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言回卧室换好衣服的同时,我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发呆。
屏幕上显示着今天已经是周末了,我与他厮混了整整两日,终于又要返校。
可因为他的存在,我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学校对我的诱惑力,就好像有一根弹簧安在大脑里,一旦想到我要回学校了,时间离得越近,弹簧带来的阻力就越大。
还剩下半天时间。
我忽然间变得郁郁寡欢起来,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真恨不能不再回去。
陆瑾言从卧室里走出来,干净简单的白衬衣与黑色休闲裤,搭配极简,不怎么炫酷。但这同时也十分深刻地揭示出一个道理:长得帅的人披麻袋也跟太子穿龙袍似的,长得丑的人西装革履那也妥妥的是挑粪大队出来的。
所以说穿衣服这种事情主要看脸。
他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随口问了句:“已经帅到你挪不开视线的地步了?”
我赶紧伸手捂脸,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乱讲,明明是已经丑到不忍直视的地步了!”
陆瑾言不紧不慢地走到我面前,俯下身来轻描淡写地拉开我的手,担忧地看我一眼,“这究竟是心理问题导致你不愿面对现实,还是视力问题导致你看不清真相?”
我瞪他,“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诚实!”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说来,应该是智商问题,审美观畸形。”
“……”他对自己的长相究竟是有多自信啊(╯‵□′)╯︵┻━┻!
我气呼呼地瞪他,可他却直起腰来,拿起桌上的手机往大门口走,“出发吧。”
“诶,去哪儿?”我顾不得生气了,也跟着站起来。
他从鞋柜后面回头对我扬起嘴角,不轻不重地吐出两个字:“约会。”
那颗被他打击得七零八落的心一下子又回光返照、血条全满,偏我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朝他走去,可低头换鞋的瞬间,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翘起。
我故意嘀咕:“叔叔辈的男人懂得怎么和小姑娘约会吗?”
他煞有介事地沉吟片刻,严肃地望着我,“那你想怎么约会?”
“约个会还要我来出谋划策,陆医生,当你的女朋友可真是累啊!”我撅起嘴,像个小孩子一样埋怨他,“早知道就不找你这种老男人了,找个同龄的大帅哥多好?又浪漫,又有情调。”
他瞥我一眼,“老男人怎么了?你也说过,男人三十壮如虎,这个年纪的老男人体力好。”
我脸上顿时一红,烫得就跟那什么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叫男人三十壮如虎?什么又叫做体力好?
正经如陆瑾言,竟然也会说这么低俗带颜色的话!神啊,这简直突破了我的下限!
我胡乱打开大门蹦跶出去,一路从面颊烧到了耳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偏陆瑾言淡淡地叫我一声:“祝嘉?”
我立马如同被捉住痛脚的人一样,严肃地指控他一大堆:“陆瑾言你太黄了!你这么对一个小姑娘说这种带颜色的话,难道都不会脸红吗?我祝嘉根正苗红,是祖国的大好青年,你就这么荼毒祖国的栋梁之才,羞不羞?”
他的眉头好看地扬了起来,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话:“我怎么就说了带颜色的话了?”
“你说了男人三十壮如虎,还说这个年纪的老男人体力好。”→_→
我面红耳赤地重复着他的话,以表示“此罪证据确凿,陆医生你不用狡辩了”。
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镇定地说:“第一,男人三十壮如虎是你之前告诉我的。第二,所谓的体力好,是说只有我这种年纪的老男人才肯任你随叫随到,还一夜不睡陪你去昭觉寺看日出,第二天又和你一起精神饱满地四处浪荡。”
我呆住了。
他把大门合上,朝我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对上我的眼睛,唇角浮起一抹不浓不淡的笑意,“技术好?……祝嘉,你想哪儿去了?”
在一种羞愤到浑身温度足以自燃的情况下,我觉得现在的问题好像不是我想到哪儿去了,而是我想逃到哪儿去了。
南极北极太平洋印度洋爪哇好望角哪里都好,总之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QAQ
***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陆瑾言走在我前面,而我气得脸颊鼓鼓的,一路不情不愿地跟在他后面。
一路走出了单元门,他状似无奈地回过身来望着我,“祝嘉,生什么气?”
一副“真受不了现在的小女生,脾气大得吓死人”的表情。
他总是不肯让着我,每一句话都把我堵得死死的,还总是让我觉得自己智商很低,虽然它本来可能也没有高到哪里去,但他这种反衬就是叫人羞愤欲绝又无语凝噎!
我把嘴翘得老高,酸溜溜地说:“我承认,我就是智硬加脑残,思想还特黄暴。哪里像陆医生呀,高大帅气壮如虎,低调奢华体力好。”
他微微一笑,“说得有点道理,不过没夸到我的精髓所在。”
我瞥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臭不要脸!”
