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送我回了学校,因为没有车,所以只能与我在校外的公交车站下车,然后步行来到宿舍楼下。
我低声说:“你等等,我上去把卡给思媛,然后再下来。”
陆瑾言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以为我们应该在这里就此别过了啊,怎么,祝小姐舍不得我?”
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这个人,就连说笑话的时候也这么一本正经,表情温和无害得就像是在发表演讲。
于是我板起脸来,“祝小姐可不稀罕你啊大医生,一会儿要是下来的时候看见你还在这儿……”
“还在这儿,你要怎么样?”他饶有兴致地望我。
“还在这儿的话,就得被我一直缠着!”我一边笑,一边朝宿舍楼跑去。
思媛的事情出人意料的简单,我推门进去,看见她坐在桌子前面看书,立马拉着她的手往走廊上走。
我把卡递过去,小声说:“不多,但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思媛一下子红了眼,把我的手推回来,“嘉嘉,这件事请真的谢谢你,但是已经不用了。”
“什么意思?”我有点茫然。
她低下头,“我妈找娘家人借钱还上了高利贷,现在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顿了顿,忽然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为了帮她借钱,我和我妈大吵一架,而今好不容易把钱拿来了,结果事情又解决了……
我还是打起精神来,拍拍她的肩,“好啦,事情解决了就该开心!之后你爸爸那边……”我顿了顿,还是坦白说,“赌博不是小事,如果他还继续这么下去,肯定是个无底洞。你还是回去劝劝他,至少要他为你的将来着想一下。”
思媛点头,“家里现在乱糟糟的,我考完就立马回去,如果我爸继续这么下去,我支持我妈跟他离婚。”
离婚?
这两个字立马让我想起了陆瑾言的故事,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侧过头去,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看见了站在宿舍大门外的他。
干净,挺拔,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一样令人移不开视线。
我不知不觉就发起呆来,直到思媛说了好一会儿,忽然发现我再走神,于是拍了我一下,“嘉嘉?”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啊?”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顺着我的视线,她也朝着大门外望去,一看之下,眼睛眯了眯,“那人谁啊,不像是学生,在那儿干嘛?”
我忍不住想笑,“就随便看看,觉得看样子是个帅哥。”
思媛嘀咕了两句,“什么帅哥啊,再帅也没用,一看就知道是学生家长。你还有心思看帅哥呢,不知道陈寒给沈姿吃错了什么药,这两天沈姿一直在寝室发疯。”
提起这两个人,我有点扫兴,但看思媛有心思说笑了,大概是从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我也总算松口气。
回寝室换了身衣服,我笑着跟她道别,然后又一次朝着大门外奔去。
她在后面埋怨我:“一到周末就跑得不见人影,知道你去图书馆的以为你是学霸,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外面有野汉子了!”
我脚下生风,跑得风生水起,嘴唇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是啊,我找到了一只玻璃罐子,可以让我安安心心躲在里面,远离世事烦忧。
***
离开学校以前,我和陆瑾言去步行街的星巴克买了两杯冰咖啡。
大概是他气质出众,长得又好看,频频有女生侧目观赏。
我端起咖啡和他一起往外走,看他自然地为我拉开玻璃门,忍不住笑着打趣:“要陆医生这种花儿一样的人亲自为我开门,服务周到,不知道多少人要说我辣手摧花了!”
“果然是法语专业的,中文不过关,竟然把男人比作一朵花。”他瞥我一眼,见我伸手挡在额头上,试图遮住火辣辣的阳光,于是一边说着,一边往我的左前方走了半步。
我微微一顿,这才明白他的意图。
他个子高,只要稍微在我前面一点,就能帮我挡住一部分阳光。
而这样的举动被他做得极为自然,不去细想压根不会发现他的用意。
我心下一暖,嘴角弯起,“刚才还夸了陆医生长得和尊母一样妩媚生姿,不用花来比喻用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看我一眼,“花就花吧,只可惜插牛粪上了。”
我立马咳了起来,差点没把咖啡给呛进鼻子里。
他一边笑一边自然而然地伸手打开我的小挎包,“纸在哪?”
我边咳边说:“外面的那个小包包里。”
于是就成了我接过他的咖啡,一手端一杯,而他低下头来从容地拿出纸巾,有意无意地替我擦了擦嘴。
公众场合如此亲密,我闹了个大红脸,而他却一脸正直,好像此番举动完全是因为我两手不空。
我红着脸把那杯咖啡还给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可以自己来的,又不是小孩子……”
他煞有介事地说:“嗯,不是小孩子,现在的小孩子可比你懂事多了,不会离家出走,不会夜不归宿,也不会喝水都呛到。”
“……”
我特别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咬着吸管继续喝星冰乐,然而没走上几步,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我:“祝嘉?”
