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长街寂静,月华如练。
公主府里,清阳正心神不宁地坐在屋子里长吁短叹,想到心上人,她的胸口胀满了各种甜蜜滋味,可是一想到因此和母亲大吵一架还害她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她又忍不住红了眼。
窗外忽然响起了叩叩的敲击声,她身子一震,走到门口低低地问了句,“谁,”
一个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是我。”
清阳先是一怔,随即面露喜色地打开了门,又惊又怕地闪身让他进来,随即朝外面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才又合上门,对身后的人说:“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那男子对她微微一笑,张开双臂。
清阳会意,乖乖地走上前去,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中。她闭眼深吸一口气,终于展露笑颜。
“怎么了?你哭过?”那男子擡起她的下巴,仔细地看了看她泛红的眼眶,“怎么了?”
“母亲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过……”她说着,眼圈又红了几分。
男子皱了皱眉,好言相劝:“长公主不是小孩子了,一个人在外也不会出什么事,已是做母亲的人,自然是有分寸的。你且放心,她应该是在府中待久了,所以想要好好放松放松,又或许是在友人家中相谈甚欢,因此才多耽搁了几日。”
清阳点点头:“但愿如此。”
她把头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安心的模样像只温顺的小猫,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张牙舞爪的小郡主。
男子揽着她的腰,又缓缓地说道:“其实长公主在这个时候离开也好,她不同意你与我来往,无非是因为担心你嫁过来受委屈,让她趁这个机会缓一缓,多想想也好。至少你相信我,我们可以共同努力,证明给她看。”
“怎么证明?母亲不在府里,你做什么她也看不见,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清阳奇道。
男子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微微一笑:“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暂时先受点委屈。”
“什么委屈?”她擡头看着他,迷恋地伸手沿着他好看的眉目一点一点划下来,最后落在他的唇边,被他轻轻咬了一口,于是咯咯地笑起来,末了才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受多大的委屈我也不怕。”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温柔地说:“那就好,只要你不怕就行。”
“那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她追问。
他笑得不怀好意,眼神牢牢地锁住她:“生米煮成熟饭,你怕不怕?”
清阳的脸唰的一下红得彻底,急忙挣脱出来,又羞又恼地打他:“你说什么呀!”
他牢牢地抓住她的小爪子,认真地说:“清阳,你不信我?”
“我,我当然信你,只是……”她还有些迟疑,哪怕平日里再任性妄为,女儿家的矜持终究还是在那里摆着,女四书上的教条也牢牢刻在心上,她又怎么敢在婚前做出这种大胆的事情?
“只是什么?”男子慢慢地松开她的手,眼神一点一点冷下来,最后低低地笑了,“口口声声说信我,结果还是不信。”
他看了看她,摇摇头,似是失望之极,与她擦身而过,往门外走去。
“承恩!承恩你别走!”清阳慌了神,赶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然后从背后一把揽住他,慌里慌张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绝对相信你,你别走啊!”
男子定定地站在那里,由着身后的女子抱着他,缓缓地说:“你说信我,可到头来仍是怕我对你始乱终弃,只是玩玩而已,是吗?”
“不是,不是的!”清阳急于解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最终鼓起勇气说,“我愿意,我愿意和你做任何事情。”
男子转过身来,迟疑地问她:“当真?”
