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道:“幺幺,微生家在紫金洲是个怎样的存在。”
谢识衣沉默一会儿,说:“我没去过紫金洲,但我据我所了解,微生家现在是三家中地位最低下的。微生一家久居沧海境,而沧海境是九重天离沧妄海最近的一座岛。”
言卿又问道:“你见过微生家家主吗。”
谢识衣点头,淡淡道:“见过,现任微生家家主叫微生星阑。受了诅咒,从生至死都是小孩子的样子。我与他接触不多,在仙盟调查里,微生家也是行踪最神秘的,消息最少的,他们很少出岛。”
言卿点头,心想,看来微生一族在紫金洲属于隐世不出的类型,主要的始作俑者还是秦家。
微生妆死后化为的水早就渗入了那一方地中,查不出什么,言卿也没有回去柳家。
后面下了三天三夜的雨,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腐烂潮湿的味道。对于障城来说,一直下雨才是常态。
苏夫人非常喜欢言卿,完全把他当做亲弟弟一般,时不时就喊他去竹林中做客。言卿心中腹诽,真按人间的年龄,他应该算她太爷爷一辈了。临产期越来越近,苏夫人眉眼间越发温柔,她手指抚摸着长命锁,看着上面“长命百岁”的四个字,轻声说:“其实我也不求他长命百岁,我只希望他顺顺利利出生。在障城,小孩能平安出生就已经是福了。”
言卿问她:“孩子出生后,苏大人会把他送到上重天吗?”
苏夫人抿着唇笑,说:“他答应过我的,不会。”
言卿沉默地看着她,随后指尖溢出一丝温和的灵气,轻轻笼罩在了她房间内。
言卿从竹林出去的时候,看到了苏曲。
年轻的苏大人立于竹林中,风度翩翩。但是苏曲对他这个外地人非常排斥,对于他去接触自己的夫人,更是抱着一种攻击的态度。
言卿朝他一笑,说:“苏大人。”雨幕朦朦在青竹叶边溅起一层淡淡的白雾,少年的眉眼秾艳,桃花般含情,可是衣袖随着风猎猎却有种说不出的潇洒清逸。
他既然是障城城主手下的一员大将,自然不会像障城其他人一样好糊弄,几乎是一眼就看出言卿不简单。
苏曲警惕地盯着他,他哑声说:“你到底是谁?来障城又有什么目的?”
言卿吊儿郎当笑笑说:“我来障城能有什么目的?就是想看一看城主府中的梅花。”
苏曲眼中瞬间掠过杀意。
言卿勾起唇,冷冷道:“我知道你对城主忠心耿耿。可是别忘了,苏大人,你的孩子快出生了。”
苏曲死死盯着他,恨不得在他身上刮下一块肉来。
当天晚上,苏夫人就大出血了。在关嬷嬷和各种侍卫手忙脚乱之时,言卿顺势把金明给引荐过来。苏大人自始至终在旁边一言不发,只有紧紧握着的手彰显了他的愤怒和焦急。
言卿给金明使了一个眼色,金明抿了下唇朝他点头走了进去。外面雨越下越急,竹屋中人影重叠。
一个时辰后,苏夫人沉沉地睡了过去。
金明出来了,苏曲急忙开口道:“怎么样?”
金明脸色苍白,随后咬咬牙,抬起头来眼里的恨战胜了恐惧,咧嘴笑开:“她现在没事了。但是她和她肚子里孩子的命都在我手里。三日后,没有我的解药,她必死无疑,苏曲,你要是不想让你的妻子痛不欲生死去——”
苏曲勃然大怒,抓着金明的衣服,就把他狠狠撞在了旁边的石柱上。
苏曲阴沉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谈条件。”
言卿在他还要狠狠踹一脚时,走过去,抬起手挡住了,微笑说:“苏大人,你就真的不在乎苏夫人的死活吗。”
苏曲阴森森笑了,眼眶红了圈:“我早就想杀了你,是她拦着不让。如果没有她,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言卿淡淡说:“多谢苏夫人抬爱,只要你配合,我自然不会伤害她。”
苏曲咬牙切齿。
言卿说:“我知道秦家训狗向来有一套。如果不利用你的妻子,你宁可死也不会泄露城主府的事。”言卿俯身说:“苏曲,你可以向城主府求助,看看是你妻子死得快,还是上重天来得快。”
他在十方城的时候行事便亦正亦邪,性情令整个魔域闻风丧胆,言卿不喜欢杀人,可不代表他不会杀人。重生之后无忧无虑,所以没打算双手染血,但现在这种时刻,他的怒火已经完完全全被障城挑起。似笑非笑看着苏曲,眼神令人胆寒。
苏曲沉默很,苍凉地一笑,又望了眼房间的方向,哑声说:“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金明抢先开口道:“给我入城主府的令牌。”
苏曲说:“现在这个时候,你们不好入内。”
金明眼睛赤红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我们必须这个时候进去!”
