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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小鲜(科举) 正文 第93章 返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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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返乡(一)

    时人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秦放鹤来大禄朝多年,也养成习惯,哪怕前一夜睡得再晚,也会在次日早上五点准时醒来。

    他一动,阿芙也醒了,明显人还迷糊着,却熟练地半闭着眼睛要往上起,“白露,倒茶来。”

    一夜缠绵,此刻她鬓发凌乱,面若桃花,较往日大为不同,别有一番动人,秦放鹤也不叫白露进来,自己轻手轻脚撩开床帐,从床头小桌上取了棉套包着的茶壶来,倒了小半盏温水,递到阿芙唇边。

    阿芙习惯性就着吃了,吃着吃着觉得不舒坦,便睁眼来看。

    对上笑吟吟的秦放鹤的脸后,阿芙明显愣了,显然还没回过神。

    秦放鹤笑道:“我头回做这个,喂的不好,夫人见谅则个。”

    顷刻间,晚霞般的艳色在他眼下迅速蔓延,烧了阿芙满头满脸。

    她哎呦一声,忙不叠往被子里缩去,被秦放鹤一把按住,“大热天的,快别躲了,我正要起来,叫白露进来伺候你。”

    说完,果然放下茶盏,自顾自穿了衣裳,又叫白露等人进来,自己则溜达达往厨房去了。

    上辈子他偶然间得知,绝大部分女性最初几回,甚至一辈子,在男女情事上其实是感觉不到什么快感的,更多的是一种心理和情感满足。

    就很震惊。

    所幸他天生擅长心灵抚慰,这个倒也不难。

    至于其他的,来日方长,两口子慢慢研究摸索就是了。

    阿芙出身西北,长于京城,饮食上喜好咸辣重口,倒是与秦放鹤颇有相似之处。

    两个人凑在一起过日子,若饮食习惯不同,实在是很痛苦的事。

    厨房里正忙活着,见秦放鹤进来,纷纷行礼。

    “老爷有什么吩咐,只管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秦放鹤笑道:“也没什么事,突然想自己弄点可口的酱菜来吃,你们自忙。”

    大禄朝官员有十日婚假,但能做官的,再年轻往往也要二三十岁,孩子都满地跑了,故而建国以来,就没人用过。

    当日秦放鹤去往礼部请假,那官员便拍着巴掌笑,“这条文颁布近百年,都落灰了,可算开张……”

    除此之外,根据新科进士们家乡远近,朝廷还会批给二到九个月不等的探亲假,秦放鹤得了四个半月。

    而这会儿也没有调休的概念,无论日常休沐、庆典也好,个人请假也罢,但凡撞上了重叠了,一律顺延。

    故而秦放鹤可以一直休息一百四十五天。

    但秦放鹤老家没有直系亲人,走官道又快,顺利的话半个月也就家去了,算上各处处理的事情,大概率会提前销假入职。

    筹备了足足十年,算上上辈子,秦放鹤还是第一次拥有这样漫长的带薪休假,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起来。

    唉,天生劳累命!

    闲着便觉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想琢磨点什么。

    算了,琢磨点吃的吧!

    他在厨房里转了一圈,选定几根脆嫩胡瓜,也就是后世的黄瓜,又用花椒、八角等煮了料水放凉。

    这时候的瓜果蔬菜没有经过后世品种改良,大多矮小,果肉也小,便如这胡瓜,长得好的也只成年男子手指粗细,皮也厚,便只需用刀背拍出裂纹,无需切开两半。

    稍后料水不那么烫了,秦放鹤才将拍裂的胡瓜丢进去浸泡,再隔着坛子用刚打上来的凉井水冰镇。

    天气暖和,约么两刻钟就能吃了。

    稍后摆饭,一个养胃健脾的小米山药粥,一小筐葱油卷子并豆沙饽饽,桌子中间一个滋补炖乳鸽,又有一道撒了葱丝的蒸鱼,一盘金灿灿的香煎脆皮鸭脯,一碗炖面筋,几个红的绿的清炒时蔬,外加两样小酱菜。

    其中一个便是秦放鹤亲手做的酱瓜。

    品种丰富,不过数量都不多,两人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敞开了也吃得完。

    阿芙知道那酱瓜来历后,大为惊讶,“你竟会做这个?”

