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镜摇了摇头。
徐挽之笑了下,坐到了他旁边,抬头望了下夜空说:“坐在这里也好,后半夜可能会看到流星雨。”
这里毗邻小行星带,流星雨肯定是家常便饭。林镜握着杯子,问出藏在心里的疑惑:“菲尔纳星位置那么危险,帝国为什么要把绿洲基地建在这个星球上。”
徐挽之想了想说:“大概因为,相比起其他地方,这里已经够安全了。”
他指向正前方挺拔冰冷的黑色高塔:“看到那座高塔了吗?”
林镜愣了愣,说:“恩,我白天问过,那是检测器,为了确保菲尔纳星周围的宇宙环境。”
徐挽之眼眸深邃:“也不全对,高塔最主要的任务是勘测TI90。帝国设立绿洲的目的,就是为了发觉它更深的真相。”
林镜一惊。
徐挽之说:“TI90行星上其实也有一座同样的高塔,深埋地下,是莱希娅亲手建造的。”
从他口中听到莱希娅这个名字,林镜下意识地抬头,然后对上徐挽之含笑意味深长的眼眸。
林镜不自然的缩了下脖子。
徐挽之勾唇,道:“想问什么吗。”
林镜低头喝水:“没、没什么好问的。”
“是吗?”徐挽之语气很淡,漫不经心:“然后靠你自我臆想,又得出我遥远神秘不好接近的结论?”
“咳、咳——”
林镜差点被水呛到。
徐挽之淡淡一笑,慢慢说:“林镜,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很冤。”
林镜把杯子放到桌上,尴尬地抓了下头发:“你当科技馆的事都没发生过行不行。我不是不想问,就是觉得事情过去那么久,可能你也不是很想回忆起来。”
徐挽之不置可否,只是安静看他说:“你想知道吗?”
深蓝烟紫的夜空隐约有细碎的流星疾驰而过。
林镜撞入他漆黑深远的眼眸。徐挽之身上是洗完澡后沐浴露的清冷味道。
林镜喝过水的喉咙又有些干,视线却是困惑迷茫的,似乎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追问那么紧,自言自语:“常院长差不多把事情都跟我说清楚了我还想知道什么呢?”
徐挽之被他吃迟钝的样子逗笑了,轻声说:“想知道我到底恨不恨啊?”
他的声音懒懒带笑,很轻很温柔,却一下子直击林镜灵魂深处。
如一道雷直劈而下,内心那种被强压下去的难过情绪再次喷涌而出。
林镜瞪大眼,难以置信看着他。
徐挽之漂亮冰冷的眼睛温柔一弯,轻声说:“林镜,恋人之间最重要的不就是坦诚相待吗。”
他平静道:“那些过往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对我影响深重,它对我没造成任何伤害。所以,我并不恨任何人。”
徐挽之淡淡说:“唯一的感觉是遗憾,因为那场烟花并没有完美收场。”
林镜不知道说什么,沉默片刻,伸出手,抱住了徐挽之的腰。他这样突然依恋亲昵的动作,让徐挽之一愣,内心的冷意散去,后知后觉伸出手臂环住他。
林镜闭上眼,头埋在他怀中说:“行了,我知道你不恨了。”他郁闷说:“不过坦诚相待也不是你这样的。徐挽之,我发现我在你面前总是藏不住想法,这事让我挺郁闷的。”
徐挽之垂眸,神情在阴影中。
林镜:“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搞清楚,我来菲尔纳星找你不是为了答案,仅仅是因为想见你。”
徐挽之哑声说:“好。”
林镜:“所以,我真是求你了,你下次看出我言不由衷,能不能别拆穿。我是真的尴尬。”不是假的。
3S级精神力是基于2S级往上定义的一个层次,实际上两者之间的差距已经是人和神的距离。他算是见识到徐挽之可怕的学习能力了,这种对情绪的洞察,简直匪夷所思。
徐挽之忍笑:“对不起。”
林镜抬头,颇有点咬牙切齿,前面的尴尬一股脑化作怒气发泄出来:“我要你对不起干什么?我们之间都确定关系了,能谈点正常的吗?我不远千里来菲尔纳星,第一晚是来跟你这受委屈的?”妈的,气死他了。
徐挽之想了半天,低头凝望他的眼眸,唇角噙笑说:“宝贝,你这是在撒娇吗?”
林镜:“”
林镜起身就想走。
然后被徐挽之强硬地拉着手腕坐下,一个天旋地转,直接坐到了他的怀中。清冷的男性气息一下子环绕周围,徐挽之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脖子,随即来势汹汹的吻覆盖上唇瓣,深入,越发炙热缠绵。林镜被吓了一跳,徐挽之的手指修长而冰冷,紧贴着腰线,林镜有一种自己被牢牢禁锢的感觉。他懵逼状态下结束这个吻,清润的眼眶都泛红了一圈。
愣愣低头,看着徐挽之幽深的眼眸。
徐挽之眼角的那颗泪痣这一刻都似乎沾染了邪气和情欲,沙哑笑问:“所以恋人之间的见面第一晚,怎样才不让你委屈呢?”
