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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局而定 正文 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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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那句“无依无靠”当真捅了淳德帝的肺门子。

    他沉下脸道:“他的父皇还没死,怎算无依无靠?”

    商贵妃听得一惊,自知失言。

    虽然当年在潜邸时,这凤渊过得连府中体面下人的孩子都不如,可这样的家短,实在不该在陛下跟前提。

    她真是被大皇子胡乱攀咬,气堵于心,才一时情急说出了不得体的大实话。

    不怪商贵妃生气,凤栖庭说他那日是跟三皇子交谈,压根都没见大皇子过来,怎么会无缘无故去骂凤渊是疯子?

    凤渊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

    于是商贵妃转头问三皇子:“那日你也在,你与陛下说说,二皇子可曾骂过大皇子?”

    凤栖武现在觉得满宫的人都是人心叵测,胡说八道。

    他一大清早被捉来,听得云山雾罩,现在他大哥又明晃晃在说谎诬陷人。

    若是别人,三皇子绝不会助纣为虐,可偏偏诬陷的是他也烦透的奸猾老二。

    凤栖武不禁又陷入了挣扎的道德难关。

    于是凤栖武习惯性地撩起衣襟,又察觉不雅,便隔着衣服勒了勒裤带子,含糊道:“我也没听清,二皇兄可能说了,也可能没说……”

    “你……”这不是废话吗?

    商贵妃难得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儿子在兄弟里人缘不好,平日甚是瞧不起这些妃嫔出身的兄弟。

    原先西宫得势的时候,倒也还好,如今却显出了弊端。

    淳德帝揉了揉头穴,觉得那些细枝末节倒不必深究。

    商贵妃能说出凤渊“无依无靠”这样的话,想必老二的心里,对他的大哥也无甚敬意。

    打了便打了吧,他一时怅然地想,自己当年随着先帝南征北战,疏忽了潜邸子女的教育,以至于几个儿子都不成器。

    若是展雪还在,岂能像商氏一般,将孩子教得目无兄长,为人短浅……

    凤渊的母亲不在了,可他这个当父亲的还在啊,岂能轻拿轻放?

    所以他冲着慕寒江道:“宣太医院太医长,

    还有你母亲进宫。”

    商贵妃原本想拿大皇子侍妾的长相做文章的,却不知为何一路变成了质疑她是否给皇长子下毒的案子。

    那一日,御书房内之人往来不断。

    安庆公主陈明生辰宴那日的情形。

    大皇子虽然不慎中毒,却能抑制毒性,自制地离开,当真毅力如铁,让她刮目相看,才知昔日对大皇子疯癫的谣言有多不实。

    安庆公主很少夸赞晚辈,对大皇子更是一向带了几分疏离冷漠。

    慕寒江先前想劝母亲为大皇子证明疯病缘由,她都有几多顾虑,不肯轻易应下。

    怎么今日在陛下面前却如此尽心为大皇子作证?

    慕寒江不露痕迹看着母亲,心里生出淡淡疑惑。

    安庆说完之后,便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从慕寒江有记忆起,母亲就不甚愿意来宫中了,有数的几次,都是在宫里停留片刻,即刻出宫。

    太医长取了大皇子的指尖鲜血,一番查验后,确凿大皇子的体内,有麻石散被激发的沉毒,

    而且他断言这毒性积累达到经年,绝非一朝一夕。

    虽然没有证据指向商贵妃投毒,可就像大皇子所言,宫中来来回回的妃嫔里,能稳立住脚跟的,只有汤皇后和商贵妃。

    而这二位都是当年母亲故去后,名义上照顾他的人。

    只是凤渊十年后再次中毒时,皇后已幽闭宫中,许久不见人。压根不能差使人投毒。

    再加上叶王妃在生子的时候,明明是足月生产,却被郎中污蔑早产,而当年叶王妃生产的时候,汤皇后还没嫁过来,潜邸里除了商贵妃并无别的侍妾。

    以此类推,嫌疑最大的,便只有商贵妃了。

    毕竟当年商贵妃很得人心,与陛下的老部下相处,都是以长嫂自居。

    当时人们都觉得,若是叶王妃没了,商氏便会被扶正,只是后来半路冒出了汤家女,不然商贵妃如今差一点就是商皇后了。

    大皇子还说,之前与二皇子闹了几次冲突,上次的巫蛊妖言惑众害得二皇子挨打,与大皇子结仇。这商氏很有可能为了儿子又施展报复……

    商贵妃气急了,瞪眼冲着凤渊:“原本当你是我的孩子般,处处忍让着你,可你也不能如此污蔑人!你说我害了你,可有凭证!”

