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家的三个女儿,克里斯汀的外貌遗传自她的父亲,而两位姐姐则遗传母亲玛丽夫人,都是金色长发琥珀色眼眸。
大姐贝拉五官更明艳一点,二姐邦妮就显得文静很多,圆圆脸,笑起来特别温柔。
最近伯爵都在外地,家中只剩四个人吃饭。
壁炉熊熊燃烧,烛光给每一套银制餐具都渡上一层橘色。
林镜走下来的时候,玛丽夫人正坐在主座上拿纸巾擦刀具,看到她眯了下眼,直接问道:“克里斯汀,今天感觉怎么样?”
林镜拉开椅子,乖巧露出一个笑:“在阁楼看了一个下午书,我很好,谢谢母亲。”
玛丽夫人这才满意地点头。
仆人端上晚饭。
从庄园的茶会回来后,大姐的脸色就一直不好,刀叉故意弄的很大声。
玛丽夫人不满地瞥她一眼:“贝拉,注意你的礼仪。”
贝拉憋着一口气,似乎把盘中的肉当做
是某个可恨的人,恶狠狠发泄一通:“不,母亲,我受不了这气。您没听见吗,海伦娜那个贱人是怎么诋毁我们的,她这个该死的泼妇,总有一天我要把她的脸划烂!”
玛丽夫人心平气和,慢条斯理道:“她诋毁了什么?难道不是事实吗?你难道没有一个去跟一个平民示爱还被拒绝了让整个家族蒙羞的优秀妹妹?”
林镜:“”他把头低得更低了,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贝拉今天前去赴宴穿的是一条玫红色的宫廷裙,开襟高腰设计,因为生气胸脯起伏得非常明显,她大叫:“这不一样!海伦娜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克里斯汀,整个城邦没人比她更缠着西瑞尔。我看她就是嫉妒,她背地里肯定也干过这种事,只是没像克里斯汀这样被人发现而已。”
玛丽夫人自从有了这三个女儿脾气已经非常好了,慢悠悠进食:“所以呢,现在给你把剑,你冲出去?”
林镜:“”
贝拉:“”
暴躁大姐要气死了,别过头,靠在椅子上不说话。
二姐邦妮叹了口气:“贝拉你不用在意这些,海伦娜一直是这么个讨人厌的性子。”
玛丽夫人视线凉凉看了眼林镜:“就是,克里斯汀都无动于衷,你怎么就那么生气。”
瞬间一下子饭桌上另三个人的目光都落了过来。
林镜被看得头皮发麻,差点咬在叉子上。他艰难地吞下那块肉,努力维持克里斯汀的人设,抬起头,朝她们露出一个甜美的笑。
玛丽夫人露出一个身为母亲嘲讽了然的表情,眼里的意思大概就是“果然傻人有傻福”。
而贝拉被这傻白甜妹妹搞得更气了,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别过头拿自己的手扇风。
只有二姐邦妮温柔地说:“瞧瞧我的们克里斯汀多漂亮啊,最近城中来了那么多王子贵族,其实只要克里斯汀在舞会上和另一位贵族相爱,这些谣言自然会消失了。克里斯汀你举得呢?”
邦妮琥珀色的眼眸映着烛光,表面温柔实际上一点都不给反对余地。
林镜:“”
他觉得什么?他觉得不太行。他只想搞积分。
——不对,皇宫舞会?
皇宫?
那他不是可以见国王了?
一瞬间心思电转。
林镜愣了好几秒,随后正襟危坐,抬头露出一个单纯的笑:“舞会吗,当然可以邦妮姐姐,我最喜欢舞会了。”
吃完晚饭后,两位姐姐把他拉到了花园中。
秋千挂在一颗月桂树之下,邦妮拉着她一起坐到了上面。
夜色凉如水,地上是斑驳的树影。
邦妮在轻声细语跟她聊天:“克里斯汀,你还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吗?”
林镜装妹子也就只会单纯懵懂这一套,反正问啥啥不知就行,低下头:“不记得了。”
邦妮:“就你和西瑞尔表白那一天,我都怀疑你中了女巫的巫术。你冲出去,在教堂门口,当着无数人的面对一个男人倾诉爱慕,你是疯了吗克里斯汀?”
林镜一脸迷茫加懵逼,这妹子那么猛啊。
贝拉在旁边站着,林镜这表情总算让她舒服了一点,冷着脸说:“现在后悔了?”
