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见他没说话后,抬起好看的冰蓝眼眸,轻声问:“Mirror,你听过这首曲子吗?”
林镜愣了愣回答:“听过。”
他到这个副本的第一天就听到了。在停满白色鸽子的广场,从银发的吟游诗人那里,笛声悠扬而低沉,像陈述一段哀伤往事。
小公主的声音放轻后就没有那种尖锐了,像是夜的低语:“我也听过,在我母亲的葬礼上。”
林镜察觉到她隐晦的哀伤,问她:“你在王宫开心吗?”
小公主疑惑反问他:“Mirror,什么是开心?”
林镜不知道怎么解释,停顿着说:“就是,森林和王宫,你更喜欢呆在哪里?”
小公主笑了一下,眼眸清澈若有流光:“王宫吧。”
*
魔藤的种子是被帕尔斯的一位名叫维拉卡的贵族少女送来的。
国王找回公主的喜讯遍了整个爱比伦,邻国也闻到风声,维拉卡是死去王后最小的妹妹,也是公主的小姨。此行前来,不止是送种子,更是看望她这个可怜的侄女。
林镜在花园里看到了维拉卡,是个和克里斯汀差不多大的少女。
一袭黑色长裙,流金的卷发、湛蓝的眼眸,她手捧种子在阳光里朝他微笑,眉眼盈盈,温柔善良。
魔藤的种子比平常植物种子要大一点,浑身通透,碧绿色,像一小块圆形的翡翠。
维拉卡友善地问道:“是您把罗西从森林中救出的吗?”
林镜接过种子,心砰砰跳,听到维拉尼卡的问话,他下意识回答:“恩,是的。”
维拉卡叹了口气:“谢谢您。我在罗西身上看到了那些伤痕,难以想象她在森林中都是怎么生活的。上帝对这个孩子太残忍了。”
林镜得到魔种心情非常好,出言安慰她:“没事的,我们那边有句古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维拉卡微微一笑,湛蓝的眼眸跃动阳光:“再次谢谢您。”
拿到种子林镜就迫不及待地把它种到了早就在教堂偷来的花盆里。
将土覆盖好,滴下自己的一滴献血后,浇水。
一人一鼠就守在花盆前,等着它长大。
耗子:“公主说这玩意七天就能长成,真的假的。”
林镜:“人家都叫魔藤了,肯定有过人之处。”
耗子鬼鬼祟祟看身边没人,才在林镜耳边悄悄说:“你觉不觉得那个维拉卡有问题?”
林镜手指一点一点摁压土壤,唇噙笑意,说出的话却是冷漠的:“觉得。她十有八九就是玩家。”
耗子:“???我靠,我还只是觉得她居心叵测,你就那么笃定把她认为是玩家?!”
林镜笑了一下:“直觉。”来自前双S榜一的直觉。
耗子更惊了:“你知道她是玩家还这么悠哉悠哉种花?!”
林镜翻个白眼:“不然呢?而且”他阖下长长的睫毛:“我们能不能回去,估计还要靠她。”
他其实一直搞不明白传送阵的机理。可小木屋的传送阵就是伊芙琳画出的,同样来自帕尔斯的维拉卡应该也知道这个阵法。
在之后的日子里,林镜基本上盆不离手,抱着长出小小嫩芽的魔藤寸步不离。
维拉卡在爱比伦很寂寞,她留宿在王宫的这些日子,就喜欢找林镜,譬如这一日:“Mirror,有兴趣陪我一同去图书馆吗?”
林镜怀里抱着花盆,巴不得接近有机会接近她,受宠若惊:“当然可以,殿下。”
图书馆建在教堂后方,岁数古老,直入蓝天。书阁内书架非常高,维拉卡为了拿最上方的一本书,还得爬到梯子顶端。
她的黑裙更像魔法师的袍子,袖口和衣摆有着银色的纹路,维拉卡伸出手臂取下了一本非常厚重的书,往下传:“M,帮我拿一下。”
“好的。”林镜伸手接过那本书。
这本书不是魔典,封面的字他认识,叫《帕尔斯的遗失巫术》。
维拉卡从楼梯上爬下来,笑着说:“我的姐姐小时候最大的兴趣都就研究巫术,嫁到爱比伦后依旧没变。”
林镜愣了愣:“这是前王后撰写的?”
维拉卡笑了下:“恩,除了她谁还能写出来呢。”
千丝万缕的金光穿过高大的玻璃窗,照入静谧古旧的书阁。
维拉卡带着坐到了旁边长长的桌子上,少女葱白的手指翻开第一页就没再动,目光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哀伤,用极轻的声音说:“这个,应该就是姐姐用来召唤女巫的阵法。”
耗子:“!”它探头探脑嚷着着“让我看看”。
被林镜一只手摁住了头。
林镜强作镇定,惊讶:“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女巫?”
