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门店。
偏偏是这里。
赵又锦呼吸都不顺畅了,怔怔地站在大门口,慢慢地,慢慢地擡起头来,对上男人的视线。
平静深海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陈亦行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要穿过她的眼睛,看到灵魂深处藏匿的背影。
……
她的防守实在薄弱。
稍加试探,就如临大敌,所有情绪都在那双眼睛里表露无疑。
从这点看来,果然还是个孩子。
这样的赵又锦,怎么能藏得住秘密?
是要立马摊牌,还是徐徐图之,暂且不打草惊蛇,看看她到底还会有什么举动?
看着那双惊疑不定的眼睛,须臾,陈亦行有了决断。
他漫不经心移开视线:“时间比较赶,我对女装也没什么了解。不过上次来商场办事时,听说el似乎很受欢迎。”
算是解释为什么选在这里。
擡腿朝里走,没两步又回头,“还不进来?”
他神色如常,毫无异样。
于是赵又锦出窍的灵魂暂时回归,只是跟进门时,仍是小心翼翼捏着手心,仔细打量男人的表情。
好在接下来的全程,陈亦行都一切正常。
也许是他外形出色,也许是气质过人,明明一向都X眼看人低的柜姐,不仅没有怠慢衣着普通的赵又锦,反而热情有加。
“请问二位今天是想选点什么呢?”
两人同时开口——
赵又锦:“连衣裙。”
陈亦行:“晚礼服。”
对视刹那,赵又锦有些错愕:“晚礼服?这么正式吗?难道是很大型的宴会?”
她又开始忐忑了。
而陈亦行老神在在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用一种睥睨天下的眼神看着她,“普通场合,用得着我亲自去?”
“……”
肉眼可见,一旁的柜姐肃然起敬,笑得更加热情了。
这么一打岔,赵又锦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下。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她长舒一口气,在陈亦行看不见的地方擦擦汗。
虽则晚餐可口,但今晚的体验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
说她做贼心虚也好,说世间巧合太多也罢,总而言之,陈亦行选的这条路线可真是,太,吓,人,了!
面容姣好的柜姐全然不知赵又锦的重重心事,殷勤地拿来三条礼服裙。
“这条很衬您的肤色。”
“这条很华丽,一定会惊艳全场。”
“还有这条……”
跟随她的介绍,赵又锦依次浏览。
目光落在第三条裙子上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一条月白色及地长裙。
剪裁大方,设计简洁。
裙摆是鱼尾形状,腰线收的极好,光是看着也能想象出穿上它时,腰肢该是多么盈盈一握。
平心而论,裙子很美。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它与她藏在衣柜深处的某条裙子,竟有七分相似。
赵又锦的心又开始不规律跳动。
她下意识看向陈亦行。
男人却好似漫不经心扫过几条裙子,目光的最后落点……
果然在第三条上。
有种不妙的预感。
于是赶在他说话之前,赵又锦立马表示:“我觉得第一条好!”
那种信誓旦旦的样子,像极了小学生加入少先队员时,双目圆睁,虔诚热情。
虽然很想笑,但依然很好地收敛起眼底划过的那抹笑意,陈亦行转而看向那条裙子:“……没想到你喜欢这种。”
这种?
赵又锦也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刚才粗略一晃,没看清。
裙子的后背是镂空的。
……大面积镂空。
偏偏赶鸭子上架,柜姐已经摘下了衣架,递上裙子,“我带您去试衣间。”
……
重新出现在陈亦行面前时,赵又锦局促,僵硬,手脚都不知放哪放。
男人对她的不自然视若无睹,只微微一怔,随即合上手里的杂志,“转身看看。”
“……”
赵又锦拎着裙摆,挣扎着,“看看正面就行了,转身就,算了吧……?”
他不语,静静地望着她。
一旁的柜姐适时地插了进来:“这条裙子的特点就是背部设计,赵小姐,您不用不好意思,转身给您先生看看吧,是真的很美。”
赵又锦腾地一下红了脸,“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啊,抱歉,只是觉得二位很般配。”柜姐很会讲话,立马换了个角度花式讨欢心,“毕竟郎才女貌。”
一个男人亲自带着女人来选晚礼服。
如果不是那种关系,那就是即将成为那种关系。
柜姐心里很有谱。
先前二人进来时,她还觉得不像一对。
毕竟男人看着一派清贵,像刚从宴会上退席的贵人。
女人却穿着毫不起眼的羽绒服、素面朝天。
但人靠衣装马靠鞍,脱下平平无奇的衣服,换上礼服裙,赵又锦就变了副模样。
不止陈亦行微微一怔,就连柜姐看着她,也觉惊艳。
头顶灯光明亮,能照出最细微的瑕疵,但眼前的年轻姑娘即便素颜,皮肤也像白瓷一样细腻。
柜姐亲自替她放下了扎成马尾束在脑后的头发。
因长时间扎起,发尾自然微卷,落在如玉的肩头。发丝里隐约可见她光洁有致的后背。
年轻果真是本钱。
哪怕天然去雕饰,眉梢眼角也自有流光溢彩的缤纷。
但赵又锦的美,美在她对此一无所知。
她眼神明亮,带着难以隐藏的窘迫,咬咬嘴唇,羞赧地转过身去。
她一动,裙摆摇曳生姿。
像湖面骤然盛放的莲。
除了柜姐的三百六十度螺旋赞美,沙发上的男人一言不发。
赵又锦有些紧张,因背对他的缘故,只能从对面的镜子里打量他。
视线在镜子相遇,她看见陈亦行眸光流转,不动声色道:“下一条。”
“……不好看吗?”