林镜:“后悔了。”
贝拉呼了口气,往前走一步,弯身直视林镜的眼眸:“海伦娜那个贱女人说的对,现在城中的所有贵族都不愿意娶你这样轻浮失礼的女人。明天皇宫的舞会是欢迎那些来到城邦的客人,很多都是别国的王子贵族,你可要抓紧机会了。”
贝拉讥笑:“可不要又被一朵花骗去。”
林镜作为一个玩家,对克里斯汀的往事一点都不感兴趣,敷衍地应了两个姐姐后,满脑子都在计划进入皇宫要怎么行动。
别的不说,那些外来的贵族里肯定藏了一堆玩家,去跟他们跳舞那真的分分钟掉马。
回到阁楼房间时,耗子已经醒了过来,林镜半蹲下身和它大眼瞪小眼。
耗子哥用爪子揉了揉眼,一脸蒙蔽。
林镜叹口气说:“别看了就是我。”
耗子哥我操了一句:“你咋变女人了。”
林镜:“你这不还变耗子了吗。”
耗子哥这才睡醒:“哦。”
林镜把头发随随便便扎起来,盘腿坐在耗子面前,拿着笔和纸给它说自己的想法:“明天我会进皇宫参加舞会,顺便带上你。玫瑰之心就在王冠上,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直接找到王冠,然后什么也不用管了直接通关?”
耗子毫不犹豫说:“你做梦来得快一点。”
林镜:“要不要那么悲观,游戏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耗子说:“我玩到现在已经熟知这游戏尿性——没有捷径,只有死路。能在这游戏里获得快乐的,估计就只有我上次刷论坛看到的那哥们,妈的全队送他通关。”
林镜:“”作为知情人士,他想说其实这件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但他不想暴露自己的id,只能改口:“那你先去皇宫转悠一圈,看一眼公主睡在哪里总能做到吧。”
耗子:“废话,瞧不起谁呢,我回来就给你做张地图。”
林镜:“你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第二天外面落了初雪,到晚上都没停下来,马车出发前往皇宫。
车轮压过薄薄的积雪发出清脆声响。
林镜掀开一角车帘,往外看,爱比伦城邦只有一个冰雪下朦胧漆黑的轮廓。
他还没来得及欣赏,已经被大姐拉了回来。
“克里斯汀,你想冻死我吗。”
林镜轻声说:“对不起贝拉姐姐。”
伯爵府派出了两辆马车,他和大姐坐一起,母亲和二姐坐在一起,耗子就在他的兜里呼呼大睡。
林镜趁着现在,开始试图从贝拉嘴里套话,深棕色的眼眸满是困惑:“贝拉姐姐,公主过了这个冬天真的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贝拉道:“应该吧。”
林镜继续问:“女巫为什么会给公主下诅咒啊。”
贝拉嘲讽勾起红唇:“这事啊,多亏了那个死去的愚蠢皇后。”
林镜心里咯噔一声,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惊呆的一面,只是温柔诧异:“皇后?皇后她做了什么?”
这时马车经过一条凹凸不平的路狠狠颠簸了一下,贝拉瞬间暴躁,探身向前:“把车开的那么糟糕,你是瞎子吗!”
车夫苦不堪言:“贝拉小姐忍一下,马上到广场了。”
“让马自己走估计都不会走到这种路上来。”贝拉又尖酸嘲讽了车夫几句,才坐回来,偏头:“你刚刚说什么?”
林镜:“”
他算是看出来了,大姐就是个泼妇。
对比一下,他好娘啊。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你让一个男生装女生还想五花八门吗——也就楚楚可怜小白花比较实际和简单,毕竟有一套直男固定思维里的说话方式。
林镜弱弱:“我我有点好奇皇后的事。”
贝拉翻个白眼:“这有什么好奇的,一个蠢如草包的女人。皇后生不出孩子于是用禁术求助神明,没想到求来的却是女巫。她成功怀孕了,但事情却变得更糟糕。皇后生完孩子就死了,公主也三岁就被女巫带到了森林深处。”
贝拉冷笑:“后面公主偷跑回来,女巫极其愤怒,让荆棘长满了城堡,扎伤公主使她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马车趋于平稳,路过广场,贝拉拉开窗,寒月初雪下那座雕像遥远像是一个旧影。
贝拉咬牙切齿:“就这个,是皇后怀孕时感恩戴德为女巫造的雕像,真是可笑又愚蠢,她以为的神明其实是个恶魔。现在真相大白,我都搞不清国王为什么现在还不把它砸了。”
林镜真怕她丢个什么东西出去,连忙拦住她:“别激动,别激动。”
贝拉深呼口气,又成了明艳高冷的贵族小姐。
过了广场离皇宫就不远了。
她把玩着手里的扇子,跟林镜道:“西瑞尔也在舞会上,你别给我乱发疯知道吗?就乖乖坐到我旁边。”
林镜:“不会的。”
他又不是克里斯汀,还能为个男的发疯不成。
王宫处处灯光明亮,月桂为饰,星月做幕。
下马车的时候,林镜因为地面太滑还差点摔一跤,被贝拉扶住才站好。
大姐都绝望了:“克里斯汀,你都还没见到他就脚软了?”