    “你害得还少吗?我阿母快要生产时,叶家特意给她寻来的名医,却在夜半归家的途中被人打断了腿,不得在家养伤,所以后来给我阿母瞧病的郎中,不都是你过手安排的?你真以为你当年做得天衣无缝吗?”

    商贵妃听得心里一缩,有些坏事虽然是自己做的,可年头久了却也渐渐忘了。

    她仗着那郎中都不在了,当年的事烟消云散,便也心安理得地忘了大半。

    可这凤渊好似咬人的狗,连吠也不吠,突然发难,重提当年郎中污蔑凤渊早产的旧事,真让她有些慌神。

    “你那时才多大,是哪个东西敢跟你胡说,污蔑攀咬本宫?”

    “我母亲的手劄里记得清清楚楚!那时阿母体弱加之怀孕,你代管府中事务,故意克扣我阿母的三餐,企图让阿母肚子里的孩儿生得小些,更像个早产儿些,是不是?”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似乎从手劄上扯下的两页纸,递呈给了淳德帝。

    淳德帝从来不知展雪居然还留下了记录日常的手劄。

    待接过看时,故人熟悉,风骨行云的笔体便映入眼帘。

    展雪为人豁达,行文的潇洒的遣词用句,与旁人略有不同。

    而这描述餐饮的记录里,俏皮调侃商氏幸好入了王府为妾,不然依着她这般吝啬餐食的管家法子,岂不是要将她家养在乡下的猪给喂瘦了?只是她还怀着孩子,每日都吃不饱,只能盼着兄长叶重入府看她时,多给她带些糕饼果子。

    而在日期为叶展雪生产之后的一页里,展雪却只写下一行简单的字:“原来如此!妇人之毒,为何要甚于毒蝎?”

    淳德帝看到这,拿着纸的手都微微发抖,忍不住擡头阴冷看向商氏。

    商贵妃慌忙道:“陛下,臣妾真是冤枉啊!”

    凤渊淡淡道:“阿母其实当谢谢你没有给她投毒,闹得一尸两命。哦,想起来了,若我阿母被人毒死,她的亲哥哥会闹上门的,你便是一个嫌犯。依着叶重的脾气,当是一刀砍死你。所以莫不如将一盆脏水泼到阿母和我的身上,便会让父皇厌弃我们。这等心思,果然甚于毒蝎!”

    陈年旧事,却被凤渊三言两语间说出了九成。

    商贵妃心里这个恨,没想到当年以为不必在意的孽种,十年过来后,竟然如此心机,一直隐而不发。

    而那叶展雪更是可恨,当年居然不声不响,留下这么多的笔墨,她这是要干什么?

    事已至此,凤渊的中毒案子,虽然疑云重重,却一并归在了商贵妃的身上。

    不过她毕竟是西宫的贵妃娘娘,只凭没头没尾的泛黄手劄,不好落罪。

    淳德帝看着那泛黄的手劄,微微摩挲了半响,才对哭得梨花带雨的商贵妃道:“若不是你做的,自是会查验清楚,可若没有冤枉人,也自有账目一笔笔的清算,你且先回宫吧!”