说不沮丧是不可能的。
陈亦行扫了眼裸露在空气里的大片瓷白,惜字如金,只给了两个字点评:“太露。”
赵又锦:“……”
后知后觉捂住背,她一脸窘迫地钻进试衣间,扔下一句:“我也这么觉得!”
她溜得太快,陈亦行的目光追随而去,只捕捉到那一尾很快消失在门后的红色裙摆。
灵动得像条鱼。
滑溜溜的。
他顿了顿,重新翻开手里的杂志。原本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但目光落在上面,很久也没能翻页。
令赵又锦沮丧的是,第二条裙子也被否决。
陈亦行并没有过多评价,打量片刻便说:“下一条。”
下一条就是月白色长裙了。
赵又锦努力争取:“我觉得这条就很好。”
她前前后后给陈亦行进行了三百六十度的展示。
“这条也不露。”
“还很华丽。”
“你看,裙摆上好多亮片。”
柜姐附和道:“是的呢,穿着它出席晚宴,您只要转一圈,简直就是仙女下凡,所有的星光都只在您一个人身上。”
赵又锦急忙听话地拎起裙摆,转了一圈,然后双颊通红地说:“看,是不是很像仙女下凡!”
“……”
陈亦行想笑。
是哪家的笨蛋仙女下凡了,这么幼稚,家里人也不怕她闯祸?
那双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望着他,目的昭然若揭。
她不想试第三条。
她怕他看见她的背影,会想起监控视频里的蛛丝马迹。
在她期待的目光里,陈亦行不疾不徐放下杂志,“既然来了,三条都试试,择优选取不是更好?”
肉眼可见,赵又锦僵硬了。
……
十分钟后,试衣间里传来她斩钉截铁的声音:“这条太小了,我穿不上!”
她推开门,非常自然地把裙子递给一头雾水的柜姐。
“可是这条裙子比刚才的两条版型大啊……”
“腰太细了,我穿不上。”
“欸,您的腰哪里粗了?不粗啊。”
“粗的不那么明显,但还是粗的。”赵又锦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沙发上的人静静地看着她。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裙子试与不试都不重要了。
真相昭然若揭,他试与不试,也不重要了。
“既然你喜欢,那就第二条。”
欸?
赵又锦眼睛一亮。
这就蒙混过关了?
她看见男人从沙发上站起身,要去前台刷卡,很快小跑上前,拦住了他的动作。
“我来。”她小小地喘口气,擡眼,目光清澈,“晚饭已经让你破费了,裙子我自己来。”
陈亦行顿了顿,“看吊牌了吗?”
赵又锦明白他的意思。
小小实习记者,连工资都没有,即便是有,大概也要为这条裙子付出半年乃至一年的收入。
她露出一口小白牙,轻快地笑起来,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笨蛋仙女像个贼兮兮的孩子,在他耳畔轻轻地吐气。
“我爸爸在美国当医生。你肯定知道,医生是那边最赚钱的职业之一。”
下一句,洋洋得意。
“所以,虽然没法跟你比,但是我也勉强算个小富婆哦!”
陈亦行:“……”
刻薄的话理应张口就来。
比如:你这么有钱,刚才还心疼那顿饭?
再比如:既然是个小富婆,还跑来职场当什么记者,受什么气。
再再比如:父母的钱花得倒是挺理直气壮啊。
可他到底什么也没说。
笨蛋仙女踮着脚尖,讲完悄悄话,很快就回到原位,开开心心准备刷卡买裙子了。
陈亦行却原地怔忡了片刻。
耳朵痒痒的。
再回过神来,他拉住赵又锦的手,抽走那张卡,换成了自己的。
“晚宴是你帮忙参加的,裙子理应我来置办。”
“置办……”这个词正式得可怕,赵又锦品了品,忍俊不禁,“陈总,你说得就好像在置办聘礼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娶我。”
“……”
陈亦行面无表情扫她一眼,“赵又锦,你眼睛治好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
“什么?”赵又锦一头雾水地问。
“要是治好了,是时候换个科室继续看病了。”
“什么科室?”
“脑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