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辛正咬牙做着在宫外时特意学来的事情时,忽闻耳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她握住对方的手瞬间僵住,擡头望着那个已经转醒的人,却没有松手。她纤细灵巧的手指开始摩挲他的敏感部位,声音怯怯地叫了句:“殿下……”
充满魅惑而又娇弱不堪,招招致命。
顾祁的身体反应很诚实,可是梦里梦外感受虽相同,与他旖旎的人却不同了,犹如被人浇了一桶冷水,沸腾的热血瞬间冷凝下去。
碍于脆弱又敏感的地方被她握在手心,顾祁暂时没有多余的举动,只简短地命令道:“松手。”
沈辛面上一片潮红,又是犹疑,又是尴尬,可太子明亮的眼眸里似乎带着果决利落的意味,并非是在和她开玩笑。
她只能慢慢地收回手去,转而靠近他,以只着轻纱的曼妙身体复上了他紧实修长的身躯,她含怨地问他:“殿下当真不能给我半点机会吗?”
她抛下了全部的自尊,只为孤注一掷获得一个机会,当然,她也吃准了顾祁就算不接受她,也一定会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追究。然而心里更强烈的念头却是,世上没有男子会心甘情愿在这样的状况下做柳下惠。
美色当前,合欢花露隐隐作用,太子又年轻气盛,难道还会推开她?
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顾祁也当真没有推开她,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得逞之时,顾祁却冷眼看着伏在自己身前的女子,一字一句地说:“所谓的名门闺秀原来也就和青楼女子如出一辙,甚至更豁得出去。青楼女子尚且知道做生意的地方在哪里,沈小姐却把这一套给带进了宫里,你父亲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沈辛浑身一颤,面上的潮红慢慢褪去。
面前的男子清冷如常,哪怕腹下的灼热依旧昭示着他其实也是动了情的,可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只有冰冷,没有怜惜,也没有她以为的鄙夷和厌恶。
可就是这样的眼神才更叫她惶恐,因为她根本无法牵动他的一丝一毫心绪。无论是喜怒哀乐,一样都不关她的事。
“殿下……”她嗫嚅着,不知该做什么。
顾祁仿佛看出了她的迟疑,于是姿态优雅地起身下床,毫不迟疑地系好衣衫,看着她妩媚又妖娆的模样,淡淡地给了她两个选择:“如果你自己出去,那就安安静静地回你的偏殿,明日该有的册封一样也少不了;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法出去,那我就叫人进来,送你出去——不过这个出去并非回偏殿,而是回你的常春阁住一晚,明日直接出宫去。沈小姐冰雪聪明,连不该用的东西也能瞒天过海带进宫来,想必也能审时度势,看清什么选择对你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他一语道破她用了违禁的物品,否则他也不会昏昏沉沉地在睡梦之中任由她胡作非为这么久。
沈辛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当真是血色尽失,所有的尊严都被他粉碎。
他这话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在告诉她,在他眼里她比青楼女子还不如,而他更是绝对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
沈辛慢慢地从床上走下来,艰难地弯腰拾起那件散落一地的罩衣,她听见自己幽幽地对他说:“殿下当真心头只有太子妃一人,竟愿意为她禁欲,美色当前也能学那柳下惠,坐怀不乱,当真令人好生钦佩。沈辛但愿有朝一日能及得上太子妃在殿下心中的万分之一,约莫也就心满意足了。”
顾祁伸手斟了杯茶,声音稳稳地说:“你是你,太子妃是太子妃,原本就不能放在一处来评断。”
言下之意,沈辛根本不配与楚颜相提并论。
饮下那杯冷茶以前,他淡淡地说:“希望一杯茶的时间,足够你走出房间、把门带上了。”
这一夜,楚颜吃下了两条鱼,肚子堪堪撑破。
这一夜,顾祁在奉清池泡冷水澡,方可平复媚香带来的效果,和腹下蠢蠢欲动的小殿下。
古人常说望月思远,他侧过头去看着今夜朦朦胧胧的月色,心下却在苦笑,就为了楚颜那一句“不准变心”,他这苦头吃大了。
可是身体的不适只是一时的,心下的平和悠远却好似馥郁芬芳,爬遍身体的每个角落,于是因为楚颜这个名字,他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唇角还带着点点笑意。
他觉得在他的太子妃回到皇宫以后,有必要把这件事载入史书,名传千古,毕竟历史上哪个皇帝哪个太子能为了自己的妃子守身如玉到这种地步?