林镜冤的没话说,尴尬地笑一下。
与此同时玛丽夫人和邦妮也走了上来。
玛丽夫人手眼眸上上下下打量着大女儿和三女儿,对贝拉道:“等会你记的看住克里斯汀别让她丢脸。”
贝拉连连点头。
林镜崩溃捂脸:“母亲,我知道错了。”
王宫内部华丽而奢靡,交叉肋拱的穹顶金碧辉煌,卷廊和雕花石柱分散两边,内墙高处是各种多叶分离的玫瑰窗,悬在头顶的水晶灯照下明光。宴会上名流荟萃,衣香鬓影,琴笛悠扬。
林镜进去的时候,差点被那些宝石、碎钻、金珠狠狠闪瞎了眼。
“克里斯汀,好久不见?”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女人朝他走过来。
是个拥有一双祖母绿宝石般眼睛的贵族少女。
她穿着华丽的紫色开襟宫裙,端着酒杯微笑。
林镜人生地不熟不敢搭话。
旁边的贝拉却是收腹提臀,气息都端着了,阴阳怪气:“海伦娜?见鬼,你不去粘着西瑞尔过来跟我们打招呼,真的稀奇事。”
海伦娜甜甜的笑,眼里满是担忧:“我担心克里斯汀。听说玛丽夫人把她关在了阁楼几天没出门,瞧瞧这脸色,你还好吗亲爱的。”
贝拉气得手上装饰用的蕾丝折扇都被扇出了风。
林镜懵逼:“挺、挺好的。”
贝拉扇得更用力了。
林镜只是个低级小白莲,根本不想和她们三个女人一台戏,匆忙找借口离开。
万幸贝拉和海伦娜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你一言我一句互怼起来,战火激烈,已经直接把玛丽夫人的话忘到脑后,没空管这个妹妹。
林镜得以开溜,提着裙穿过长长的回廊,到了王宫的花园。
耗子在他兜里偷偷弹出一个头来,黄豆大小的眼睛左右四顾。
林镜在花园一个长满玫瑰的角落里将它拿出来,确定没人后轻声跟它说:“就以这里为集合中心,宴会结束后,你最好把公主的房间,国王的房间,还有前王后的房间找到。画出一份地图给我。”
耗子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
耗子身体小,从他手心蹦出去后直接钻进了草地里,快速溜开。
林镜慢慢站起身。
将衣袖上不小心沾染的草叶清除,正打算往回走,忽然闻道一股血的味道。
并不是很刺鼻,隐藏在花香里,正常人容易忽略,但是林镜五官敏感一下子就分辨出来。
有人在旁边杀了人。
他瞬间精神紧绷起来,看似天真浪漫地掰断了旁边月桂树的纸条,得到一个尖锐的武器,紧接着往前走,目不斜视。
“小姐。”
身后响起了男人粗犷的嗓音。
那股血的味道更重了。
林镜眼手握紧了月桂树枝,却是在灯光下迷茫又疑惑地回头:“这位先生,您叫我吗?”
从花园的暗处走来的是个身材高大的魁梧壮汉,视线直直盯着他。贵族打扮,面貌老实巴交,额头上有一道疤。
身上带着寒露和未散的腥甜湿冷的血气。
林镜心中快速分析:这估计就是杀人犯了十有八九是玩家,不能被他发现自己的身份,他得装作一个漫步在花园懵懂无知的贵族女孩。看着人衣着估计是个受邀请的贵族,看这人长相我靠,他额上有个疤?
林镜:“”
于是演技不好的林镜阴差阳错之下展现出了一个正常贵族少女应该有的表现,疑惑、惊讶、然后棕色的瞳孔紧缩,估计是害怕。
壮汉心底的戒备和疑惑打消,朝他露出一个笑:“我叫约翰。”
林镜心情复杂道:“克、克里斯汀。”
约翰确实是一个玩家,身份是邻国王子,一进王宫就直奔着玫瑰之心来。他刚刚杀的是国王身边最亲近的侍卫,为了后面帮忙“找出凶手”得到国王的青睐。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以及被载脏者杀人的证据他都做好了,唯独没想到突然路过一个目击者。
一个看起来天真善良的贵族少女。
她有着黑色及腰的卷发和深棕巧克力液般的眼眸,纯白的裙子织花华丽,少女拿着月桂树枝轻轻望过来的一眼,更像是月之女神狄安娜降落人间。
约翰本想直接解决她,但是现在欲念作祟,他改变主意了。
“克里斯汀小姐一个人出现在花园里,是迷路了吗?”
