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你?”陆嘉川触电般推开她,倏地坐直了,“我脑袋看起来像是被门夹过吗?”
周笙笙歪着头盯他片刻,咧嘴:“至少曾经被夹过。”
算一算,他亲她至少也两次了,两次都在楼道里。啊,加上滚床单那次,其实是三次。
所以她洋洋得意伸出三只指头:“总得说来,你一共被门夹过三次脑袋。两次在楼道,一次在卧室。”
“我记得,后两次好像是你被门夹了吧。”陆嘉川很冷静,“明明是你比较主动。”
“你也很配合啊陆医生。”
“我那是屈服于你的淫.威之下,谢谢。”
周笙笙凑近了瞅他:“那你屈服得很愉快啊,看不出来陆医生居然是个抖m,果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啧啧啧。”
陆嘉川不自在了,板起脸来:“薛青青,嘴巴挺利索的啊。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说话还这么讨人厌,你是打算一辈子做个大龄单身女青年嫁不出去了,是吧?”
“只要陆医生也愿意一辈子做个大龄单身男青年,那我就陪你做一辈子大龄单身女青年呗。偶尔看你脑袋被门夹,那也挺不错。”
陆嘉川起身,开门送客:“克制一下欲望,女青年,想象力过剩不是好事。”
周笙笙撇嘴出门,哪知道一只脚才刚卖出门槛,陆嘉川握住门把的手就忽的一动,那门眼看着就要朝她拍来。
她立马跳了出去,站在楼道里回头,心有余悸,怒目而视:“陆嘉川,你干什么?”
男人光着上身,闲闲地立在那里,唇角有一抹浅浅的笑意,只可惜嘴上说的话却不太中听:“不干什么,也让你体验体验脑袋被门夹的滋味。”
周笙笙与他对视两秒,笑了:“才说了脑袋被门夹才会接吻,陆医生,这会儿就迫不及待要夹我了?”
“……”
“想被我亲早说啊。”她慢悠悠地凑到他跟前,突然猝不及防地在他嘴唇上响亮地吧唧一口,然后欢快地打开自家大门,消失在门后。
“薛,青,青——”男人冷冰冰阴森森的声音被她锁在外头,进不来。
楼道上重归寂静,头顶的灯也熄灭了。
陆嘉川阴测测站在原地,黑着脸忍无可忍骂了句“女流氓”,砰地一声关上门。
可他走向沙发的途中,却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嘴唇,温热的触感犹在,似有热巧克力融化在上头,不烫,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他莫名其妙红了耳朵,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朝着墙上砸去。
抱枕撞墙后软软地瘫倒在地,他也不捡,只盯着墙壁,似要盯穿它。
女流氓就在墙那头。
讨人厌的女流氓。
他头也不回扶着腰往卧室走,可是走着走着,又没忍住回头去看那堵墙。
*-*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往前走着,一个月时间眨眼到了头。
乔熙然每周来三次,指导两人练舞,其余时候就让他们跟着视频自己琢磨。
周笙笙溜到隔壁的小学去观察过现场,大礼堂修得很气派,可同时容纳一千多号人。她站在空荡荡的礼堂外头,幻想着自己站在台上,一整片乌泱泱的孩子们目不转睛瞧着她……
膝盖一软,想跪。
她默默地回了家,在电梯里闲着没事,又打开手机上的视频,再跟一遍动作。
其实她自小学习跆拳道,韧带很好,身体柔软程度也高,只是缺乏自信,在跳舞时难以放开,总觉得动作大了会难为情。
踏出电梯,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宽敞楼道里,四下瞧瞧,挺直了腰,闭眼开始重复刚才的动作。
急促而富有动感,自由与规律并存。
乔熙然说,任何人都有隐藏于内心不为人知的渴望与喧嚣,而爵士是一种载体,只要闭上眼,便能助你将那些狂躁与悸动倾泻得淋漓尽致。
周笙笙哼着那只曲子,一个人在空旷的楼道里放肆地宣泄着。
因为太专注,她连电梯门是何时开的都不知道,只自顾自闭眼跳着。
下班归来的陆嘉川就这样站在电梯口,在门开的那一刻,猝不及防看见了这一幕。
那个举手投足都不自信的女人,此刻闭着双眼,仿佛暗夜里的女妖,口中轻轻哼唱着,身体柔软却有力度,一路点燃了黑夜。
爵士是性感的舞蹈,臀部的摆动、肩部的抖动,以及身体其他部位的独特动作,赋予了那个身影别样的诱惑。
她浑然不觉有人在看她,忘我地跳着,而放肆是爵士最好的伙伴。
直到电梯因为时间到了,叮的一声合上门。
头顶的灯光在这一刹那熄灭。
陆嘉川猛地伸手拦住那门,从电梯里踏出来。
那声音惊动了正在跳舞的人,周笙笙猛地睁眼,动作僵硬地站在原地,错愕地望着从电梯里出来的人。
头顶的灯光又一次亮起。
她费力地动了动嘴角,尴尬到急于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陆,陆医生……”
男人没有说话,步伐从容来到她面前。
她的面上带着一抹潮红,额间有细微的汗珠,垂着脑袋四处瞟的模样像是犯错的小孩,胸口还因为刚才的动作略微急促地上下起伏着。
楼道里一时陷入了奇异的沉默里。
直到陆嘉川伸出手来,轻轻覆在她的背部,声音从容,冷静:“在练舞?”
