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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局而定 正文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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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想到这,萧天养擡头瞪目,厉声喊道:“凤启殊!你到底亏不亏心!展雪当年为了护你周全,只身带着二十几个亲兵,生生拖住敌寇百人大军,让你和先皇顺利转移。可她却被俘敌营,身受不堪!她对不起天地父母,对不起自己,却对得起你!她只留下这点骨血,如猫狗般扔在那荒殿里任人欺凌!你倒好,推个妇人出来,就能遮掩你的薄凉?什么九五之尊,万民之父!依我看,就是个屁!”

    这话一出,满场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跪着的汤皇后也怒极喝道:“大胆!你一届草民居然敢直呼陛下名姓,还敢污蔑圣上!来人,还不将他拿下!”

    侍卫涌上厅堂时,却被陛下挥手退下。

    淳德帝太了解萧天养的性子,这位从年少时就是恣意妄为的剑侠做派,除了他的兄长萧九牧和先帝,谁都不放在眼中。

    若不是为人太狂放,行事有些错乱不羁,他的武功修为其实远在兄长之上。

    如今他在江湖中名声甚显,为人侠肝义胆,更是武林中徒孙众多的老前辈。

    剑圣萧九牧辅佐先帝,功勋卓著,虽已离世却名头不坠。

    这个混账弟弟,总归得了哥哥的名声庇佑,只要不谋反,可保一世平安!

    淳德帝与他相识太久,也懒得跟这等狂放之辈计较言语得失。

    “骂完了?对朕还有什么不满都一并骂出来!不过你要记住,朕纵对别人万般亏欠,也不欠你萧家老三!别仗着你兄长的功勋,就如此肆意妄为,朕能容你,法理也能容你?来人,还不将这老酒鬼搀下去解酒!”

    陛下仁厚,给了萧老三台阶,以酒醉失态了事。

    萧天养却不知领情,依旧起着性子,瞪眼道:“看哪个敢碰我,老子拧断他的脖子!”

    说话间,老侠士两袖微微鼓起,下一刻就要将人震飞!

    就在大殿闹得不可开交时,那一直躺着的疯子却艰难支撑坐起,低沉开口道:“都是儿臣的错,三爷爷,莫要责怪陛下和娘娘了。”

    那低沉声音,带着磁性沉稳,条理清晰,并不像是狂躁癔症能说出来的话。

    只见那大皇子努力撑起身子,跪在地上略显笨拙生疏地行着宫礼,对陛下道:“儿臣不知要见父皇,形容不整,还请父皇

    恕罪……”

    小萤在一旁默默看戏,看到此处暗自叹服:孺子可教,跟她学了几日拳脚,这演戏的功力也无师自通啊!

    此时开口,还怪懂人情世故呢!

    因为他若还不出声,他那不知收敛的三爷爷就要闯下大闹金銮殿的泼天大祸,而他这个始作俑者也不好收场了。

    这位孙行者一路翻着跟头闯到这里,万万没有再被压回五指山的道理。

    她有心跟这位卖个好,免得他使坏卖了自己,便选了个取巧的时机,抢先走上前,弯腰蹲下,拿了帕子替阿渊擦脸。

    小萤一脸心疼地捏住男人的腕子:“大皇兄,您不认得我了?我是老四凤栖原啊!看看你这脸都是血,让我替皇兄擦擦吧……”

    阿渊浓眉微锁,看着她似乎要开口说话。

    小萤手疾眼快,一个帕子糊在大皇子的脸上,稍微用劲堵住他的嘴,眼眶红润道:“大皇兄,你在宫外的日子一定难极了。此番回来难得。若是父皇‘恩准’你留下,孤一定去时时看望照护好皇兄,替母后弥补过错。”

    她特意在‘恩准’上加重语气,就是提醒这疯子:他闹了这么大的阵仗,可别搞乱主次。若敢掀她老底,就算他蹦出五指山,她也要将龟儿子给踹回去!

