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仍然是陈念念第一个听说的,她是校记者团的干部,人脉广,消息灵通。
中午和一群记者吃饭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一个物电学院的人问她:“你们学院是不是有个叫舒晴的女生啊?”
“有啊,怎么了?”
“你还没听说啊?今天早上保研名单不是公布了吗?那个叫舒晴的也在上面,听说她和你们外院的一个法语老师有一腿,凭着这个才拿到保研资格的。”
陈念念当场脸色一变,“你听谁说的?”
那个女生很诧异,“大家都这么说啊,我去看名单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物电学院和外院的办公室同在一层楼,所以公告栏也紧挨在一起,这个消息如此火爆,身为邻居的物电学院自然也很快就听说了。
陈念念筷子一扔,一边往外走,一边给舒晴打电话。
寝室里的六个人都在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围在一起商量这件事,舒晴沉默地坐在凳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陈念念性子急,直接说:“给辅导员打电话吧,让她把保研成绩公布出来,平时成绩、专四专八分数都摆在上面,叫那些人自己睁大眼睛看看什么是真相!”
秦可薇皱眉,“名单都贴出来了,谁还会再去看后来补上的内容?恐怕就是看见了,也会装作没看见,毕竟谁不想保研?羡慕嫉妒恨的多了去了,谁管你真相是什么。”
刘姝点头,“况且舒晴和顾老师在一起是事实,这一点才是大家攻击的对象。”
“那干脆让顾老师出面澄清绯闻啊,就说这是个误会,舒晴并不是他的女朋友。”陈念念灵机一动,打了个响指,“反正除了我们,别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刘姝说:“可是之后呢?舒晴还要在学校读两年的研究生,两年里他们在学校不能有任何接触,否则就是自打耳光,你觉得这现实吗?”
“那不然怎么办?难不成就让别人这么一直传下去?”陈念念看了眼舒晴,迟疑道,“连别的学院都知道了,要是不解决这件事,以后可怎么办?总不能在学校读研的两年都被人指指点点啊。”
……
众人都在商量办法,舒晴却忽然站起身来,“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顾之这几天去上海参加一个法语联盟的研讨会了,自然不知道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怎么说,舒晴还是想要让他知道这个消息,两个人一起想办法总比她一个人干着急好。
只可惜还没走出门,辅导员的电话来了。
去办公室的一路上,舒晴遇见了不少熟人,每一个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有几次她甚至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从他们口中冒出来。
电梯出门就是公告栏,前面仍然围着几个人,这一次,她再清晰不过地听见了一个声音:“靠着男老师爬上名单也不嫌丢人,今后还要在学校待两年呢,她倒是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骂她不要脸。”
有人看完名单转身欲走,一眼就看见了从电梯里出来的舒晴,赶紧拽了拽说话那人的衣袖,那人不明就里地转过头来,看见舒晴时,眼神一下子变得难以琢磨起来。
舒晴目不斜视地走向了辅导员办公室,哪怕看上去毫无异样,却也无可避免地因身后传来的清晰可闻的议论纷纷而捏紧了手心。
同是一个年级的人,哪怕并不熟知,但四年下来见面总还会打个招呼,如今就因为保研这件事,忽然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对方那种轻蔑又暗含嫉妒的眼神表露无遗。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桌后是辅导员为难的脸。
她还很年轻,毕业不久,也因为没有太多的经验,所以对学生很温和,一点也不苛刻。几年以来,舒晴一直当干部,为她做了不少事,两人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她斟酌了一下言辞,才犹豫着说:“你应该也听说了那个传言吧。”
舒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为难和担心,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那不是传言。”
办公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在辅导员惊异的目光里,舒晴缓缓地说:“我不想瞒你,不过我和顾老师确实不只是师生关系,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那个传言有一半属实。”
……
如果舒晴和顾之毫无关系,辅导员自信还有这个能力站出来斥责一些造谣生事的人,毕竟舒晴和她亦师亦友,她也不希望看见这个女孩子在今后的两年里都面对他人非议。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坦白说来其实和别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大学里比初高中多了点复杂的人际关系,却又比真正的社会缺乏了些更为现实的利益牵扯,爆炸性消息匮乏,所以这种师生之间耐人寻味的传言才会格外受人瞩目。
舒晴很简略地把和顾之的关系说了一下,辅导员怔了好半天,才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是……认真的?”这是她最后才想出来的台词。
舒晴心里一凉,这才相信事情真的糟糕到了极点,“连你都这么问了,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怎么想。”
顾之的为人如何,跟他共事的老师应该是最清楚的了,只可惜连辅导员都怀疑他的真心,其他人的反应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年轻单身的男老师和涉世未深的女学生,这样的字眼烙在两人身上,怎么看都有些触目惊心。
