刚属下跟着方捕头四处走访时,听说在这之前就有不少人觉得雪梅喜欢吃辣的、肚皮如何如何,肯定是个女儿,王家人就已经非常不满,婆媳二人之间的矛盾多因此而起。”
一个衙役也道:“是哩,世人喜男厌女,多少人生下女儿就丢了的,更有若觉得这一胎十有八九是女娃的,索性提前一碗堕胎药下去了结了。如此看来,王家人动机十足。”
话音未落,那头齐远就已经发出一声冷哼,立场鲜明的讥讽道:“难不成他王家还有个皇位等着叫人坐?折腾个什么劲!”
其实晏骄真的很想说,生男生女是爹决定的,但考虑到前不久这间会议室内还曾回荡过“滴血认亲”的高端理论,她一时半会也不知该怎么跟大家解释染色体的存在,只好选择把话咽回去。
庞牧示意齐远稍安勿躁,想了下才说:“水银这种东西不是寻常百姓家里会有的,方兴,稍后你带人去城内外各大道观问问,看最近有没有人去要过含水银的物事。”
水银有毒,等闲人不易得,倒是不少道观现如今还梦想着炼丹飞升,而绝大多数丹药中必不可少的一味原料便是水银。
方兴抱拳领命,又听庞牧问杜奎,“王家人可曾与人结怨?这几日雪梅吃过什么可疑的东西没有?”
虽说是水银中毒,可一来谁也不敢保证这次滑胎就是水银造成的;再一个,雪梅应该不至于傻到喝水银,那么那玩意儿是怎么下肚的?
“王家虽不算是大好人,却也不算坏,没有特别明显的矛盾,应当不至于被人这般对待。”杜奎迟疑片刻,说出自己的疑惑,“说句不中听的,水银价贵且难入手,少量又不能叫人即刻死去,若果然是寻仇,还不如弄些耗子药,或是干脆往他们家院子里撒些容易滑倒的东西来的实在。”
众人都点头,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用水银害人太过迂回曲折,普通老百姓之间的爱恨情仇大多来的简单粗暴,谁会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做这些事倍功半的活计?
“属下也曾问过雪梅,她是头胎,对入口的东西都十分重视,这几日都是正常吃喝,并不曾有过可疑的食物。倒是那药材,因孕妇不耐久坐,又烤不得火,故而都是元氏帮忙煎了端来她吃的。”杜奎道。
又是元氏。
齐远忍不住道:“大人,那元氏既有动机又有机会,属下觉得应该重点从她下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庞牧尚未发表意见,一个衙役就匆匆来报,“大人,那雪梅娘家人得知消息后赶来,与王家人冲突起来,现下已经见了血!”
“胡闹!”庞牧气道,“都制住了么?伤亡情况如何?”
“回禀大人,王家父子头破了,现下已经止住。那雪梅娘家足有五个哥哥,外加叔伯、堂兄弟一大群,这会儿都成群结队的过来,将王家人按住打了一顿后要把雪梅擡回去呢。”那衙役跑的满头汗,嗓子发干,狠狠吞了下唾沫才继续道,“兄弟们顾忌伤员不敢下手重,只拘了几个领头的,那雪梅已经被擡回柳山庄了。”
柳山庄就是雪梅娘家所在的村庄,并不比她夫家所在的村落距离府城远,对提审也造不成多大困扰。
庞牧点头,“倒也罢了,舐犊情深,人之常情,回娘家到底自在些,也利于休养,且先这么着吧。”
只是这家人如此冲动,无疑把事情给弄麻烦了。
眨眼功夫,原告之一成被告,那元氏再一次施展撒泼神功,蹲坐在衙门口,拍着大腿干嚎,直说儿媳妇一家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把公公和男人的头都打破了,血流了满地,至少要花一百两银子治病……
庞牧哪里吃这套?当即三下五除二料理了,又黑着脸教训几句,那王家人便屁滚尿流的跑了。
晏骄听的直犯恶心,“这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吧?儿媳妇儿鬼门关上走一圈,第一反应要赔偿;男人和儿子受了伤,不在家照看着,反倒跑来衙门口哭丧,张口闭口又是银子,什么人呐!”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庞牧开解道,才要继续说什么,却见黑龙阁的大当家李通带着几个人往这边来,一边走一边面色不悦的扭头与旁边的几个人嘟囔。他再细细一看,登时就乐了,可不是飞虎堂的周鹤与二当家彭彪几人么?
