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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小鲜(科举) 正文 第233章 遍地开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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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3章遍地开花(五)

    阿嫖的话题太过跳跃,落在听者耳中,颇有种上一句在说今天饭菜真好吃,下一句就突然换到你为什么不收衣服的错愕。

    王增定了定神,当即请他们去隔壁屋子详谈,确认无人偷听后才正色道:“此事非同小可,小姐慎言。”

    若果然附近有他国残兵活动,而他这个地方官没能及时察觉……此乃大大的失职。

    因方才安抚民心一事,阿嫖对他颇有好感,且此人也愿意认真聆听一个小姑娘的话,将她和董娘当成活生生的人,而不像韩卫东那般刚愎自用,当下笑道:“大人唤我阿嫖即可。”

    长辈同僚间不便随意称兄道弟,有结党之嫌,但她与王增之间差辈分,倒不要紧。

    王增听出她的亲近之意,也笑了,“好,那么阿嫖,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阿嫖再次整理了下思绪,然后才说:“诚如韩大人所言,过去几年均无熊伤人事件,今年突然出现,着实反常,正该多加留神。所以在两位大人到来之前,我问过北星,她们仍在往年的地方狩猎,并未深入,反而是熊突然出现在本不该存在的地方,骤然发动攻击,令她们猝不及防,以牺牲一人、重伤一人为代价……”

    王增耐心听到这里,忽反常打断,“老夫有一处不明,还望赐教。”

    阿嫖吃软不吃硬,对方如此谦和,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腼腆道:“是我班门弄斧,您太客气了,请讲。”

    二人客客气气你来我往的画面落到跟过来的韩卫东眼中,就有些变了滋味。

    他脑海中忽然回荡起来之前王增的话:“若得来日她们向阁老和秦侍郎美言几句,于你我仕途也大有裨益啊……”

    哼,老匹夫……

    王增没注意到韩卫东的变化,只是问:“阿嫖方才推测,皆建立在那几个独,咳,那几位姑娘口述之上,是吗?”

    他原本想习惯性说“独人”,可忽然又意识到,“孤独、游荡、终身无所依”,这个称呼原本就带着诅咒和排挤的意味,他身为地方父母官,实在不该。

    阿嫖捕捉到了他的变化,对他印象更好了一点,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如果北星等人说谎了呢?

    又或者,她们没有故意说谎,但因为太沉迷于捕猎,无意间超出了往日的活动范围,后期又在惊恐之下混淆记忆与现实,记错了某些细节呢?

    如果真的存在这种可能,那么她方才的推断,便一无是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阿嫖的脑仁儿狠狠抽搐了下。

    偏听偏信,一面之词……实在不该。

    长到这么大,阿嫖第一次对自己的想法产生怀疑,这种陌生的感觉令她十分不适。

    甚至有一瞬间头脑放空。

    “阿嫖?”董娘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走神,轻轻碰了碰她的手。

    阿嫖微微侧脸冲她笑了一下。

    不要慌,对,没事的……

    是的,我犯错了。

    犯了一个本不该犯的错误,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

    我不应该因为对方是跟我差不多大,却又正在遭受苦难的女孩子而产生额外的同情心……不,也不对。

    阿嫖微微蹙眉,迅速闭了下眼睛,进一步修正自己的观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正如父亲当日为官,却因怜悯底层百姓生活艰辛,所以不顾同僚反对奚落,大力搜寻、推广玉米一般,单纯就“同情心”这一点而言,我并没有错。

    正因我是人,所以本该产生同情,人若无情,与禽兽何异?

    但因此将自己卷入其中,单纯为一方发声,导致无法公正客观地看待问题,却是大大的不该。

    如果,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父亲,他会怎么做呢?

    父亲说过,是人就会有私心,所以世上绝对没有完全公正公平的结果,但是在得出结果之前所进行推论的过程中,应该尽量跳出事件本身,以俯视的角度置身事外看,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当局者迷的困扰。

    而现在,因为这个非常低级的错误,她成了当局者。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阿嫖缓缓吐了口气,对王增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大人点拨。”

    充分调查之前,她不应该完全信任北星等人,但也不会完全信任王增他们,因为大家可能都有私心。

    同样的,必要时刻,她也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经验不足,注定太浅薄。

    董娘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但稍作迟疑后,也跟着向王增行礼。

    “给您添麻烦了。”