维拉卡摇摇头道:“女巫?这只是你们这边的说法。其实在帕尔斯那边,我们更多人将她称为巫神。巫神掌管万物之灵,无所不能。只要信奉她的子民虔诚许愿,她就会出现。”
林镜喃喃:“这么神奇。”
维拉卡轻声说,“是呀。与其说是巫神害死了姐姐,我更愿意相信,是姐姐用命交换了罗西的诞生。”
维拉卡说:“罗西是姐姐用命换来的孩子,可命运却那么艰难。”
手指滑上那个复杂的阵法,维拉卡神情越发悲伤:“我的小公主失去了声音,孤独得封闭自己,冷漠又厌世。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换她幸福快乐的长大。”
听到这话,林镜心猛地提起来,他怀里还抱着那个花盆,手指碰着冰冷的瓷面。
果不其然,下一秒维拉卡抬起头来,她眼眸哀伤像蕴着一片蔚蓝的湖,轻声说:“Mirror,你能帮帮我吗。”
黄昏下的维拉卡是如此美丽温柔,金色弯曲的长发蜷在肩膀上,像一幅油画。
但是林镜却只觉得寒冷从脚下蔓延。
他抱着魔藤,听到自己问:“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呢,维拉卡。”
*
维拉卡说她要召唤巫神。需要进死去王后的寝殿,收集更多有关召唤阵的信息。
可现在国王把寝殿钥匙递给了公主。
小公主阴郁孤僻只愿意和他说话,拜托他去拿钥匙。
从图书馆回来。
耗子终于能从兜里爬出来透气,一下子坐到林镜肩膀上,拍爪子:“维拉卡在搞鬼!一定在搞鬼!”
林镜低头用手指戳着藤蔓的芽,沉默半天开口:“你说她到底猜没猜出我是玩家?”
耗子懵逼:“没、没猜出来吧。”
林镜鲜血滴在魔藤上,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不,绝对猜出了。从她送魔种来爱比伦的时候就猜出来了,需要魔藤的果实解除沉睡魔咒,只会是玩家?”
林镜继续分析:“她在装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在装不知道她的身份。”
“唯一不同的事,现在我知道我暴露了,而她不知道。”
吸过鲜血的魔藤又大了一圈,亭亭生长的绿色小芽现在已经延伸出有人手指粗长的枝条。
耗子后知后觉搞清楚情况,立刻瞪大眼说:“我靠,我今天就溜去她房间,看看这女人到底搞什么鬼。”
林镜笑了一下:“行,那我去找罗西要钥匙。”
耗子:“?”
耗子:“你真要帮维拉卡做事?”
林镜反问:“为什么不?”他抱着花盆起身,唇角一勾:“你别忘了,所有玩家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得到玫瑰之心。
那么玫瑰之心到底是什么呢?
林镜脑海里浮现在广场听到的流浪汉的对话,他看似没在意,实际上一直都记在了脑中。
疯子说,是鸽子叼走了眼珠子。
比起其他流浪汉,其实林镜更信疯子的话。
王冠上的宝石是假的,而真的玫瑰之心下落不明。
林镜到达公主的寝殿时,她在梳头发。
在城堡独自生活那么久,罗西的头发已经很长了,说是金色其实更像铂金色,在明亮的房间泛出微微的银。
听到脚步声,小公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看到林镜后,微微惊讶:“Mirror?你怎么过来了。”
林镜突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想要有个妹妹,做梦都是他给妹妹扎最可爱的头发带出去逛街,然后吃早餐跃跃欲试说起过这件事,结果被他妈一句“想要你自己生呗”怼得梦想破灭。
没想到现在倒是以另一种方式如愿。
他将魔藤放到桌上,走道罗西的身后,不知道是被记忆里的自己逗乐,还是看到小公主不由自主微笑。
他拿起桌上的梳子,说:“罗西,我帮你扎头发怎样?”
小公主一愣,习惯性皱眉。
林镜以为这个小姑娘会拒绝,却没想到她只是思考了会儿,便说:“好的,您弄吧。”
林镜得到许可,心花怒放开始编辫子。以他的手艺,也就只能编编最简单的麻花辫,三把头发还抓不匀的那种。小公主的发质特别好,在手中跟水一样,冰凉丝滑。
当然,林镜玩着玩着也没忘正事,问道:“罗西,你有你母亲寝殿的钥匙吗。”
小公主一愣:“有,不过问您这个做什么?”
林镜说:“不是我要,是维拉卡要,她想进去看看。”
小公主迟钝地:“维拉卡?”
林镜:“对,你的小姨,她非常怀念你的母亲。”
小公主思考了一会儿,便低头,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把银色钥匙。
“???”
林镜差点没拿稳头发,这么容易?他诡异地有了种骗小孩的罪恶感。
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林镜道:“头发扎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罗西抬头,冰蓝的眼眸望向镜子里头发被整的乱七八糟的自己,诚实说:“好丑。”
林镜瞪眼:“哪里丑了?”
罗西伸手要去解开发箍。林镜急忙按住了她的手,恋恋不舍自己的杰作:“你再看看?”
小公主无奈地继续看着镜子里头发蓬乱的自己,忍耐半天,还是选择把镜子盖下,眼不见为净。
“”这举动真的伤了林镜的心——我靠,哪里丑了!多可爱啊!
不过他看着小公主冷冰冰又郁闷无奈的脸,他扶着椅子不厚道地笑起来。
“罗西,你有点可爱啊。”
罗西:“”
罗西冰蓝的眼眸静静看着他:“你是在开玩笑吗?”
林镜:“没开玩笑。”
小公主突然又从桌子里拿出来了一个东西:“你不记得这个了吗?”
林镜定眼一看,笑僵硬在脸上。
怎么可能不记得——到森林城堡的第一天,墙背后那个刁钻女巫就要走了他的玻璃珠。
小公主洁白的掌心静静立着一颗珠子,玻璃中心一点血红,流光瑰丽。
其实小公主的性格并不好,是整个王宫公认的。
她傲慢、冷漠、难以接近,更像高塔之上的女巫。
罗西拿出这颗珠子,慢慢说:“其实我骗了你,我根本没有在森林里丢掉一颗珠子。那时只是想为难你,现在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