    她知道的男人之中,除了正经厨子,哪儿有下厨的?

    秦放鹤用公筷夹了一条给她,闻言笑道:“昔日家里只我一人,什么不是自己做?改日一一做给你吃。”

    “你是做大事的,怎好在灶间腾转?”阿芙听了,有些心疼,低头吃了一口,果然咸香清脆,喀嚓作响,又微微带一点鲜辣,十分下饭,也笑了,“呦,不比外头卖的差。”

    如今天儿也热了,胃口不佳,正想这些小酱菜吃,倒比什么大鱼大肉的更可口些。

    秦放鹤笑道:“是吧?到了冬日里,白菜萝卜下来,再腌小菜与你吃。”

    他还挺喜欢摆弄这些,解压。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阿芙便也不劝了。

    左右不是做了出去卖,他日常也心累,有点事情消遣也好。

    况且素日只道女子素手做汤羹,又有几个男子肯为妻子下厨呢?

    算来,也是她的福分。

    家里没有长辈,两人乐得自在,饭后四处逛了逛,熟悉环境。

    阿芙头回来,也是稀罕,赞了又赞。

    稍后秦放鹤将家里的库房钥匙和账本交给她,“家里的事,都由你做主,若有什么不够了,也只管与我说。”

    阿芙接了,踟蹰道:“只怕弄不好。”

    秦放鹤便笑,“你我夫妻一体,快别说这些见外的客气话,我知道你早就学着管家了,那么些人那么些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如今只咱们这仨瓜俩枣,岂有弄不好的道理?”

    说得白露等人都跟着笑,阿芙也是捂嘴直乐,倒将那几分迟疑去了,当场翻开账本和库房清单瞧,又唬了一跳。

    她是知道秦放鹤的出身的,虽说有师门,可师父师公也有儿子,想来即便能给,也有限。她都做好了精打细算的准备了,怎么账上这么些钱?

    见她的惊讶不加掩饰,饶是沉稳如秦放鹤,也不禁略有点得意,“我么,多少也能赚一点。”

    过去十年筹谋终究没有白费,别说日后仕途顺畅与否,哪怕他来日不做官,光凭连中六元的名头,随便给人写个斗方吧,怎么也能得个百八十两了。

    虽不至于一字千金,但养家糊口绝对不是问题。

    这就是含金量。

    这几个月董春并各路亲友师门给的贺喜银子,连带着秦放鹤写刻本挣的一万多两,再算上库房里各色绫罗绸缎并古董摆件,若都折算成银子,少说也有四五万了。

    房子是御赐的,既不用买,也不用租,就省下大头。

    银子秦放鹤自己留了五千,其余的都归于公中,交给阿芙支配。

    阿芙听了,也觉欢喜。

    什么是金钱如粪土,那都是扯谎,这世上端的没了银子寸步难行。

    日常交际不要钱,还是请客吃饭不要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自家一日三餐衣食住行,没了银子也是万万不能够的。

    又听秦放鹤道:“过两日朝廷俸禄也就下来了,咱俩大致一样,我不过多些月杂,再者天热了,也有冰敬,到时候你都收了,也归到里面。”

    大禄没有直接的白银俸禄,都是以米或田的形式发放。

    但因为很繁琐,所以最后也常常归结为现钱。

    如今秦放鹤是正六品翰林院修撰,年俸禄米一百石,大禄朝一石约合后世五十千克,折算起来就是五千公斤,也就是足足五吨,根本吃不完。

    另有城郊禄田两百亩,不必交税。

    若是家口多的,也就罢了,可如今家里只秦放鹤和阿芙两个主子,撑死了也受用不尽,便选择只要一小部分,其余的折算成银子。

    除此之外,每月还有用来支付米面粮油笔墨纸砚等的月杂,差不多有个二两。

    如今天热了,又有冰敬,朝廷每年冰都不够用的,且许多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冰窖,也给他们折算成银子,自己处理,也有个二三两。