    阿嫖不会无缘无故如此,既然如此,定有缘故。

    王增怔了下,然后就笑了,非常真心的那种。

    这个女娃娃,这两个女娃娃,确实很了不起。

    莫说只是十来二十岁的少女,便是那些初入官场的三四十岁的新人,也很容易眼高手低自以为是。

    其实这都没什么,因为谁也不能生而知之,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坐井观天里的那只青蛙,所以偏执也好,刚愎自用也罢,都不要紧。

    只要能改,只要肯改。

    这个插曲过后,三人再沟通就更融洽了。

    原本阿嫖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后,想要闭口不言,但王增却说:“左右无事,不妨说来听听。”

    若是虚惊一场,自然好,若是真的,足可避免一场灾难。

    阿嫖略一迟疑,果然说了。

    “若北星等人所言为真,那么就是熊突然打乱了自己的生活习惯,冒险来到这边觅食。它们可能伤人,但也可能被人所伤,其实风险颇大,它们不可能不清楚,所以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悄然发生,逼迫它们不得不这样做……”

    说到这里,阿嫖看了董娘一眼,后者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布轴,放到王增手边的小桌上铺开。

    “来之前,我们曾研究过地方志,一路也绘制地图,所以知道本地乃是辽宁最东,直接与辽接壤,并不存在树林东侧有同胞活动的可能。”

    这份地图与王增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非常详细,甚至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看似重复,但一圈套一圈的圆环、半圆环,旁边又标注了大致高度。

    极其复杂,但又极其详尽。

    作为地方官,王增立刻意识到这样一份地图的含金量,不禁微微吸了口气,“这图是小姐所作?”

    董娘有点骄傲,又有点不好意思,“您叫我董娘吧。是我所做,但非我所创,原是我师兄有做游记的习惯,我看过他的手劄,如今便也学着做起来。”

    她的师兄,那不就是……

    王增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对着那副地图细细观摩,又在脑海中将现有的官方地图不断比较、重叠。

    他看得太专注,连一旁生闷气的韩卫东也不禁好奇,忍不住一点点蹭过来,装作不在意,却又伸长了脖子,歪着眼睛斜睨。

    董娘:“……”

    多滑稽啊。

    觉察到董娘揶揄的目光,韩卫东脸上哄一下炸开,热辣辣滚烫,可下一刻,就见对方大大方方让开一点。

    韩卫东愣了下,旋即脸上热度更甚,颇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但终究是对地图的渴望压倒一切,犹豫再三,还是顶着一张热辣辣的脸挪过去。

    阿嫖的声音还在继续,“最近没有异常气候和地动,所以我想,最有可能的就是有外部势力在林子东侧活动,甚至相当深入,逼得野兽不得不权衡利弊,往危险更小的西边,也就是我们这边转移,这才撞上了游猎的北星等人。”

    说到北星,阿嫖又下意识顿了顿,“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究竟如何,仍需去现场看一看才好。”

    王增听罢,沉默良久。

    不得不说,这个小姑娘的想法颇有些天马行空,但细细想来,却又很有几分道理。

    若单纯只是野兽倒也罢了,可如果真有敌情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思及此处,王增扭头看向韩卫东,“韩同知,事不宜迟,今日你便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天一亮就进山查看!”

    黑夜是野兽的主场,地方厢军又缺乏对敌经验,现在天色不早,又要整兵又要开拔,若真有个什么,这会儿贸然出击就是送菜。

    “那么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吗?”阿嫖问道。

    其实她很有几分忐忑,其中也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亢奋,既希望可以证明自己,也担心会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造成别的损失。

    女流之辈,能帮什么忙?

    韩卫东几乎是本能地想翻白眼,可白眼翻到一半,余光又瞥见桌上的地图,只好硬生生掰回来。

    董娘看见了,兀自冷笑,此人偏执,比王知州差远了!

    王增才要说话,却有医馆的人在外敲门,说大夫有话要说。

    四人重新回到大堂,就见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大夫正在洗手,铜盆里的水血红一片,小童连着换了四遍,方才见清。

    但那大夫坚持又多洗了两遍。

    那大夫擦了手,先给王增和韩卫东行礼,这才说起伤势。

    “伤势颇重,深可见骨,也有些伤了肺腑,就算能养好,右臂也废了,日后提不得重物。若能熬过这几日,不发烧……”

    众人就都听明白了。

    如果发烧,只怕性命不保。

    大夫方才一直在后堂抢救,不知阿嫖和董娘身份,说完便对她二人道:“两位可认识那几个独人?既如此,尽快把人带走吧。”

    莫说阿嫖和董娘,就连王增也有些意外,“你既说要熬过这几日,伤势那般沉重,怎好胡乱移动?”