    说话的功夫,小萤体贴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渍。

    阿渊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也不反抗,只是任着小萤一下下将他的脸擦干净,还顺手替他将乱发拨开。

    当大皇子再擡头时,满殿的人终于看清了这疯子的眉眼,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然后面面相觑,满堂静寂。

    虽然他们以前也见过这孩子,那时他才三岁,因为无人照拂,被葛先生接去管教,平日也只有萧天养会去看他。

    后来陛下跟着先帝入京,怕薄待前妻孤儿,落人口实,便派人将阿渊接了回来。

    那时十二岁的孩子稚气未脱,脸蛋还是圆鼓着的,因为心有成见,谁都不大关注这孩子。

    偶尔看到,也只觉得这孩子长得跟生母叶展雪有些像罢了。

    可是现在十年已过,昔日幼童早就长成了二十有三的青年。

    青年郎君的轮廓如雕石吹灰,褪去了幼儿稚嫩,终于棱角分明地显露出来。

    这等俊美透着几分野性的模样,固然有他生母的影子,可更多的,却像极了陛下……

    不对,与其说是像陛下,那眉目中的坚毅与先帝倒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年叶展雪被俘蒙羞,而且生产月份不对,让她腹中这点骨血存疑,诸位旧部老臣都知道旧事来龙去脉。

    陛下不喜这孩子,他们不但不怪,还觉得难为陛下了。

    可是现在,这阿渊的眉眼……不能说谎啊!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他就是凤家不容置疑的血脉!

    难道这么多年来,他们……都错待了这孩子?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竟是觉得命运弄人,想到故去王妃叶展雪临死前托孤的委曲求全,有些跟叶展雪交情莫逆的家眷竟然忍不住眼眶湿润。

    那葛帝师的妻子孙氏更是猛地甩开了夫君一直拽着她的手,心疼地过去一把抱住大皇子,哽咽哭出了声音。

    她与夫君一直膝下无所出,养育这孩子的几年里,视如己出。

    只是当年无奈,先帝入宫承袭了大统,随后这孩子也被接入宫中,然后过不了多久,就传出他得了癔症的噩耗。

    她让夫君去探听这孩子近况,可夫君每次都打岔过去,不肯详说。

    若知他竟然是这般境遇,就是拼死也要去陛下那将这孩子讨回。

    萧天养还在激动:“尔等个个功勋挂身,功成名就,可还记得当年助你们平步青云之人?可怜展雪早早含冤离世,留下的孩子无人问津,尔等却红光满面,俨然全忘了来时之路!”

    谁都知道,他当年痴恋叶展雪,奈何二人虽然年龄相差不多,辈分却相隔甚大。

    萧天养挂着叶展雪三师叔的名头,难得佳人期许。

    叶氏嫁给凤启殊时,萧天养更是难过得半年内全白了头发,此后终身不娶。

    叶展雪名声受辱,生下了月份不对血脉不清的孩儿时,萧天养心疼那孩子,甚至还收那孩子为徒,认真教了几年拳脚功夫。

    只是他的兄长剑圣萧九牧后来被魏国的高手陈西范所杀,他立誓为兄长复仇,隐居山野,闭关修炼。

    不过每年到了叶氏忌日时,萧天养倒是风雨无阻,总会去他跟叶展雪一同练功的秋瞑山上,用酒祭奠亡魂,再折返回去,却不曾想,今年来祭奠时,却收到了那孩子的密信,信中的军码,还都是当年他教给那孩子的!

    众人的愧疚,因着萧大侠的这一句瞬间引燃,有几个女眷再忍不住,居然捂嘴呜咽哭出了声。

    当年展雪也跟她们说过,说这孩子千真万确是陛下骨血。可是她们却觉得这话荒谬。

    只因为王府的郎中笃定叶王妃早产,就算展雪说这孩子并非早产,而是足月生下,是被俘前就怀了的凤家骨肉,也无人肯信。

    一直被遮掩的陈年丑事,突然揭开发霉的帘布,所谓的事实真相带着不堪的霉腐袭来,让人难以接受。

    淳德帝没有说话,一代帝王喜怒不形于色,旁人也不知陛下此时悲喜,而鼓起的头穴和微微起伏的胸口,又发酵着什么。

    他只是沉默看着那下跪为萧天养和皇后求情的阿渊,缓了好一会才嘶哑开口:“你……还认得他们吗?”

    阿渊慢慢擡头了一圈殿堂上的人,开始与王府的旧识一一相认,那一声声“三叔”“二舅”叫得人心酸。

    可是唯独到了他的亲舅舅叶将军那时,他冷漠越过,看也不看一眼。

    叶重的面色也很精彩,无语地看着这个陛下肖似的青年,竟颓然坐下,仿佛支撑半生的信念坍塌……

    小萤给大皇子擦干净脸,见他也没有揭开自己老底的意思,便缓了一口气,默默退到一旁看戏。

    萧天养这时又来了精神。若是凤启殊不认这孩子,他认!这就是他和展雪的孩子,他要带回去养。

    这种在大殿上往皇帝脑袋上猛扣绿冠的壮举,旷古难有!

    淳德帝就算再仁德,也有些绷不住了。不过龙威震怒前,倒是有个人解了陛下的困窘。

    “三叔,你闹够了吧!若我阿父还在,岂能纵你这般放肆?”