    商贵妃心知若再诉苦,只会惹了陛下厌烦,如今,她也只能先回去,再细细思量对策。

    于是她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哽咽告辞而去。

    安庆公主看了一眼表情冰冷的大皇子,开口道:“世人误会大皇子得了疯症,而对大皇子多有畏惧。如今总算查明,那日在慕家时,大殿下能忍住毒性,足以证明他的心智与常人未有不通过,还望陛下为大殿下正名,补偿了他这些年的苦楚……以慰叶王妃在天之灵。”

    安庆公主说的这些,正入淳德帝的心思。

    凤渊淡淡道:“说到补偿,儿臣也正好有心事,希望父皇成全。”

    淳德帝道:“说吧,父皇若能做到,便尽可能满足你。”

    这话说得看似慷慨却有所保留。

    其实凤渊想要什么,淳德帝都清楚,毕竟前一阵子大儿子被兵部的几个老臣拒之门外,闹得沸沸扬扬。

    他一定是憋着一股气,想要早点入兵司一雪前耻。

    不过皇子入兵司多有避忌,淳德帝之前允了凤渊,只因为误会他心智不全,也不会有臣子归附,做了什么结党的勾当。

    可若凤渊从来都没有疯过,他借着自己受委屈的由头,相胁着要入兵司,背后的原因就值得人探究了。

    淳德帝对自己的儿子们有许多的失望,只愿这凤渊不要学了老二,满脑子的专营心思。

    凤渊闻听此言,似有不信,擡头问:“陛下当真什么都答应?”

    淳德帝难得动了慈父之心,想了想,觉得有兵司的那些潜邸时期的老伙伴压制着,这初出茅庐的小子就算去了,也闹不出什么动静,便宽仁道:“说吧,朕身为大奉天子,君无戏言。”

    凤渊听了,这才郑重施礼道:“儿臣想要陛下给儿臣赐婚!”

    此话一出,满堂精彩。

    不提旁人,淳德帝自己也是一脸诧异。

    毕竟之前信誓旦旦说看着女郎心烦,若娶进门,来一个掐死一个的,就是这个逆子。

    怎么今日大好的要军权钱

    银的机会,他却用来讨王妃了?

    闻听此言,淳德帝表情一松,觉得这般要求应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笑着道:“好啊,看好哪家贵女,朕替你说和。”

    凤渊淡淡道:“不是什么贵女,就是我府里的侍妾。”

    慕寒江闻听此言,迅速擡头,不敢置信地瞪着凤渊,他要娶闫小萤?他……怎么敢!

    淳德帝又是意外打量他:“就是商贵妃说的那个?你可是皇子,怎么能将侍妾扶正,难道你不怕人笑话……”

    “不怕,儿臣从小到大,被人笑话惯了。所以儿臣不想回府关门过日子的时候,还要受委屈,要娶只娶自己看得顺眼的。”

    这话听得陛下一皱眉:“她家里是做什么的,父亲是什么官职?”

    “家中是江浙贩盐的商贾。”

    淳德帝听得脑袋都疼了:“阿渊啊,你可是大奉堂堂皇长子,娶了这般身份的女子,丢的不光是你一人的脸面。”

    凤渊闻听此言,冷冷擡头:“所谓脸面,都是儿郎自己挣出来的。她若是将来被人看不起,便说明我无用,不能给她争脸。父皇说,是不是这份道理?”

    淳德帝觉得这儿子太叫他失望。虽然没有被功名利禄冲昏头脑,却被个商贾家的女郎拿捏不知轻重。

    他有心驳了,可刚知道这孩子中毒甚久,受了几多委屈,被囚的十年啊!换得谁能受得住?

    于是淳德帝缓了语气道:“你且先将人带来,让朕过过眼,到底是什么花容月貌,让你非娶不可?”

    慕寒江听得心都提到嗓子眼,若是闫小萤顶着那样的脸出现在陛下跟前,她岂不是死路一条?

    这时,便听凤渊沉声道:“她入京以来,被人嘲讽出身,自觉坠了我的名声,已经自请回江浙了。临行时,她说除非陛下降旨赐婚,否则她死都不踏入我京城王府一步!”

    淳德帝听得都挑眉毛了:“她竟然敢说这样胆大包天的话来?”

    凤渊抱拳道:“她笃定父皇不会应,才说出让儿臣死心的话。可儿臣这辈子若不娶她,宁愿终身不娶!”