“当真!”她说得信誓旦旦,看他又重新展露欢颜,终于笑着抱住他的腰,“我知道你不会生我气的,也知道你肯定会娶我。”
夜色如迷雾,月华当空,亮如白玉,只可惜无论如何照不进人的心底。而那些为情所困的人就身处这样的迷雾之中,至死方休。
******
长公主最后还是没找到,萧彻带着人在京城找了又找,平日里那些长公主爱去的酒肆茶楼都寻了个遍,杳无音讯。
秦殊也从蜀地赶了回来,听闻公主失踪,秦远山又落入拜火教手中,下落不明,这个当丈夫当父亲的人面色惨白。连日来在蜀地忙于洪涝灾害的他本来就瘦了一圈,如今看着眉宇间俱是疲惫,还要为长公主的事情担忧,着实令人有些不忍。
他请命前去江州助恭亲王一臂之力,救出秦远山,剿灭拜火教,但顾祁摇摇头,只说让他安心休息,要对恭亲王有信心。
楚颜素来就听闻长公主夫妇不和,眼下见他开口闭口都只提秦远山,对长公主却是只字不提,心下也有些寒意。长公主也下落不明,可他似是全然不关心,这等男子,着实是铁石心肠。
她今日是来给顾祁送些午后的茶点的,就在御书房多做了一会儿,偏生秦殊回宫了,前来御书房觐见,她便在顾祁的示意下坐在内室等待。
秦殊的话不多,说话也是言简意赅,从容淡迫,听上去也是个人物。
只可惜对长公主的态度令楚颜心生反感,不自觉就对他有了偏见。
秦殊走后,她这才走出内室,来到顾祁身旁,替他倒了杯茶,又打开食盒,拿出今日和含芝冬意一同做的芝麻饼,递给他:“尝尝看。”
顾祁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吃了之后后喝了口茶,眉头却微微有些紧皱。
“怎么,不好吃?”她问他。
顾祁摇头,叹了口气:“我是担心远山……”
楚颜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想起那个朗朗清风般的男子,她有些惆怅,却只能安慰顾祁:“秦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她还欠他良多,两人的关系不及友人,却又多了一层恩情,只盼着他当真平安无事才好,否则这恩情岂非要欠一辈子?
******
从皇宫出来以后,秦殊没有急着回府,而是策马去了苏意容的小筑。
彼时苏意容正在绣荷包,荷包上鸳鸯成双,自在戏水,而她眉头紧蹙,愁眉不展。
珠帘被人掀起,她以为是婢女进来了,于是低低地吩咐了句:“替我倒杯茶。”
那人替她倒好茶,又伸手递给她,她微微擡头去接,却在看见那只端茶的手时倏地一怔,随即擡起头来不可置信地往着来人:“你,你回来了……”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又哭又笑地把荷包随手往桌上一放:“几时回来的?已经进宫见过太子殿下了?你怎么不出声哪,害我以为是……还叫你倒茶!你,你这个没良心的……”
因为太过激动,她开始语无伦次地说起来,秦殊只是笑吟吟地听她说,一直以爱怜的目光凝视着她,末了才拉住她的手:“好了,容容,不是口渴了么?怎的还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他把水递给她,看她喝了一口,立马又红着眼圈对他说:“你瘦了,在蜀地吃了不少苦,是不是?”
他欲与她打趣,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唇边的那抹笑意也消失不见。
苏意容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停下来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在那边不顺利?出什么事了?”
秦殊迟疑了片刻,才又摇摇头,展露笑颜:“没事,一切顺利,只是长公主失踪了,方才我进宫的时候,太子殿下说她已经将近十天没有回府了。”
苏意容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公主……失踪了?”
她拽着秦殊的衣袖,手却隐隐有些颤抖:“可是因为……因为知道了我们的事?”
“安心。”秦殊安慰她,“不是因为我们,似乎是清阳与她吵了架,她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然后再也没回来。”
见苏意容不说话,他略一沉吟:“公主虽然任性妄为,但也从来不曾连续十日不归家过,指不定已经遭遇不测……这样也好,若是她在外出了意外,那自然再好不过。我身为驸马虽不能续弦,但太子殿下与长公主并无感情,也不是迂腐之人,想来若是我以通房的名义接你入府,也不是什么难事,届时只要你入了府,名号只是表面上的,权利却是我可以决定的。”
苏意容一急,忙摇头道:“不可,这些年来你一直瞒着公主与我在一起,已经是对不起她了,我如何还能鸠占鹊巢呢?”
她神色黯然:“若是公主有什么不测,那我这辈子良心都难安了……”
“有没有不测还难说得很,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秦殊安抚她,眼神里却有些冷意。
长公主最好有什么三长两短,也免去了他日后的许多烦忧。他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不如由他来亲自动手,让她就算没有什么,也从此以后再回不了府。
傍晚的时候,他离开了小筑,往府里去了。
秦远山的事情他没有告诉苏意容,怕她因为担心儿子而寝食难安,秦殊想到了恭亲王,两人到目前为止都还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他应该会尽心尽力救回远山。
想到这里,他稍微安心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章~秦大人要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