这两家怎么凑到一块了?
“大人好,晏姑娘好。”到了跟前,两家人也顾不上打嘴仗,忙都恭恭敬敬上前问了好。
庞牧点点头,问出疑惑,“两位大当家怎么一块儿过来了?”
李通瞅了周鹤一眼,抢先道:“回禀大人,小人和兄弟们想去瞧瞧吕大夫,如今白日虽然还热着,这牢里夜间却凉的很,他那样文弱的人,估计得加条被子。”
文弱的人……晏骄脑海中瞬间回荡起一连串爆豆子似的怒骂,以及庞牧对他以一敌三不落下风的评价。
庞牧却挑眉道:“你怎么知道牢里夜里凉?”
晏骄一听,也跟着好奇,对啊,你们怎么知道的?
却见李通黑脸上略带了羞赧,局促道:“小人以前没规没矩,得裴老大人耐心教化,有幸,有幸见识了两回……”
庞牧和晏骄恍然,哦,这是被逮进过去几回,是个经验丰富的前辈。
当年裴老大人刚来时,这里各自争斗混乱一片,想要在短时间内弹压住必须重典狠手,哪怕是他那样儒雅的一个人,也必要在快刀斩乱麻之后才有机会慢慢施展。
所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峻宁府衙的大牢都被塞的满满当当,每天光牢饭就耗费许多……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黑龙阁众人一看见庞牧就条件反射的觉得浑身疼,脑海中自动播放起当初他踢馆的神勇姿态,纷纷垂下头去不敢直视,一片彪形大汉缩的好似鹌鹑。
说老实话,谁也没想到衙门口就碰上这位当初踢馆砸场子的知府大人,这,这万一他们进去探视了,还能出来不?
庞牧显然没这个兴趣多开销牢饭,又转脸看向看上去泰然自若多了的周鹤一行人,“周大当家也来探视?这倒稀奇了。”
几大武馆间虽不好说水火不容,但也是泾渭分明,那吕默阳是黑龙阁的人,飞虎堂的过来作甚?
周鹤点头,大大方方道:“是,那吕默阳当初曾救过我二弟和几个兄弟的性命,飞虎堂上下俱都对他感激不尽,如今他蒙冤入狱,兄弟们都放心不下。”
“你这么肯定他就是蒙冤入狱?”庞牧饶有趣味的问道。
周鹤毫不犹豫的点头,表情坚定,抱拳道:“小人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本官要你头也没用。”庞牧漫不经心摆摆手,对他又多几分欣赏。
人生于世,义气二字尤为重要,这周鹤确实有几分意思。
他正想着,却见人堆儿里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正满脸好奇的盯着自己瞧,生的虎头虎脑煞是有趣,就擡手摸了摸他圆溜溜的脑袋,顺口道:“这是令郎?倒是好个身板。”
周鹤面露尴尬,“是二弟的儿子,叫彭英。”又拍着侄子后脑勺叫他行礼。
小胖孩儿倒也听话,二话不说大咧咧跪下,砰一声结结实实磕了个头,听得众人不由龇牙花子。
后头彭彪夫妻二人搓着手直点头,骄傲的表情既怕又敬,显然对这位曾叫自己破天荒尝了牢饭的大人仍心有余悸。
见他们只是手舞足蹈的却一声不吭,庞牧皱眉,“这是怎么了?”
