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周,周笙笙没有再联系陆嘉川。
这期间倒是收到过一条微信好友添加,那人连社交平台的昵称都懒得想,言简意赅就叫陆嘉川。
好友申请内容如下:你的口红掉在我家了。
她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店里打干瞪眼。最近店里的风向变了,在打麻将屡打屡输的状况下,店长威逼利诱要大家改玩可以“纯靠运气定输赢”的干瞪眼。然后他就成了这个游戏的最佳代言人,全程输得干瞪眼。
玩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叮地一声响了。
周笙笙也没多想,一手拿牌,一手将桌上的手机解了锁,那条好友申请就跃入眼帘。
这时候丸子已经率先出完牌了,正凑在她面前帮忙出主意,一低头也看到了屏幕上的那句话,顺口念出来:“你的口红掉在我家了?”
就像一剂鸡血注入体内,丸子立马兴奋起来,一把拿起手机。
“哎哟哎哟,周安安,这谁啊?”
她避开周笙笙伸来抢手机的手,凑近屏幕,点开头像。照片是蓝色背景,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面容沉静望着镜头,眼眸漆黑透亮,唇边有一抹很浅很淡的笑意。
“卧槽,这是一寸照?这特么一寸照都帅成这样,真人得多好看?”丸子惊声嚷嚷着,然后记起来了,这不是一周前来咖啡店和店长玩“眼神光波大作战”的人吗?
一群人都不玩牌了,迅速凑过来挤作一团,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嘉川的一寸照。
店长说:“这年头还有人用一寸照当微信头像,呵呵,土掉渣了好吗!”
东东说:“要是我的一寸照有这么好看,我也愿意拿来当头像。”
“好看个屁!”店长激动得口水都嚷嚷出来了,“看不出他p过图吗?大老爷们儿有这么白?眼睛有这么炯炯有神?下巴那么尖,一准瘦过脸!柔光滤镜通通用过,不然哪有这个效果?”
“看不出来啊,店长对天天p图居然有这么深的认识。”小金若有所思。
店长脸憋得通红,也没想出什么辩驳的措辞。
周笙笙这个物主被他们挤在一旁半天,这会儿总算把手机抢回来了,生气地一把揣进衣兜里:“这牌到底还打不打了?”
“打啊。”众人异口同声。
“不过打之前,你要不要老实交代一下你和这位叫陆嘉川的男士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口红这么私密的东西也能落在他家,啧啧啧,我的脑海里已然出现不可说的画面。”
“看微信这名字,这头像,一本正经的禁欲系啊。哎哎,貌似越禁欲的人在床上就越狂野?”
“我倒是听说鼻梁挺的人都性欲旺盛。不知道安安这小身板受不受得了……”
四面八方涌来一片若有所思、上下打量的眼神。
“……”
这特么哪里来的一群老司机!
周笙笙搁下牌,攥着手机钻进厕所,坐在马桶上低头看屏幕。指尖触到他的头像时,微微一顿,那图片就放大开来。
还真是走廊上那张工作照。
她也不知道该嘲笑他太过自恋,还是太过正经。可是哪怕他放的是这样一张一丝不茍的照片,她也没法否认他的好看。
她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点开他的朋友圈,却没想到一条状态都没有。
是真的干净到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痕迹。
顿了顿,她回复:【要不然你放在门卫那里,我今晚下班坐地铁过去拿。】那人很快回复:【不用。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开车过来。】脑子里有一道清晰响亮的声音在说:“拒绝他。口红不要也罢。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出现,不再耽搁他,难道要前功尽弃?”
于是她慢慢地,艰难地打下一句:【算了,离这么远,反正那口红颜色不好看,我也不太喜欢,你扔掉它吧。】这一次,那边岑寂了几分钟,就在她站起身来推门欲走时,手里才叮的一声响起来。
周笙笙低下头去,看见上面出现两行小字:
【没有不好看。】
【很衬你。】
她脚下一顿,忽然就迈不动步子了。
就在她失神时,下一刻,第三条消息出现在眼前:【下班之后,我来咖啡店找你。】*-*
离下班时间明明还有一个小时,周笙笙就已经不在状态了。
医生都是什么时间下班来着?
她一边看时间,一边频频侧头看着落地窗外。
店长有意无意凑到她身边来,旁敲侧击想询问她和陆嘉川的关系,只可惜吞吞吐吐总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身材使然,他一直缺乏恋爱经验,而前一段失败的恋爱关系更是令他的自卑胆怯又加深不少。
最后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了句:“那你们俩到底是啥关系啊?”
“没啥关系的关系啊。”
周笙笙只答了这么一句,就看见落地窗被那辆熟悉的黑色汽车照亮,尚且穿着制服围裙就往外跑。
她有些无法克制的紧张,一颗心雀跃着,同时却又害怕着。
无法靠近的人。
无法维持的脸。
无法更深一步的喜欢。
无法轰轰烈烈不顾一切的爱情。
她又能怎么办啊?