    等天冷了,还有炭敬,约莫也是这个数。

    阿芙乃六品命妇,正经的政治职位,虽说旁的没有,但俸禄上和秦放鹤齐平,也是一年一百石。

    如今大禄朝也算风调雨顺,大批量收购新粮的价格维持在约么十二至十五文一斤。

    也就是说,光夫妻俩一年的禄米,加起来就能折算白银就有二百五十两左右。

    再加上上述零七杂八的贴补,禄田的收成,逢年过节、各大庆典朝廷向官员发放的米面鱼肉并布匹等福利,明面上家庭年收入起码在四百两上下。

    哪怕秦放鹤公正严明不贪污受贿,随便什么时候与人刻个本子、写个字卷,成千上万的银子也就来了。

    而在秦放鹤曾经生活过的白云村,五两银子就够一家四口过一年。

    阶级贫富差距之大,犹如云泥。

    阿芙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一回,果然年年都有剩余,也是喜气洋洋。

    等她算完,秦放鹤又将日常自己交际的各路亲友师门等俱都说了,哪家到了什么程度,哪家只需要维持表面功夫,如此种种。

    阿芙认真记下,心里便有了底。

    夫妻二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是什么扭捏的,相处倒还愉快。

    第三日回门,宋琦老爷子也在家,小两口见过宋伦和赵夫人,后二者见女儿面色红润,眼底有光,便知道她过得不错,再没什么不高兴的。

    期间阿芙又第一次行使了宋夫人的权限,在御赐宅院内举办了首次内部聚会,单邀请汪宋两家并二人至交好友,全程有条不紊,十分妥当。

    一时宾主尽欢,宋夫人端庄典雅,持家有方的名声便渐渐传开了。

    五月中,秦放鹤说起自己要返乡的事,阿芙便看他。

    秦放鹤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我老家也没什么要紧的亲人,天儿热,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关于带不带阿芙回去,他考虑良久,最终决定还是自己走,快去快回。

    一来原身父母俱都不在了,也实在没什么长辈需要阿芙亲自去拜见。

    二来动身也要五月下旬,就是后世的六月底七月初,正是酷暑难当的时候,长途颠簸,实在不是什么享受的事。

    他与阿芙成亲以来,夫妻生活也算和睦,既心疼,也担心阿芙有怀孕的可能,万一路上查出来,反倒不妥。

    现在秦放鹤有自己生钱的路子,也不打算向父老乡亲们打秋风,所以打算处理下白云村的事,安排完了,再见见昔日朋友。

    如今周幼青和方云笙都不在,倒省了麻烦,最多往县学走一遭,也就罢了。

    五月下旬走,官道又直又快又平,满打满算,六月上旬也就到了,在清河府境内待两个月足够了。

    这么一来,最迟八月下旬就能回来,假期未尽,还能陪伴家人休息两天,提前几日去翰林院报道,给大家种个好印象。

    如今成了亲,阿芙也渐渐放开,闻言点头,“也好。”

    说老实话,大热天的,谁耐烦四处奔波呢?不去最好。

    只是有些舍不得。

    可想想,小别胜新婚,三个月后又能再见,倒是多些趣味盼头。

    “你若觉得无趣,愿意动弹的,就去找人玩,若不爱动弹了,叫了阿芷来陪你也好。”见四下无人,秦放鹤牵起她的手来,飞快地亲了下指尖。

    交通不便实在不美,才刚成亲便要分别数月之久,令人不快。

    时人含蓄,讲究夫妻相敬如宾,莫说亲近搂抱,便是拉手都显得狂放了,秦放鹤这一下,直叫阿芙心肝乱颤,人都快烧着了似的滚烫起来,哎呀一声收回手,捂着脸嗔怪道:“你,你这样……”

    这样什么呢?

    轻狂?轻薄?

    都不合适。

    在阿芙过去短暂的二十年生涯中,何曾见识过这个,一颗心都乱了,沁出一点不曾有过的快活。

    秦放鹤笑着与她作揖,又赔不是,倒是逗得阿芙也跟着笑起来。

    哎呀,这人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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