周鹤挠头,小声道:“这个,嗓子哑了……”
庞牧盯着那夫妻二人看了会儿,突然轻笑一声,“这么巧?两人一块哑了?”
“偶感风寒,偶感风寒。”周鹤越发尴尬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这时彭英突然拆台道:“是吵架吵的。他们不敢再打架了,每天就是吵,又砸盘子摔碗的,唔”
黑龙阁众人的笑声此起彼伏,飞虎堂一干人等羞臊难当。周鹤忙拉了他一下,最后干脆擡手捂住他的嘴,“别胡说。”
“我没胡说!”小胖孩儿遗传了爹妈神勇的基因,力气惊人,轻而易举掰开周鹤的手反驳道,又挣扎着问庞牧,“您是这里最大的官儿?我大伯他们也都听您的?”
庞牧觉得有趣,示意他上前一步,“算是吧。”
周鹤下意识松了手,小胖子顺势挣脱出来。
“那您能叫他们和离不?”他出人意料的指着彭彪夫妻道。
现场顿时一片死寂。
稍后众人回神,彭彪夫妻俩一把将他扯过去,又无声比划起来,神情激动。
周鹤也傻了眼,“这个,童言无忌,大人莫要当真,莫要当真。”
“我倒觉得正因童言无忌,才肯说真话,”李通在旁边抱着胳膊笑,唯恐天下不乱,又半真半假的问彭英,“那要是你爹娘和离了,都还这么年轻,万一日后再找个后爹后妈怎么办?你跟谁过?”
“那就找呗,”小胖子两手一摊,非常老成的说,还叹了一口气,“左右他们不和离的时候也都光顾着打架,不大管我,我不照样跟着叔叔伯伯们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吗?以后和离了,也没啥。”
众人就都笑不出来了。
彭彪夫妻张了张嘴,本能的想再去拉儿子,却见小胖子已经微微红了眼眶,两条胳膊就这么僵在空中。
谁也没想到过来探个监还能出这样一段插曲,现场气氛顿时尴尬异常。
正沉默间,斜地里伸出一只白嫩的手,递了个小荷包到彭英眼前。
还委屈着的小胖子本能的吸了下鼻子,“这啥?”
真香啊!
“肉脯,”晏骄弯腰笑道,“可香了。”
他们这类职业的人工作起来也没个准点,按时作息无疑痴人说梦,有时饿劲儿上来是真受不了,晏骄这随身携带零食的习惯还是当年师父教的。
彭英的爹妈都属于身材高大的那种,十岁的小孩子已经很高了,估计成年后轻而易举就能超过双亲。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孩儿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才要伸手去拿,却又刷的缩回去,摇头道:“谢谢姐姐,不过我大伯说不能白要人家东西。”
还是他大伯。
周鹤叹了口气,感慨万千的摸了摸他的头,彭彪夫妻越加惭愧。
这孩子还真不错,晏骄笑笑,“那咱们交个朋友呗,回头你也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分我一点不就行了?”
经她这么一插话,彭英果然顾不上难过了,仰头去看周鹤,小大人似的商议道:“大伯,我跟这个姐姐是兄弟了,跟兄弟换东西吃成不?”
庞牧噗嗤笑出声,晏兄弟也不知该说啥好了。
最后,彭英到底是接了肉干,随众人往里走时还不断回头喊道:“姐姐,明天我来找你玩啊,你吃猪蹄不?”
晏骄笑的肚子疼。
“喜欢孩子?”庞牧含笑看她。
晏骄认真想了想,“不好说,看着懂事的倒想逗弄一回,可自己带孩子真的太累了。”
她有个同学大学刚毕业就结婚了,当年就生了娃,她去家里看过两次,越看越心惊:那位原本容光焕发的同学好像随时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以后咱多请几个奶妈和丫头,我跟你一块儿带!”庞牧郑重其事的说。
“谁跟你带!”这人真是,三句话说不到就绕过来了,晏骄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回走,心跳的竟然有点快。
情人眼里出西施,哪怕现在晏骄破口大骂,估计庞牧也只会在旁边鼓掌说她骂得好,完事儿还要再嘘寒问暖,唯恐骂的累着了。
庞牧三步并两步跟上,嬉皮笑脸道:“生了可不就得带?我可喜欢姑娘!软乎乎香喷喷的,到时候我给她扎小辫子!”