苏曲沉默很久,才妥协,说道:“三月底是障城上重天来人取净瓶的日子,城主府为了迎接他们,会在府内举办一场极乐宴,你们一个人是入不了城的。”
言卿一愣。
极乐宴?
苏曲接下来的话,果然也证实了言卿的猜想。
“极乐宴,必须携伴侣入场。”
言卿:“……”从苏曲的神色,言卿就能猜出这极乐宴不是什么正经宴会,联想到障城那漫山遍野的催情壮阳花,和无数失踪的男男女女,言卿也不震惊了。障城这座城市,处处透露着荒诞淫邪和诡异,果然就该被连根拔起。
金明懵逼着:“伴侣?一定要是女人吗?”
苏曲道:“不一定。”三月底是障城的盛事。不光是上重天的,还会有人间很多权贵到来,包括仙人台和监/禁室的人。这里面有好男风的,随身携带的不一定是女人。
金明舒了口气,然后对言卿说:“那燕兄,我们可以装作是伴侣一起入内。”
言卿直言拒绝,他已经猜到极乐宴是个什么性质的宴会了:“不了,明兄你去找个人吧,我有道侣。”
金明:“啊??”
言卿心想,我要是答应了,可能你命也没了。
上重天的仙人过来时不需要令牌的,可是人间的权贵来此却必须要极乐令。苏曲给了言卿和金明一人一张极乐令,令牌上雕刻着一朵又一朵的合欢花,一条毒蛇缠绕住花朵,蛇信子抵着花瓣中心,怎么看怎么淫邪。
金明拿着令牌不知所措。
言卿勾唇笑了下,给出主意:“你若是真的找不到人,或许可以去求求柳以蕊。”
金明要救被仙人台囚禁的姐姐,柳以蕊要救被关入城主府的弟弟,二人估计能一拍即合。言卿现在还不清楚障城这么一个人间的偏僻城市,到底能请来多少上重天的“大人物”,所以也没戳破金明妄图求助于上仙的愿望。
苏曲之后一直在陪苏夫人。
金明只给了两次药,最后让她彻底醒来的药,要等到从城主府出来后给。
三月三十一号的白天,言卿专门去买了一些人间看起来很华贵的衣服。
他们要扮成受邀的人间权贵,当然就不能穿得寒酸。其实真论华贵估计没人比得过谢识衣那一身,又是鲛纱又是魄丝,修真界都万里难寻,但是太显眼了能被人一眼看出来。
极乐宴是允许戴面具的,为了掩人耳目,言卿专门选了个银色飞狐面具,顺便也给谢识衣带上。
谢识衣不情不愿地换衣服,任由言卿在他头上乱动,等他折腾完,才不冷不热说:“我这是要去见谁?”
言卿说:“见你的老朋友。”
谢识衣轻轻地一笑,带着浓浓的嘲意。
言卿说:“见我!见我!专门打扮见我行了吧。”
谢识衣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次没说话了。晚上的时候,障城果然家家闭户,这里安静得像是一座空城。苏曲给他们安排了轿子,言卿坐在轿子里,掀开车帘看外面的世界。城主府一直是障城的禁区,这一次言卿终于看清楚了它的样子。门口比城门还要恢弘壮丽,玉石高门、朱瓦绵延。城门大开,白光耀眼,照着晚上也跟白天一样明亮。闯入那团刺目的白光中,城门进去居然是一道往上延伸的天梯。
马车如履平地行走在天梯上,这条天梯很高,高出乌云之外,让障城的雨根本落不到这里。
言卿唏嘘说:“这像不像你们忘情宗的九千九百阶。”
谢识衣:“不像。忘情宗的台阶只能步行,远不如这里。”
言卿笑得不行:“你这话被你师父听到不会骂你吗?”
这时突然有人狠狠撞上他们的轿子,不过言卿和谢识衣都是修道之人,基盘很稳、没出什么事。
言卿掀开帘子往外看过去,就见一艘云舟稳稳落下。
从云舟上走下来一男一女来,两人没有修为,但是衣着打扮富贵非凡,男子体型高大,旁边的女子薄纱半掩、娇滴滴地倚在男人身上,男人的手也不安分,大庭广众之下二人的行为堪称放肆。
而守在台阶尽头的侍卫尽职尽责地检查令牌,明显对这一切见怪不怪,查完出声道:“楚王殿下,请。”
后面言卿又被人插队了,做云舟的明显地位就是要比坐轿子的高上一等。
这次下来的是一个修士,不过只有金丹期。他旁边的女子蒙着面纱,娉娉婷婷。修士把令牌交给侍卫。
侍卫:“仙人台王道长,请。”
二人入内后,剩言卿在轿子里暗忖:皇室和仙人台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