辅导员也要花时间思考这件事,最后只能说:“那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你也跟顾老师商量一下,看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舒晴点头,欲往外走,却又被叫住。
“我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一直都把你当做朋友,站在你的角度上,我希望你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辅导员斟酌了又斟酌,才选择了合适的言辞,“你还年轻,在这个年纪上做出任何不明智的选择,都可能会影响到你今后的人生。舒晴,人言可畏,你好好考虑考虑。至于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的表情很慎重,目光很诚恳,舒晴心里一动,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她面对别人毫无保留的关心时常有的反应,当下只能点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
路过法语办公室,因为知道顾之不在,所以她走得很快,没有回头去看里面。
都快走到走廊尽头的转角处时,那间办公室却忽然走出来一个人,出声叫住了她。
舒晴回头一看……法语系主任。
何琳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女生,她比自己小了整整八岁,年轻的面庞上犹带稚气,穿的衣服是那些自己早很多年就不会买的品牌了,素面朝天,并没有什么令人惊艳之处。
相比而言,何琳自己简直就是从杂质里走出来的人。
从学生时代开始,她就一直知道该如何突出自己的优势。凭借先天的条件和精致的妆容,她看上去漂亮又出众,加上口才好,能言善辩,很快脱颖而出,大学四年都担任着年级以及学院的主要干部。
毕业之后,她顺利成为了法语专业的老师,更加懂得该如何利用出色的外表和长期以来练就的交际手腕。
她穿着那些很可能一套就花掉一个月工资的名牌套装,口红腮红一应俱全,五一不是商场第一层的专柜里那些昂贵的国际名牌。
副院长暗地里追求过她,后勤处的主任向她暗示过愿意和老婆离婚,他们甚至不介意她还有一段离婚的历史和一个年仅三岁的小女儿。
可是何琳懂得如何周旋,哪怕委婉地拒绝了对方,也不会令人觉得自尊心受挫。她在巧笑言兮之间轻易化解了很多麻烦,同时用出色的工作效率爬上了现在的位置,而在男性稀缺的外国语学院,她唯独看中了那个温润清雅的男人。
只可惜她素来硕果累累的战绩到了顾之这里竟然破天荒地被颠覆了,无论她如何示意,甚至主动展开攻势,顾之都无动于衷,一如既往的礼貌而疏离。
三个月前,舒晴还在实习的时候,她曾经约过顾之一起去吃饭,只可惜顾之礼貌地笑了笑,婉拒了。
她还多次以车牌限号为理由,坐过顾之的顺风车,这一点顾之倒是没说什么,她也绞尽脑汁地在短短的路途里施展出个人魅力。
甚至有一天,她在学校为即将出国的交换生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还拜托过顾之替她去幼儿园接一下三岁的小女儿,顾之当时是想拒绝的,可是看她实在无法抽身,又诚恳地说家里的人都不在a市,于是终于点头答应。
那天中午,为了感谢顾之,她自作主张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厅订了位置,而顾之在约好的地点等着把小姑娘交给母亲时,被何琳好说歹说地劝去吃了一顿饭。
顾之何等聪明,从何琳的种种表现中已然猜到了她的心思,只是碍于两人是同事的关系,不便于直说罢了,于是假意不知,只礼貌又客气地吃饭,客套地应酬着。
而在何琳巧妙地打探他的心意时,问了句:“顾老师到现在还没成家,家里人没催你吗?”
顾之从容不迫地擡起头来,微微一笑,“我有女朋友了,只是时机未到,还可以再等等,家里人尊重我的意见。”
何琳顿时一惊,“我以为你……学校的老师都说、说你是单身啊!”
“估计是我比较低调。”他说了句玩笑话,而何琳却再也笑不出来。
这个男人低头切牛排的时候,动作优雅好看,修长的手指托着银色的刀叉,仿佛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中世纪贵族。他穿着白衬衫、黑色风衣,因为不在学校,所以领口那颗扣子被解开了,看起来多了几分随意,可是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女儿见他动作那么熟练,把盘子往他面前一推,嫩声嫩气地说:“叔叔,你也帮我切一下好不好?我切不动!”
顾之从容不迫地放下刀叉,目光柔和地伸手替她把牛排细心地切成小块,面上的线条优美又令人屏息。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看似去竟像是有些细碎的光点在跳跃,就连黑发末梢都隐隐发出光芒。
无可挑剔的男人。
只是在这样的评语前面,也许还该加上一句:不属于她的,无可挑剔的男人。
而回忆部分到此结束,何琳看着面前的年轻女生,忽然间回想起了从前一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比如一向待人礼貌疏离的顾之为何独独罚舒晴抄写那么多遍的动词变位,比如连专业课的学生都不太敢亲近他,为什么舒晴却能够受到他的眷顾,不仅拥有了他免费提供的法语原装影碟、书籍,还会因为作业上的错误被他略微严厉地批评一番。
过去她曾以为是舒晴的优秀令顾之刮目相看,就像她也曾经喜欢这个在语言上颇有天赋的女生一样,所以没有生疑过,而没能引起重视的另一个原因,也许就是潜意识里她也不相信这样平凡的小姑娘会打动那个高高在上优秀内敛的男人。
她用一种平静的目光审视着舒晴,尽量用自己最和气最稀疏平常的语气问道:“你和顾老师之间真的和大家说的一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十分嘚瑟地开新坑了,文案里有,这儿也来一发,大家可以进去瞅瞅,最好能收藏一个,支持么么。
新坑会在这篇完结之后开始更新,应该是四月份开始,风格完全不同,男主角尤其是神属性,从文名文案就可勘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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