再脆生生喊自己爹啥的,美得很!
晏骄给他说的脸都热了,熟练的揪耳朵,“呸,谁跟你生!”
她本是顺着来的,谁知庞牧竟顺势捉住她的手亲了口,挺认真的问:“骄骄,成亲不?”
雪梅的遭遇,兄弟们的揶揄,还有刚才彭彪一家人的情况,好像约好了似的在同一天内爆发,突然就把庞牧的心都搅乱了。
他扎扎实实的认识到:我想成亲,想跟这个姑娘过一辈子,想好好疼她,不叫她像这些人一样受委屈。
他是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
啥?
有那么一瞬间,晏骄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想不了,眼前只是这张认真中透出些许紧张的脸。
“我,我”晏骄我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既说不出拒绝的话,却也点不了头。
她是怎么了?
“没事儿,我说着玩儿呢!”庞牧眼底的失落稍纵即逝,马上又哈哈大笑着把人抱起来转了个圈儿。
重新落地的晏骄觉得头晕乎乎的,她知道不光是转的。
“我是很喜欢你的,”她觉察到刚才一瞬间庞牧情绪的低落,咬了咬唇,抓着他的大手勇敢道,“只是,只是太快了……”
满打满算,他们才认识了一年呢。
而且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隔得不仅是时间,还有谁也无法理解的鸿沟!
在这一刻,晏骄空前清醒的意识到:我在和一个古代人谈恋爱!
确实,截至目前为止,他们相处得很愉快,甚至岳夫人也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婆婆,但是,但是婚后还会如此吗?
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庞牧哪怕不在朝野照样权势滔天,相较之下,自己便是那大河中随波逐流的浮萍,没有风浪倒也罢了,万一遇上事儿……谁也帮不了她。
这里没有可以向大众求助的媒体平台,没有什么妇女权益保护组织,届时所谓的舆论压力,恐怕也会有很大程度降临在自己身上……
种种过去一直被忽视的隐患都在此刻疯狂翻滚,几乎将她淹没,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再次清醒地认识到:她是孤立无援的。
“对不起。”晏骄回过神来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在庞牧怀里了,这个男人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已经不自觉放松下来,“这又是哪儿来的傻话?”
庞牧抱得太紧了,她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依旧可以轻松从他语气中分辨出认真的成分。
“我做的不好,”他叹了口气,“现在你仍觉得我不足以依靠,所以才会迟疑,会害怕。”
晏骄的心狠狠跳了下,突然觉得眼眶酸酸涨涨的,下意识把脸埋到他胸膛上,闷闷道:“没有……”
她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什么事儿都自己扛,可现在的大环境并不允许她这么做,所以她恐慌、无措。
当一个人连自己是个独立完整的人都无法保证时,又怎么敢轻易将下半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庞牧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我嘴笨,不会说什么动听的话,咱们以后再慢慢处,你慢慢的,一点点的,多信任下我,好吧?”
他的心跳沉稳有力,晏骄听着,重重点了头,“嗯。”
庞牧微微松了口气,又笑,“我能带好兵,打好仗,也能当个好丈夫,好爹爹。对了,才刚你说的那句话怪好听的,再说遍听听呗?”
晏骄一怔,马上就明白过来是自己表白那句,不禁破涕为笑,只是哼哼着不说。
“大人,大人?晏哎呀妈呀!”
不用问了,这不赶眼色的必然是齐远无疑,庞牧和晏骄齐刷刷怒目而视。
你就不会晚来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