    说着,凤渊郑重跪下,朝着淳德帝施了全礼。

    自从荒殿出来,这是皇长子第一次如此郑重求他。

    陛下一时陷入了沉默。他虽正值壮年,却不能不考虑未来继承人的人选,太子是被皇后养废了的,立了软弱无能的他,便会让汤氏外戚把持朝纲。原本属意的老二,越发叫他失望。

    而这老大,他以前一直未曾考虑过,毕竟一个疯子如何执掌朝纲。

    可若凤渊只是受了毒药蛊惑,本身并没失智……他的经历太坎坷,吃了太多苦,又怎会对兄弟有情?若是一朝执掌大权,只怕老二他们就不光是被痛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帝王心思流转,一时想得有些深远。

    凤渊童年经历坎坷,却并无尧舜的圣人心肠,观他为人冷硬处事,做个辅助的臣子还好,却不堪为仁君。

    若是如此,为他择妻,倒不必如给储君择妻一般,要求个门第显贵了。

    如此想罢,他淡淡提醒:“皇子娶亲,不光只为情,你娶了这样的女子,可不光是世人嘲笑,对你之前途也有影响。你可想好了?”

    凤渊淡定道:“想好了,还请父皇下旨成全!”

    “不可!”没等淳德帝应下,一旁突然传来郎君的喝止声,只见慕寒江铁青着脸喊出这句话。

    这次安庆公主有些惊讶,转头看向自己儿子,不知慕寒江为何突然如此激动。

    慕寒江说完这一句,才警觉自己失态,只能硬着头皮道:“身为皇子,择妻当谨慎,女子父兄要向礼司递交庚帖,验明与皇子生辰八字,才可奏请陛下。”

    他这么说倒是合理,可还没等陛下开口,凤渊冷冷道:“合于不合,我此生唯娶她一人。又不是给你择妻,慕公子为何要如此激动,出声阻拦?”

    慕公子咬了咬牙,沉声道:“只怕这是大皇子的一厢情愿!她若心爱你,怎会如此轻易离去,大皇子当真确定,她愿嫁你?”

    小萤与他讲过,她并非凤渊真的侍妾,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子罢了!

    凤渊如此行事,可曾问过女郎的意见?

    凤渊闻听此言,轻蔑一笑:“怎么?她跟你说过不愿嫁我?”

    慕寒江抿了抿嘴,正待说话,凤渊又冷冷道:“若慕公子有意见,那我还有一人选,不知慕公子愿不愿割爱将令妹嫁给我啊!”

    此话一出,原本闲闲看热闹的三皇子登时不干了,瞪起牛眼冲凤渊喊道:“大皇兄,你敢!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好的全成你的了!”

    安庆公主也连忙奏请陛下:“嫣嫣被娇宠惯了,性情火爆,实在不堪为大皇子良配……”

    慕寒江更是被气得紧紧握住双拳,才能努力压制火气。

    一时间,御书房里吵得不可开交。

    淳德帝听凤渊越发胡闹,也是紧皱眉头,看着乱糟糟的情形,忍不住一拍桌子:“吵什么吵?你们是阵前抢辎重的兵蛋子?难道手慢了,就要忍饥挨饿,娶不到媳妇了?”

    他看桌前的两个儿子,又看了看紧抿着嘴的慕寒江,实在懒得梳理这些小儿女的糟心事情。

    凤渊的年岁不小了,眼看着二十四,还没留下一儿半女。

    这孩子向来欲求不高,从来没管他要过什么东西,不过是要扶个出身不高的女子为王妃。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苦在这时候伤了父子之情。

    想到这,他开口道:“既然是你的侍妾,想你也知根知底,至于庚帖什么的,交给礼部补一下,走过场就是了,朕会下诏书,让你风风光光接那女子回京的。”

    听了这话,凤渊和三皇子同时跪下,谢过父皇圣明。

    淳德帝皱眉看着三皇子:“有你什么事,你谢什么?”

    三皇子连忙道:“父皇赐一个也是赐,赐两个也是赐,不如也赐我与慕嫣嫣成婚……”

    他的话音未落,安庆公主便冷声开口道:“慕嫣嫣已经许了人家,谢过三皇子错爱,还请另择良配。”

    这下三皇子的牛眼又瞪圆了。

    凤渊自觉没有自己的事情,跟陛下确定了请旨流程,便与父皇告辞,转身离开了书房。

    而慕寒江手拿着面具,一路追撵过来,等走到一处无人的长廊时,他出声道:“大皇子,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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