    大夫张了张嘴,十分犹豫模样,可知州大人问话,又不能不说,只得瓮声瓮气道:“大人明鉴,那几个可是独人啊!治病救人,是小人本分,不敢见死不救,可,唉!”

    那些人的血沾到手上都觉脏!

    真是晦气!

    王增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个缘故!

    连济世救人的医者都这样,可想而知,其他百姓又会如何?

    说话间,后堂的帘子被人掀开,北星和同伴擡着一副薄床板出来,上面躺着一个几乎没有气息的血人。

    她们看了阿嫖和董娘一眼,仍带着几分稚气的眼中,满是麻木的茫然和沧桑。

    唯独没有仇恨。

    董娘张了张嘴,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可却觉得说什么都无用。

    有医馆小童从后面追出来,冲她们喊:“把袄子带走啊!”

    众人这才注意到,北星她们身上的鹿皮袄已经没了。

    “诊费。”她说。

    “你们这样离开,她可能会死的。”阿嫖忍不住说。

    北星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眼底全是麻木。

    她什么都没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然后继续向外走去。

    她们不想留吗?

    不,是留不得。

    外面的行人一看见她们的打扮便纷纷四散,如避蛇蝎,又在后面指指点点,还有的吐唾沫。

    但北星她们已经习惯了,所以依旧走得很稳。

    阿嫖不禁口中发苦。

    她没有办法。

    她也只是一个外来者,没办法违背任何当地人的意愿,强行留北星等人居住……

    天地之大,州城之大,房舍之多,却无一处容身之所。

    她扭头看王增,却发现对方虽面有惭色,却始终未发一言。

    王增在害怕。

    其实他在民间威望甚众,若此刻他出面调停,绝对能将北星等人留在城中。

    但他不敢。

    他害怕,他害怕失去得来不易的民心,害怕为了维护一小部分人,而令一大部分人失望、生疑,害怕因此失去官身。

    其实几个人而已,真会如此吗?

    未必,但王增就是怕,他不敢赌。

    回去的路上,王增和韩卫东久久不语,心思各异。

    稍后到了州衙分别之际,王增又提醒韩卫东,“记得调拨人马,明日入山林查看。”

    韩卫东明显心不在焉,愣了下才应了。

    王增皱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佑平啊,你也三四十岁的人了,难不成还不如个小姑娘?一时失误不怕,改日立功也就是了。”

    “不如个小姑娘”,这话简直刺耳,韩卫东又想起方才在医馆时,这位上官与那两位大小姐谈笑风生的场面,心中酸涩难当,不免脸上就带了点出来。

    王增为官多年,如何看不出?摇摇头,“我知你心中不服,可佑平啊,你今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众利用百姓,妄图借刀杀人。”

    韩卫东猛地看过来,似乎有意为自己辩解,但王增知道此人执拗,不想听,“边疆城镇处境本就微妙,陛下如今想要对外用兵,就必须处理好民间的关系,你身为朝廷命官,不说帮着促成,反而想要煽动百姓、引发动乱,你糊涂啊!往小了说是为官无用、不能理事,往大了说,便是违背圣意、挑动民意!等同促成民变,这是造反啊!”

    若今日之事被陛下和太子亲眼所见,必然震怒,便是直接杀了韩卫东也不为过!

    阿嫖那一声是对韩卫东的不满,但又何尝不是救了他的性命!

    一番话直直砸下,犹如洪钟大吕,又如五雷轰顶,震得韩卫东目瞪口呆,摇摇欲坠。

    造,造反?

    不不不,我没这么想!

    我怎么敢啊!

    “恩官容禀,”韩卫东吓得脸都白了,直接给王增跪下,“造反大罪,祸及九族,下官,下官绝无此意啊!”

    这世上许多事原非本意,可谁在乎呢?

    只要你阴差阳错做出来了,就是死罪!

    王增摇头,“你这几年起得太快了,摔跟头在所难免,倒也不是坏事。”

    原本韩卫东只是一个小县城的巡检,每日处理的也不过张家偷了李家二斤韭菜之类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突然来到这里,确实有点赶鸭子上架。

    他长叹一声,将韩卫东扶起来,看他这么大个人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也是百感交集。

    现在摔跟头,总好过日后送命。

    “你心里真过意不去的,是这个吗?不是,是觉得自己栽在了两个黄毛丫头手里,倒霉,不服。”王增轻飘飘一句话,直接撕开韩卫东的最后一层遮羞布,白面转红,几欲滴血。

    是,王增说得没错。

    但凡今日指出这个问题的是朝中某位大佬,哪怕是韩卫东的同僚,他都不会这么生气,这么沮丧。

    一个小丫头片子啊,她算什么东西!不过仗着有个好出身就指手画脚,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可偏偏她还说对了,这令韩卫东尤其不能接受。

    共事几年,也算同甘共苦,王增对韩卫东也有几分情谊,不忍看他就此沉沦,示意他去旁边坐下,慢慢说:

    “你可知朝廷为何命我等设立安置区?又为什么让我们给这些遗民登记造册?”