约翰笑着往前一步。
林镜打得过他,但是没有任何提前准备,杀了这人一定暴露玩家身份。
现在只能装模作样后退一步:“不,我就是来花园透透气。”你别过来,上一个疤哥下场很惨。
约翰说:“那我有这个荣幸和你一起走吗。”
他放在背后的手握着那把血还未干的匕首。
反正已经提前做好了不在场证明,也有了背锅的倒霉蛋。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他现在想和这个年轻美貌的npc玩玩。
林镜踩着高跟鞋节节后退,苦恼皱眉。
约翰舔着唇,眼中的欲望更重。
林镜轻声说:“可是,我该回去了。”
约翰:“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我可以送你回去,你走错方向了亲爱的。”
林镜迷茫:“我走错了吗?”
约翰:“是的。”
魁梧的大汉一步一步逼向纯洁的少女。
现在正是舞会客人到来的时候,王宫上上下下都很忙,这里根本不会来人。
最差的结果就是他装成被强迫,过失杀人。
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少女,拿一根月桂树枝杀了一个高两米的壮汉,怎么想都诡异。
正在林镜一筹莫展之时,他看到了救星。
他后退的时候一不小心踩空了,其实并无大碍。
但林镜还是顺势倒了下去,同时发出痛苦的轻呼。
“啊。”
叫声让约翰一惊时,也让路过的银发青年视线望过来。
廊腰缦回,青年披风飞扬,修长的双腿裹在黑靴中,有着说不出的优雅。
“西瑞尔。”林镜揉着红肿的脚腕,已经不去管旁边的苍蝇了,克里斯汀身体娇弱,泪水浮上眼眸。他直直看向他,颤抖着唇:“能帮我一下吗。”
无论是否刻意,在暗恋的人面前,好像什么都合理。
约翰在怎样也不可能敢杀三个人,尤其是西瑞尔腰上还有武器,只能怨恨阴毒地看着他们离开。
“需要我扶着吗?”
西瑞尔的外表看起来冷漠,性格却是出奇的绅士,嗓音响在耳边,出奇的好听。
“不,不用,谢谢您,我可以自己走。”林镜一点都不想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握住月桂树枝,朝他笑了一下。
西瑞尔收回了手。
往宴会的路是那么漫长,林镜又得维持人设,为了不避免尴尬只能强行搭话。
“西瑞尔,你怎么会出现在花园里呢。”
青年嗓音平静:“出来散步。”
“我我也是。王宫花园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到处都是玫瑰花,啊,你有听到蟋蟀的叫声吗。”
花园里确实有小虫子的声音。
西瑞尔笑了下,银蓝色的眼眸向林镜:“听到了。”
林镜继续尬聊:“那你喜欢吗?”
西瑞尔:“玫瑰还是蟋蟀?”
林镜:“都都算吧。”
西瑞尔:“克里斯汀,换个问题。”
林镜:“”
林镜忍气吞声,继续痴情傻白甜人设:“恩,你喜欢爱比伦吗?”
爱比伦是这座城邦的名字。
西瑞尔薄唇勾起道:“不喜欢。”
林镜:“那你为什么要来。为了公主吗?”
西瑞尔看他一眼,没说话。
林镜心道:那不巧了兄弟,我也是为了公主而来,某种意义上我们是敌对关系。
“可是救醒公主需要去森林深处,女巫太危险了。”
西瑞尔微笑:“我知道。”
林镜沉浸在自己的演技里,难过地瞪大瞳孔:“你知道还要去?”
好一出年度三角虐恋,他真是个天才。
西瑞尔认认真真看他的表演,漫不经心笑说:“这是我的使命。”
为了不接受刺激他大姐可怜的心脏,林镜装作负气离开,在回到宴会前先甩开了他。
把月桂树枝随手交给一个仆侍,林镜走到了贝拉身边。
贝拉正在和邦妮疯狂数落挑剔海伦娜的一切,她的着装、教养、打扮。
林镜深呼口气,继续没存在感地站着。
这一场宴会不知道藏着多少玩家,他必须时刻小心,不能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