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跑了出去,一把揪出躲在红柱后面的系统,开门见山:“现在我要听楼观雪的结局!快,你现在就跟我讲清楚!”
系统瞬间明亮起来,兴奋道:“宿主你改变主意了?”
“不。”夏青脸色狰狞,说:“我就是想知道这傻逼现在狂成这样以后什么下场。”
系统:“……”
两人席地而坐。
系统幽蓝的火焰随着夜风左右摇晃,它认真想了想,说:“宿主,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选人来代替楼观雪吗。”
夏青想也不想:“怕他把你们的主角受杀了?”
系统心虚结巴:“他也、也没那么可怕吧。”
系统说:“楼观雪后期必须爱上主角,为了救他掏心而死。可原身性情诡谲,变数太大,于是我们就想拉一个灵魂代替他来走剧情。”
“被拉过来的灵魂”夏青凉凉道:“哦,幸好我没答应你。”
系统更心虚说:“其实后期的剧情挺好走的。对了,温皎的身份我没说全,他除了是梁国的小皇子,还是个纯鲛。”
夏青一愣:“纯鲛?”
系统点头:“嗯。在当世纯鲛可是无价之宝,貌美体弱、泣泪成珠,权贵皆以家养纯鲛为荣。温皎的娘就是当初梁国国王割城十座换来的绝色鲛人。不过鲛人与人生下的子嗣,一般都血液杂乱,大多是人,所以没人知道温皎纯鲛的这一重身份。”
“他现在十六岁,很快就要分化出尾巴了。在原书里,纯鲛还有一个设定就是自带异香,眼神能勾起人最原始的欲望。温皎的第一次分化,就在楼观雪床上,设定都到这了,你知道后面有多狗血了吧。”
夏青:“……”
系统:“楼观雪觉得有趣,把温皎囚禁了起来,百般虐待。然后有一天,占星殿的大祭司无意间看到被金屋藏娇的温皎,对他一见钟情,开始暗中策划带他出宫。当然楼观雪也不是吃素的,各种阻拦,最后温皎慌不择路跌下山崖,被一个京城世家弟子所救,因为酷似他娘的长相被当做替身玩弄。”
夏青:“……行了。”
系统:“狗血为主。所以后期楼观雪的戏份就是不断的吃醋黑化搞囚禁,虐温皎身虐自己心,很简单的。这样换一个复活的机会,你都不心动吗?”
夏青靠着偌大的宫柱,是真的有些困了,闭上眼后就少了很多针锋相对的戾气,干巴巴:“不心动啊。”
系统期待的火焰瞬间暗淡,丧气说:“好吧。”
它身上的火焰肉眼可见的变虚。
“那宿主,这段时间你先自己照顾自己,我回主神空间休息补充能源了。”
夏青困得不行:“你去吧。”
居然都没有一句舍不得!系统委屈巴巴:“哦。”
风卷起檐角叮铃响的铜铃。
月色如纱凉如水,幽蓝的火焰慢慢散去,像是虚妄的一场梦。
夏青一个孤魂野鬼,开始了和楼观雪互不打扰的同居生活。
这座宫殿叫摘星楼,取自“手可摘星辰”之意,百尺高楼,上可俯瞰整个皇城。现在是三月初,每年的这个时候,楼观雪就需要在摘星殿顶层待上半个月,不得外出一步。
太后担忧他寂寞,便常常塞人过来。
不过除却最开始那个舞女,之后夏青再没见楼观雪杀过人。
他慢慢地也察觉到了,楼观雪对杀人并没有瘾,甚至有洁癖,极其厌恶鲜血。
摘星殿的晚上总是很热闹,妖童媛女,笙歌曼舞。
而高榻上的年轻新帝垂眸看着他们,永远无悲无喜。
夏青却是飘在梁上,看得很起劲,他磕着瓜子,看到精彩处还会鼓掌。
每到这时,楼观雪就会冷冷看他一眼。
当然夏青不会理。
除去例行享受太后的“关怀”时不时发疯,其余时间楼观雪都很安静。
安静地看书,安静地作画,安静地站在摘星殿顶、一动不动看着对面的浮屠塔。
浮屠塔。
越过漫漫的潇湘竹林,正对面是一座佛塔,高九层,紫气东来,琉璃作瓦,神秘肃穆。
某一日,楼观雪突然说:“你猜那座塔是用来干什么的?”
夏青左右四顾,确定着殿里只有他一个人后,才慢吞吞开口:“问我吗?猜不出来。”
楼观雪笑笑:“你不是能预知天命,这都不知道?”
夏青:“……你是不是有病?”
楼观雪修长的手指点着栏杆,落在眼皮上的痣温柔缱绻:“是啊,病入膏肓。这点你倒是猜出来了。”
夏青当了鬼后便觉得自己超然物外,端着高人风范,没理他的嘲讽:“你少发点疯,少杀点人,可能这病还有得救。”
楼观雪没搭理这话,下巴扬了扬,对着那座浮屠塔说:“那里面镇着大妖。”
夏青一愣:“真的?”