他还是那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不想听听看我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_→
我努力让自己用表情表达出“鬼才要听”的意思,不过他好像误会了,因为他很快极富耐心地补充说:“我最大的优点是眼光好。”
“……”→_→
我继续用丰富的面部表情表达出质疑的意思。
他严肃地捏住我的下巴,左右瞧了瞧我,“肤若凝脂,顾盼神飞,杏眼含春,眉若远山……小姑娘生得不错,带出去也很有面子。我的眼光真真是极好的。”
“……”→_→
这都是什么不伦不类的褒义词?文绉绉的,哼,掉书袋!
我已经憋不住笑了,哪怕十分努力地表现出我很严肃我很愤怒的样子,可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生生泄露了我的心情。
他哄得我开心以后,也跟着弯起嘴角,同时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前走去。
这一刻,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被他笼住的那只手上,就好像他的指尖与肌肤与我相贴的各处都在散发出一种灼热而滚烫的温度。
我忍不住低下头去看着他修长好看、指节分明的右手,心想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可恶的事情,明明他设了陷阱让你跳进去,惹你羞愤欲绝又气呼呼的,可只要那么轻描淡写两三句话、不紧不慢的一个动作,就足以令你火气全消,甚至控制不住地偷笑起来。
他就这么牵着我的手一路往小区外走。
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雨,地上的积水仍在,空气也不怎么燥热,反而充满了草木的气味。
一路与好些小区住户擦肩而过,不知怎么的,我总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一想到这些人也许认识陆瑾言,看见他破天荒地牵了个小姑娘……心里就又是喜悦,又是紧张。
陆瑾言之于我就像是我一直渴望的玻璃罐子,我梦寐以求的阳光雨水蜜糖梦幻都在里面。而今,有人把这只罐子放置在了大庭广众之下,我觉得刺激又甜蜜,还很不真实。
“去哪里?”我小声问他。
他看我一眼,“约会。”
“我知道,我就想问去哪里约会啊?”
“四处瞎逛。”他答得随意。
我一下子更紧张了,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就,就在市中心?”
这一次,他微微停顿了片刻,然后低下头来不紧不慢地看着我,“祝嘉。”
“诶?”我的心也跟着他的声音提了上去。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我,“我长得很丑吗?”
“……没有啊。”
“那就是我穿得很怂很丢人了?”
“也没有啊!”
“那问题出在哪里?”他微微眯眼,“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压马路的不是我,而是一只过街老鼠似的,怕我丢了你的人?”
我脑子一热,为了证明我对他是真爱,立马牵着他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前走去,脑子里还无端播放起了一手耳熟能详的歌: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
必须承认的是,第一次光明正大且名正言顺地约会,我还不习惯,很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可我也很开心,非常开心,开得无以言表。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在以为自己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的初恋,又陷入一场新的恋爱以后,这才发现以前那段记忆其实幼稚肤浅得压根不像是恋爱,不过是三分执着、七分不舍,因为得不到所以耿耿于怀。
而今与陆瑾言在一起,才像是真的开始了一场恋爱。
我神游天外地想着,诶,难道我又初恋了?
陆瑾言弹了弹我的脑门,在我的吃痛声里瞥我一眼,“走什么神?”
我忍不住为自己反驳道:“喂,陆医生,难道跟你在一起之后,我连发呆的权利都没有了?”
他严肃地盯着我的眼睛,“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走神,你这样做我会很没面子。”
“那你的意思就是为了你的面子,今后我都不可以走神了?”我瞪他。
他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走神可以,得先报备。”
我忍俊不禁,“那好,陆医生,我现在想走神一下下,你批准吗?”
他挑眉,“这个要看走神对象是谁,男的女的?”
我:“……”
他好整以暇地对我说:“如果是女的,批准,给你三分钟时间迅速走个神。如果是男的,抱歉,陆医生小肚鸡肠心胸狭窄,驳回请求。”
面对这样的陆瑾言,我已经忍不住张大了嘴哈哈大笑起来。
他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望着我,“祝嘉,我这么英明神武,结果被人看见拖着一女神经病在街上招摇过市,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我一边瞪他一边和他一起悠闲地走在市中心,“那你别牵我呀,放手走人就行啦!”
他叹息,又开始文绉绉地和我掉书袋,“为医者,凡有医德,当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像你这种女神经病,我能救一个是一个,祸害我一人,解放劳苦大众,也算是对得起祖国对得起人民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终于由衷地感叹了一句:“陆瑾言,你知道吗,到今天我才不得不承认,你这人也太闷骚、太表里不一了!我觉得我有必要介绍一人给你认识,当初替我家搞装修那室内设计公司的总监,姓程名陆扬,你俩嘴贱到一块儿去了!”
他微微一笑,“是么,你认识的男人还真不少啊。室内设计公司的总监?”
“也就认识罢了……”
“看样子年纪也不小了,男人三十壮如虎?”
“不是不是……”
“也和我一样体力好?”
“没有没有……”
“既然什么也没有,那你脸红什么?”陆瑾言的眼神温和如三月春风,“手心出汗,面红耳赤,眼神摇摆不定,这反应好像有点不寻常啊,要不,我免费替你分析分析?”
我头一次觉得,心理医生果真是一种可怕的职业。
下辈子找男朋友,呵呵,心理医生一生黑!凸(艹皿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