她一路小跑着推开店门,来到车边。
车窗降了下去,露出那张熟悉的脸。陆嘉川坐在车上,侧头定定地看着她。
“陆医生。”她露出招呼客人时的标准微笑,同时伸出手来,“谢谢你来送口红。”
那双漆黑的眼睛在她的手心扫了一眼,然后又落回她面上:“谁说我来送口红了?”????
周笙笙莫名其妙。
“不是你说……”
“上车。”
他俯身开了门,又重新直起腰来:“口红在我家,开车接你回去拿。”
“你就不能上班的时候带着,下班直接拿给我吗?”
“不能。”
“……”
陆嘉川冷静地看着她,理直气壮地说:“我一个大男人,随身携带一支口红。就算没有被人看到视作变态,我的男子气概也无法容忍这种事。”
……
“你的男子气概知道它的存亡大计就只系于一支口红身上吗?”
“它不需要知道。”他短促地再次嘱咐她,“上车。”
周笙笙说:“那我不要了,你还是把它扔掉吧。”
这一次,陆嘉川不说话了。
夜色里,他定定地看她片刻:“你在躲我。”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她的软肋,周笙笙一下子紧张起来,面上却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奇怪,我躲你干什么?”
“没有吗?”他仍然目不转睛看着她,“偷亲我被抓到现场,恼羞成怒,所以躲我。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我都跟你解释过了,我只是想帮你擦眼屎!”
片刻的岑寂,她听见陆嘉川慢条斯理地反问:“周安安,你当我是智障吗?”
“……”
“擦眼屎。呵,你怎么不说抠鼻屎?”
“……”因为帮他抠鼻屎这种事,即使脸皮厚如她也觉得着实太可怕。
“上车。跟我回去把你的口红处理掉。”陆嘉川的语气不容置喙。
周笙笙迟疑片刻,本欲再推脱,可是与他对视时,发现他也许会一直这么和她耗下去,最终只能妥协:“那你等等我,我进去换个衣服。”
是妥协,也是如释重负。
转头的那一刻,她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权当是最后的告别。
车里的陆嘉川看着她一路小跑回到明亮的咖啡店里,心情有些莫名的烦躁。
这个话唠以前明明隔三差五就会跑来碍眼刷存在感的,却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匆匆跑掉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他等了又等,始终等不到她。
看见沙发缝隙里那只口红时,他几乎是眼睛一亮。
可是看这情形,她是真的一点也不想跟他见面啊。
他就这样坐在车里,情绪莫名低落。
然而转头时,他看见周笙笙穿着他送的小高跟,一路步伐轻快地朝他跑来,马尾在脑门儿后面轻轻晃荡,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那颗被人紧紧攥着的心,忽然间又飞了起来。
像是短线的风筝。
一路飘飘荡荡,一路越飞越高。
他几乎是笃定地判断出,这个女人那天的确想偷亲他。
是,她是话唠了一点,跳脱了一点。像老头子说的那样,他们的家世、学历、个人能力根本没有半点匹配之处。
可那也不妨碍他与她相处时的轻松愉快。
陆嘉川看着她打开车门,好端端坐了进来。
短暂的停顿,他侧头,俯身,拉过副驾驶的安全带,替她系好。
系扣啪嗒一声,将她紧紧缚住。
周笙笙呼吸一滞,擡头对上他的眼。
男人静静地看着她,一刹那脑中千回百转,最终视线触及她色泽红润、轻薄秀气的唇。
竟有想要亲吻的欲望。
他忽然间弯起唇角,如释重负一般笑了。
哦。
原来是这样。
身侧的女人没头没脑地问他:“你笑什么啊?”
他扶住方向盘,稳稳地发动汽车,唇边的笑意却分毫未减。
“笑你。”
“我有什么好笑的?”她不服气。
“全身上下没有哪个地方不好笑。”他答。
周笙笙生气了,从鼻子里重重地出了口气,扭头看窗外去了。
殊不知他的笑意却越来越深,越来越浓。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世上真存在这样的人。
想到她时莫名想笑,看见她时乱了心跳,说到她时唇齿轻颤,她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举动甚至每一个缺点都是可爱的。
会忍不住坏心眼地欺负她,看她生气。
可是这世界上也只有自己才能这样对她,换做旁人,就会勃然大怒。
他忽然间笑出了声,一声一声轻快无比。
身侧的女人倏地转过头来看着他:“喂,我说陆嘉川,不跟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我有那么可笑?至于笑成这个样子?!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他看她一眼,只一眼就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救了,不然他怎么会有这种奇怪可笑的念头呢?
连张牙舞爪都这么,
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