楼观雪:“我骗你干什么。”
夏青心道,我们的关系也不是很熟吧,可他还是没忍住好奇问:“是什么妖啊?”
楼观雪唇角扬起:“一出即祸国,让天下大乱的妖。”
那么可怕?夏青嘀咕:“那可得好好压着了。”
楼观雪忽然又用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聊天聊得正和平呢,夏青下意识道:“夏青。”说完他就卡壳,偏头恶狠狠瞪过去:“你诈我?”
楼观雪弯了下眼说:“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
夏青嫌弃说:“我早就知道了。”
楼观雪闻言轻轻一笑,问道:“你身边那团火呢。”
夏青不惜以最大恶意:“泄露天机,被天道抹杀了。”
楼观雪:“哦。”
夏青略有疑惑:“你今天怎么那么好说话了?”
第一晚含枪带棒差点把他活活噎死。
楼观雪颜若珠玉,褪去了那种阴沉慵懒的邪气,干净通透像块琉璃,笑了笑道:“太寂寞了吧。”
“啥?”夏青:“每天那么多天凑到你面前,还寂寞?”
楼观雪道:“对于我来说,人比鬼危险。”
夏青愣了愣。
楼观雪皮肤苍白,唇角有种说不明的脆弱,薄唇道:“那个女人想杀了我。”
夏青小心翼翼:“……太后?”
“嗯。”楼观雪点头:“我不是她亲生的。先皇子嗣稀少,皇权倾轧、兄弟阋墙,最后只剩下我一人,才顺理成章即位。而我身子不好,由太后代理朝政。”
夏青疑惑地看着他。
楼观雪眼神落到前方某个点,带了深深的疲惫,随后笑了下:“如今她兄长摄政王的孩子也长大,她打算除掉我了。”
夏青悄悄打量着楼观雪,不得不说楼观雪现在这脆弱的表象……挺能忽悠人的。
“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楼观雪歪头微笑:“因为只能跟你说了啊。”
夏青:骗鬼呢。
哦他可不就是鬼吗。
虽然搞不懂楼观雪的意思。
但夏青是鬼,还是个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红尘羁绊的鬼,倒也不是很怕他。
上次交流过后,他们之间僵硬的关系也有所缓解。
楼观雪一个人看书时,偶尔也会和他交谈几句。
在看到“鲛人”这一词时,夏青想到系统走前的话,没忍住,多嘴问了两句:“鲛人真的都很擅长魅惑人吗?”
楼观雪想了想,低笑一声,语气很淡:“或许吧。”
夏青在翻一本《东洲杂谈》,记载了鲛人从现世到被捕捞的历史。
鲛人曾经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种族,世代活在广袤遥远的通天之海尽头,侍奉“真龙”。
楚国先祖为求长生不老,觊觎龙肉,集结人间道士,出海远征,闯入了鲛人居所。
过程记载不详,结局却很清楚。
先祖并没有获得长生,相反归来便暴毙。
楚国大祭祀认为这都是鲛人所害,妖异之族煞气过重,于是立下令法,将鲛人一族归于“奴籍”之下,成为最低下的存在。
从此男为奴,女为妓,世代如畜。
为了防止鲛人逃叛归乡,甚至在通天之海上设了一堵“墙”。
墙一立便是数百年。
百年里沧海桑田巨变,纯鲛越来越少,杂鲛却越来越多。
鲛人一族的“纯杂”是靠后天觉醒的血脉分的,觉醒是“真龙”的恩赐,与生父生母无关。不过人类的血液污乱,与人交合生出的鲛,极少觉醒出“纯”来。
夏青心想,楚国真就是个强盗国。
楼观雪道:“你在看什么?”
夏青摇头,敷衍道:“没什么。”可这个世界的背景就是这样啊,人类对鲛人族凌辱践踏,对同族也毫不留情。灭国屠城株连九族常有的事。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楼观雪没惯着由他敷衍,伸出修长的手指从他那里把《东洲杂谈》抢了过来。
夏青被他吓到了,手忙脚乱随便翻了一下,结果一翻就到了少儿不宜的地方。
东洲是离通天之海最近的地方。《东洲杂谈》不仅记录了鲛人一族的历史,还写了各种关于鲛人的香艳传说,这一页说的就是东洲各地艳名远扬的鲛人名妓,用词十分下流,什么“朱唇玉枕”什么“妙器天成”。
楼观雪看了,笑了一下,语气轻松:“说的倒是没错。”
“……”夏青。
也对,楼观雪贵为楚国天子,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尝过。
不过他们的关系也没好到聊这些禁忌话题。夏青选择闭嘴,去翻另一本书。
楼观雪却不放过他:“你对这些感兴趣?”
夏青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这话是真的,他从小到大性冷淡,活到现在都跟老僧入定似的,断情绝欲,大学那会儿室友都上赶着帮他报男科,生怕他阳痿。
楼观雪眸光望他一眼:“看出来了。”
夏青又不服了:“你看出来什么了那么肯定。”
楼观雪勾唇:“看出来你还是童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