几乎在听见这个声音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是谁了。
我和陆瑾言一起回过头去,看见陈寒和几个同宿舍的人站在一起,面色阴沉地望着我。
他几大步走到我面前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下意识地擡头看了一眼陆瑾言,他正好整以暇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挺身而出的意思。而几个室友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也在交头接耳的。
我平静地端着那杯冰咖啡,对他微微一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不觉得还有必要继续啰嗦。”
陈寒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整个人的怒气直线飙升。
其实我多少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可笑,而更可笑的是从前的自己。
我追随着他的脚步那么多年,他走走停停,一路等我跟上去,却从来不肯跟我在一起。而现在,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终于逃离了这个怪圈,他又以一副我是负心人的模样出现。
我其实更想问问他,真正的负心人究竟是谁?
陈寒很快察觉到我的改变也许是因为身旁的陆瑾言,于是一字一句地问我:“你已经决定要和这个人在一起了?”
我心平气和地说:“他的名字叫做陆瑾言,不叫这个人。”
瞟了陆瑾言一眼,发现他的眉梢眼角有那么一刹那的软化,虽不明显,但于我而言却是显而易见的。
很显然,陆先生对于我这种为他正名分的行为是非常赞赏的。
陈寒沉默半天,终于定定地看着我,说了一句话:“祝嘉,决定彻底变心之前,再和我谈一次会死吗?”
我有那么一刹那的难堪,不为别的,就为他这么赤裸裸地把我对他的感情摆在青天白日之下。
他的眼神看上去更像是要与我决裂,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我甚至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条墨绿色的细绳,顿时一怔,记起了毕业那年我送他的一只指环。当时我特别不要脸地把它串起来送给陈寒,并且表示:“一旦哪天你想通了,想和我在一起了,就把它重新送给我,你看,多省事儿?”
那只指环恰好是我的无名指大小,为我量身订造。
他当时只看了一眼,撇撇嘴,“真俗气。”
而我亦从不曾见他戴过,还为此伤心失望了好久。
然而今日……
我看着那条熟悉的细绳失神半晌,久久没有作答。
就在这样的沉默里,我听见身旁的陆瑾言忽然不轻不重地说:“不好意思,祝嘉变没变心这件事情,决定权好像不在她。”
我倏地擡起头来,看见他淡淡地望着陈寒,以一种睥睨天下又极富教养的姿态说:“所以容我提醒一句,你来迟一步,因为她的心——”
只是短暂的停顿,他的视线已然落在我的面上,从容不迫地道出接下来的几个字:“已经在我这里了。”
他把手递给我,淡淡地看着我,而我条件反射地把手放进他手心,任由他拉着我离去。
我没有回头。
因为有的事情,从你站在分叉口作出决定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没法回头。
***
回陆瑾言家的路上,他一直没有说话,而我坐在他的身旁,看着公交车外一晃而过的景色,心里隐隐有些茫然。
我咬着吸管,试探地叫他:“陆瑾言?”
他目不斜视,没有回答我。
我低下头来看着他手里的咖啡,小声提醒:“再不喝的话,一会儿就不冰了……”
他淡淡地开口,“所以你的重点在于咖啡冰不冰,是吗?”
我又试探地问了句:“你不开心?”不等他作答,我就干笑两声,“我已经不接陈寒的电话了,也不想再和他多说,刚才碰见也只是无意当中的事,你不要介意嘛,没什么——”
“祝嘉。”陆瑾言平静地打断我的话,侧过头来看着我,“我在意的不是碰不碰见他,也不是你接不接他的电话。”
“那是什么?”我呆呆地望着他。
“我在意的是你看见他时一脸无措的样子,还有他一旦示弱你就慌张犹豫的态度。”他的目光冷静锐利,像是毫不留情的手术刀剖开人心,“虽然我说你的心已经在我这里了,但是只有你自己知道它在哪里,我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陆瑾言转过头去,好像什么话也没有说过一样,重新拿起那杯咖啡,从容不迫地继续喝着。
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骤然间沉了下来。
我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我一直就是这个表情,什么惊慌失措,你肯定是看错了!”
这一次他连头都没有回,似是不屑于揭穿我的谎言。
漫长的路程就在这样令我尴尬的死寂中过去了,到站时,他先我一步下了公车,将手里的咖啡杯扔进了站台旁的垃圾桶里,同时头也不回地对我说了一句话。
“祝嘉,如果你不确定自己的心里已经为我空出了位置,那就不要再来招惹我。”
我的脚下瞬间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得再也迈不动步子。
我看见他就这样抛下我,完完全全不再搭理,一个人越走越远。
那个背影还是一如既往的修长挺拔,可那个人已然不似我记忆里那般温柔体贴,事事都由着我的性子来。
图书馆的剪影被下午五六点的太阳照得孤独又落寞,而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头一次知道,原来陆瑾言也是会生气的,也会抛下我,头也不回地走掉。
作者有话要说:容哥:采访一下,陆叔叔,请问在你第一次傲娇发脾气的当下,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陆叔: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有他的脾气!o( ̄ヘ ̄o#)
容哥:艾玛很适合你啊!因为你已经过了爱做梦的年纪╮(╯▽╰)╭老男人一个了。
陆叔:呵呵,胸部那么小的人还有资格说我不能做梦了,请节目组下次换个胸大的记者凸(艹皿艹)。
容哥:……我什么也没听见……
剧情走向:接下来解决陈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