“……”
“一起。”
他单手拿出手机,调出了音乐,俯身放在墙角,然后起身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刹那间,她与他贴近,身躯契合。
性感到无可救药的音乐,狂野到无边无际的心跳。
周笙笙像个木偶一般被他牵着线走,却听他低声问了句:“刚才的恣意妄为到哪里去了?”
“……”她的神情颇为复杂。
“那就闭眼跳。”如果闭眼会让她更放松,更放肆。
“……闭眼会踩到你的脚。”
陆嘉川笑了,低头看着她,不疾不徐:“不会。”
她对上那双漆黑透亮的眼,耳边是他轻若流萤的两个字:“信我。”
于是寂静无人的楼道刹那间变成了那个冬夜,她安安稳稳倚在他的背上,被他背着一步步往前走。黑魆魆的树影,冷冰冰的北风,都化身为春暖花开、梨花满头。
她愿意信他。
她毫无条件相信他。
周笙笙做梦似的闭上眼睛,把手交给他,把整个身体交给他,由着他引领她走向放肆欢愉的节奏中。
在这一刻,肆意起舞的不只是身体,还有灵魂。
他温热的大手几乎能覆盖住她整个腰部,上移一寸是弧线优美的背影,下挪一点是令人遐想连篇的起伏。
那只手明明是温热的,却带来一种滚烫的错觉,仿佛随时都要烫伤她。
周笙笙与他跳着跳着,便觉心脏不由自主就要跳出口中。
音乐声在最高潮处戛然而止。
他与她静止不动,停在原地。而她喘息着,慢慢睁开眼来。
引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大概是看久了,竟也说不出它到底为何这么赏心悦目。眼是他的眼,眉是他的眉,唇齿都漂亮,每一寸弧度都优美到不可方物。
她的胸口大起大落,额间的汗珠更加晶莹透亮。
陆嘉川失神片刻,耳边明明清晰响过她曾经的揶揄话语:“陆医生,你是脑子被门夹了吗?”
是啊,被夹了。
大概曾经被夹过,如今愚蠢到想要一再被夹。
那只覆在她腰部的大手没有松开,反而用力将她朝自己一送,她柔软的身体刹那间与他紧密相贴。
周笙笙浑身一僵,擡头怔怔地望着他。
然而触目所及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阴影,他站在这个与她阴差阳错有过无数意外的楼道里,头脑清醒、毫不迟疑地吻了下来。
没有酒精,没有冲动。
吻她是刻意为之,哪怕她没有姣好的面目、讨人喜欢的性格,不那么娇滴滴的,说话也不会轻言细语,可是就是让他莫名其妙觉得熟悉,忍不住一再靠近。
他曾以为自己是在意外貌的动物,毕竟追过他的人不计其数,长相好的他也曾多看两眼,长得难看的才会一眼不看直接拒绝。
可是这个女人,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却不知为何,一再令他侧目。
到底哪里好看了?
哪里都不好看。
可是当她笑起来,当她眉飞色舞与他斗嘴置气,当她一脸温柔地对待拾荒老人,当她眼含失望对他一个巴掌打下来。
那眉那眼都似乎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他觉得他看见了一个五彩斑斓灵魂,隐匿于这平淡无奇的躯壳之下,散发着她曾说过的,灵魂的香气。
而这一刻他吻了她,不再是因为她令他想起周安安。
事实上,遇见她之后,就好像心中某处空隙得以填补,他终于不再失魂落魄,终于如同靠岸的扁舟。哪怕总是在与她斗嘴,表面上相互嫌弃,可确确实实,满心满眼都是她了。
他从前总觉得他分不清薛青青与周安安。
而今,是觉得已没有必要早去分清。从前是周安安,而今是薛青青,一次心里只能装一个,别的不能再多。
花心是吧?
花心也罢,真性情也罢。他不再去与自己的意志做无谓的抗争,他甚至说不出他对薛青青究竟是不是爱情。
可是只要看见她,哪怕是在斗嘴,最后也能笑出来。
愿意努力克制一下自己的别扭,只要在不把她气跑的限度内。
陆嘉川紧紧地箍住她,用力地,毫不克制地吻着她。唇齿交缠,身体相依,就连灵魂也有了靠岸的地方。
她是灯塔,他是归航。
他隐约记起年少时读过的一首诗:
多想跌倒
在喧哗中
没入永恒之海
多想爱
等到骨头变白
让手和头发
到白蒙蒙中的雨中去旅行
让手握着手
静静地变成骨骸
他孤独了近三十年,闭眼的一刹那,真的很想用力去留住一个人。
是谁都没关系,但是,是她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