    韩卫东沉吟片刻,“……人口。”

    那些遗民身体强壮,远胜寻常百姓,是天生的战士,而且现在她们活下来,如果可以,几年之内就可以生育一大批人口!

    然后她们的儿女再生孙辈,十年之内,就可以成就一个成熟的村落。

    这就是人口,这就是国家财政来源,兵马粮草来源。

    “是啊,你也知道是人口。”王增好气又好笑,知道还这样,不是明知故犯吗?

    韩卫东啊韩卫东,今日你栽得也不冤!

    “昔年辽国有位萧太后曾说过,民乃国之根本,汉人的种子洒在草原上,开出的便是契丹的花朵。佑平,话糙理不糙啊。”王增跟他说这些,也算推心置腹了,“自古以来,朝廷对外用兵,每每都要受降俘虏,将曾经与我军厮杀的敌军打散了,重新整编,就成了我军力量,若人人都如你一般,油盐不进,凡是外来的便屠戮殆尽,万事休矣!”

    高丽也曾与我朝交战,杀人无数,可如今那些高丽人,不也成了汉人?

    韩卫东沉默不语。

    王增也不等他的回答,又自嘲一笑,“其实本官也无甚面目说你,这几年来,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我明知道你犯了这样的过错,却不出声提醒,默许纵容……”

    上行而下效,为官者都不能接受这些,又有什么脸面让百姓接受呢?

    说到底,还是他软弱太过,什么都想要,尤其怕失去已得的民心。

    说来容易,做来难啊!

    他斥骂韩卫东,又何尝不是高高在上,置身事外?

    王增用力吐了口气,“佑平,非你之过……”

    是我,是我率先放弃了那些独人。

    身为边境官员,却置朝廷意志而不顾,瞻前顾后,此为失职,无法辩驳。

    阿嫖和董娘等人也没睡。

    两个姑娘躺在同一张床上,盯着头顶的床幔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董娘翻了个身,“阿嫖,你说,她能活下来吗?”

    她们也只来得及买一点救命的药丢给北星,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入夜了,城外山林里得多冷啊!

    她们现在连御寒的袄子都没了。

    她在外游历三年了,自以为将天下苦难见了五七成,可如今再看,都不算数。

    以前我所见所闻,都不算数……

    阿嫖摇头,“我不知道。”

    不,其实她们都知道,那个比董娘还小几岁的姑娘,活不下来。

    伤得太重了,血流了满地,直到此时此刻,阿嫖鼻腔中似乎还能闻到那股浓烈的腥甜。

    冰冷,粘腻,像一条滑腻的蛇缠在身上,令人胃部抽搐。

    她从没见过那么多血,也没想到一个人身上,竟会有那么多血。

    董娘叹了口气,“好难啊,阿嫖。”

    世人只知笑话夜郎自大、纸上谈兵,殊不知我们这些笑话别人的,才是真正该被笑话的。

    阿嫖嗯了声,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泛起几分愁容。

    是啊,好难啊。

    王增是个好官,但他有私心,也不乏瞒天过海的念头,所以对韩卫东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韩卫东看不起女人,若非身份,根本不屑于与她们交谈,还滥用职权,竟妄图操纵百姓、人为制造哗变!其心可诛。

    但他是个纯粹的坏人吗?

    也不是,对本国百姓,他尽心尽力,问心无愧。

    那她和董娘,她们自己呢?

    她们真的只是同情吗?

    不,阿嫖想,我想借此证明自己,单纯从这一点来看,我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圣人。

    我们都不是纯粹的好人,也不是纯粹的恶人。

    所以谁都有苦衷,所以谁也没办法真正狠下心。

    若我是王增,是韩卫东,又当如何?

    若我是当地百姓,又将如何?

    治理之道,无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治之以法……可很多时候很多事,这些死板的东西根本派不上用场。

    因为人是活的。

    阿嫖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浊气,“好难啊……”

    父亲,我有点明白您让我出来的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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