可是不能否认的是,睁眼看到身上的人是沈辛时,他的欲-望瞬间冷却了一刹那。若是与楚颜做这等亲密之事,所有的一切都是自然而欢愉的;可对象换做是另一个女人时,一切另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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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秦远山把楚颜送到了小院门口。
“殿下还请早些歇息,明日还要继续祈福。”
楚颜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一袭青衫绵延温柔,似是朦胧远黛,忽然出言道:“秦大人对太子殿下的拳拳心意,我很欣慰。有大人相助,殿下一定可以早日成为宣朝的下一位明君,福泽百姓,造化江山。”
她说得诚恳真挚,秦远山回过头来只看见那双明亮温和的眼眸,心下一顿:“殿下过奖,微臣没有那么举足轻重,但有生之年,必定竭尽全力追随太子殿下,也请太子妃殿下放心。”
楚颜笑了,这一次是真心诚意的笑,不带半点揶揄嘲讽,然后她朝秦远山点了点头,踏进了小院,发间的那支步摇颤颤巍巍,晃动了谁的眼。
秦远山在原地默立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去。
她认可了他,感谢了他,赞赏了他,可一切都是基于他对太子殿下的忠心之上,与他这个人没有半分关系。
料峭夜风吹在身上,他恍若忽然酒醒之人,被自己无缘无故产生的惆怅惊起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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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辛从永安宫回去以后,下午的时候,华严殿就有人送来了册封的圣旨。
“沈氏娴静温婉,知书达理,深得太子殿下欢心。即日起,受封为侧四品贵仪,迁居静心阁。”
贵仪的份例陆陆续续送了一大堆来,尚仪局也把新的两个宫女、两个太监给送了来。这位主子可是继太子妃之后第一个入住后宫的贵人,宫中上下一时之间都有些沸腾,特别这位又是直接从区区秀女晋升为了侧四品的贵仪,当真不可小觑。
沈辛木然站在那里接受众人的羡慕眼红,心下却冰凉一片。
圣旨说她“娴静温婉,知书达理,深得太子殿下欢心”,字字句句都像是天大的嘲讽,因为在太子殿下眼里,她非但不娴静温婉,不知书达理,更加令人厌恶至极,堪比青楼女子。
再者,她即将搬去的宫殿叫做静心阁,静心二字,莫过于太子殿下赠与她的二字箴言。
然而沈辛心中如何作想,众人自是不知,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事实上她到现在为止仍然只是个未破身的黄花大闺女。
亲眼目睹圣旨降临常春阁,而沈辛平静地跪地接旨,众人的神情都有些奇异。
施颜亭毫无异样地第一个转身离去,一如既往的漠不关心这些事情,一副巴不得盛宠永远跟她没有半点关系的样子。
崇筝和陈熙笑着恭喜了沈辛,表情真挚,也没有丝毫的嫉恨羡慕。
云素与沈辛因为银铃之死结下仇怨,远远地含恨看了她一眼,咬唇转身回屋。
谢嫣然冷冷淡淡地说了声恭喜,这模样倒并非是因为她羡慕沈辛,而是出于一种复杂的心理——为了谢家,她肯定也要经历这么一天;出于私心,她却巴不得自己永远不要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尤其是在这么一群每日勾心斗角的女人之间。
宫中一时轰动,可净云寺的人却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很多人都在猜想着,太子妃一走,太子殿下就迫不及待宠幸了秀女,是否短期之内,趁着太子妃还未回宫,后宫还会出现新的贵人呢?
而事实就是,继沈辛之后,已经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常春阁里,镇南大将军的孙女崇筝从容不迫地把一只白色纸包打开来,稳稳地将粉末悉数倒入桌上的茶壶里,然后将把手探出窗外,让那轻飘飘的纸张随风飘走……爱去哪里去哪里。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轻轻摇了摇,唇角含笑地斟了杯茶,然后从从容容地一饮而尽,似是在品味甘甜的清茶。
同一时间,云素站在自己的小院里,从铜铃手中接过一炷香,插在了院子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她面色沉静地俯□去,对着那炷香后面摆着的银镯子呢喃道:“银铃,你且在黄泉之下一路走好,我不会让你平白惨死的。”
中间又说了好些话,因为声音太小,无人听清。而最后一句,她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银铃不是因为沈辛才投湖自尽的么?她有何对不起银铃的?
铜铃站得远,只静静地看着云素给银铃上香,心里软软的,这位主子可真好,不过是跟了几天的宫女罢了,死后也值得她如此挂在心上。
自己当真是运气好,跟对了人。
宫里风云诡谲,而一片祥和的净云寺看似平静无波。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暴风雨前的宁静。
看看这天虽是一片宁静,但估摸着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