    说话间,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从殿外走入,清雅的音量不大,却很有穿透力。

    小萤循声看去,一见那女子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只因为这女子跟慕寒江长得实在太像了,慕寒江的清雅气质与这女子乃是一脉相承,看年龄,应该是他的母亲安庆公主了。

    果然,慕寒江走了过去,低声唤着母亲。

    萧天养天不怕地不怕,可对兄长的孤女,却狠厉不起来,被侄女申斥,终于讪讪闭嘴。

    安庆公主先是为自己的叔叔向陛下请罪,然后看向了大皇子接道:“阿渊这孩子的遭遇,我在殿外听人说了,还是将他先接下去诊治吧。三叔,你也不要再闹,免得延误阿渊的病情……”

    趁着安庆公主说话的功夫,小萤偷偷溜出了殿外。

    现在皇后的全副身家都在大殿里押着,根本无瑕顾忌着她。

    慕寒江此时也要在殿内提防暴怒的萧三爷,免得他无状冲了圣驾。

    于是闫小萤只身一人一路无阻走回东宫,就在寝宫墙外听到短促猫叫。

    这是她与海叔定下的暗号,只是猫叫长鸣,代表一切顺利,而短促却表示有变故。

    小萤心中一喜,转身出去,在一处毕竟宫角与海叔碰面。

    原来他将凤栖原顺利带到了店铺后,由着她的手下接手,原本是要立刻出城了。

    可是京城守门临时收到廷尉府捉拿逃犯的令,封闭了城门,许进不许出,而且夜里宵禁,查得甚严。

    凤栖原此时还在城中。海叔昨日虽然顺利回宫,可是宫里也开始严查起进出人等,连他的出宫腰牌也被上交出去,更没法来跟小萤见面。

    现在也因为那些搜宫之人突然撤了人手,海叔才得以来

    见小萤。

    看来皇后宫中搜不到人,便扩散到了京城,生怕有人将太子偷偷运出。

    听到海叔说阿兄醒后哭闹着要回宫,小萤微微叹气。

    原想着阿兄能立刻出城与阿爹团聚,到时也可细细给他讲身世秘密,让阿兄能慢慢接受。

    可是现在变数横生,看来阿兄短时间出不了城。

    幸好那店铺有隐秘地窖,若是官兵来查,她的手下机警足以应付。

    只是如此久困不是办法,小萤知道自己暂时还不能出宫,若是她这位宫中太子无故消失,城中戒严更难解禁。

    这几天,她得借太子名头的便利,想想法子让阿兄顺利脱困离开京城……

    与海叔交代几句,让他这几日安心差事,千万不可有别的动作后,小萤便回了东宫。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小萤让宫女沏茶,然后对着窗外绿树茵茵,开始品茶冥想。

    阿兄暂时无事,皇后那边鸡飞狗跳自顾不暇。

    此时的她倒可忙里偷闲,好好琢磨一下那位跳出五指山的孙行者。

    看来她当初替他递交密信之人,就是那位萧天养老前辈了。如今长大成人的大皇子一路挣扎入了陛下的眼,恐怕二皇子的争嫡之路,要再添一员虎将。

    正闭眼寻思的功夫,她留在大殿帮着看戏的尽忠一路小跑地回来了。

    据尽忠绘声绘色地讲述,那大殿下也不知是不是一人幽居,无人刺激,静养得宜的缘故,言语说话可比十年前得体多了,见安庆公主劝住了萧天养,大皇子还给皇后求情,全然不见十年前的狂躁。

    看在自己亲侄女的面上,萧三爷总算偃旗息鼓,

    至于那位大皇子,则搬回为他保留的旧殿,让太医诊治养伤。

    听给他诊治的太医把脉说,大殿下脉象平稳,狂躁之症大减,跟十年前相比,大有好转。

    陛下拨了许多宫人给他。听说宴会后,还亲自去看他,赏赐了金箔布匹,滋养补品弥补些慈父之情。

    大皇子出生后一直都没有大名,陛下的意思,要给他正式赐名,过几天再挑选吉日补上弱冠之礼。

    可那大皇子表示,他已有母亲赐名,不必另起,只是若叫凤栖渊,便冲了太子“凤栖原”的名讳,索性不必从皇子的辈分排字,只叫“凤渊”即可。

    陛下应该是觉得这么多年亏欠了长子,既然他怀念母亲赐名,就此允了。

    小萤点了点头,觉得不加那个“栖”是对的。

    他本就是从深潭泥沼里爬出来的,岂肯长久栖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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