林镜:“”
徐挽之:“我们去床上说。”
这大概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林镜悔得恨不得把舌头咬断,一下子跳起,急的舌头打结:“不不不、不是,徐挽之我不是这个意思。”什么鬼!他完全还没做好准备啊!
露台的风越来越冷。
徐挽之看出他的慌乱,低头笑了一下,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身体还没康复,我舍不得的。”
林镜张嘴无言,热气直接灌溉大脑。
徐挽之说:“这里温度会越来越低,先进去吧。”
林镜脸颊滚烫,点了下头。
生死之门旧日图鉴两个副本里,他们都睡的同一张床,早就习惯了。
林镜洗完澡后,沾枕即睡,疲惫直冲大脑。
“我先睡了。”
“恩,晚安,我再处理一些事情。”
徐挽之靠着床头,将灯光调暗,用电脑处理着一些白天的事。
他敲击的声音非常轻。
林镜缩在被子里,四肢百骸都懒得提不起劲,闻着那种熟悉的味道,听着声音反而睡了一个很安稳的觉。
*
Aurora。
“它的意思是曙光。”
“啊?这不是睡美人的名字吗?”
林妈妈早就习以为常他发散的思维,面不改色说:“这两者并不矛盾。”
林镜晃着小脚,突然道:“妈,我说我真的见到了睡美人,你信吗。”
林妈妈:“说谎是会鼻子变长的。”
林镜吓得捂住鼻子,说:“我没说谎,就前些天我追蝴蝶,追到了爸爸实验室。看到一个那么大的玻璃管,里面有个睡着的特别好看的女孩。”
林妈妈一愣,无奈扶额:“那不是女孩……”
林镜惊了:“不是女孩?”
“对,按理来说你应该喊他一声哥哥。”
林镜更加惊讶:“哥哥?”
林妈妈湛蓝的眼眸微微出神,轻声说:“恩,哥哥。”
这时基地里突然急匆匆跑出一个穿白大褂的女生,慌张地喊到:“教授、教授,他好像醒了。”
哗啦啦。蛰伏在风信子海里的白色蝴蝶振翅飞起。
林妈妈瞬间抬头,神情有一点僵硬和破裂,喃喃:“醒了?”
助理和她一样惊喜:“对!数据一直在跳动,生命体有苏醒的征兆。”
林妈妈神色沉下来,一下子起身,往基地走去。
被遗落下的林镜眨巴了下大眼睛,他天生贪玩好热闹,瞬间整个人来了兴趣,光着脚从石头上跳下来:“等等,妈,咋回事啊!我也要看!”
他是唯一的小孩子,基地里的人都喜欢逗他,也都宠着他。
林镜脚上还有泥巴,跑到三楼被一位教授阿姨拦住抱起。
教授好气又好笑:“你过来凑什么热闹。”
林镜声音弱下来:“我就过来看看。”
教授说:“安静待着,别添乱。”
林镜乖乖地哦了声。
三楼现在非常拥挤,整个基地的人似乎都集中在这里。走到尽头的实验室门紧闭着,从金属的缝隙里渗出一些蓝色的微光来,这种光特别安静,分割着尽头黑暗的光影。
林镜眼睛眨了下。
想起了那只被激光截断的白色蝴蝶。莫名其妙多了些紧张,他伸出细短的手臂,抱住教授的脖子,小声说:“那个蓝色的光,到底是什么啊。”
教授笑了下,温柔地说:“是小孩子不能看的东西。”
林镜一下子拿手捂住眼睛,想了想,又偷偷开指缝去看,嘀咕:“我不是小孩子了。”
实验室门上的蓝光流过细密门缝,分杂得越来越密,最后形成蛛网。
紧接着,大门打开,走道上所以科研人员屏住呼吸。从林镜视角,那些蓝色光漫过走道时,灰尘粒子轮廓清晰可见,凝聚一起,就像蝴蝶成海。
他在蓝色蝴蝶海中,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的少年。身后是院长,是林妈妈,林教授,还有很多人。
少年脸色苍白,容颜精致,唇紧抿着,眼角有一颗好看的泪痣。他刚刚苏醒,身上的气质冷漠至极,漆黑的眼眸跟水浸润过的玻璃珠子般。
林镜的呼吸也停了下来。
“挽之,你要不要认识下他们?”说话的人是林妈妈,她弯下身,语气温柔含笑。
轮椅上的少年闻言,沉默抬头。
他的视线太过干净也太过纯粹,纯粹到冷漠,不少人都呼吸一窒。只有林镜睁着眼睛,安安静静回望。到两人视线对上时,对什么都漠然不关心的少年难得停顿了几秒。
这几秒短暂到看不出任何端倪。林镜却还是开心的笑了。
他小时候生的就乖巧可爱,脸颊边有两个小小的酒窝。长长的走道好像就剩他们两个人,他跟他挥了挥手,像是朋友初次见面。
林镜张嘴,心里藏着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轻轻说:“Aurora。”他说完,眼睛笑成了两个月牙。
尽头少年沉默不语。
蓝色流光像燃起的蝴蝶。
你肯定不会知道,在你还没睁开眼时,就已经成了我童年关于浪漫的全部幻想。
你是我在蝴蝶指引下找到的沉睡公主。
是曙光,也是Aurora。
这是一件,除我之外谁也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