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镜愣了一秒,最后直接问了:“你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被石头砸出了那么大个骷窟窿,血肉和脑浆都流出来,居然还活着?那么强的吗。
但他这话像是触到了老人的某根神经,抬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当然是活的。”
林镜看着他半天,和善温柔地笑了一下,然后盘腿坐在老人的对面:“老伯,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老伯身体僵硬,眼睛警惕:“你要做什么。”
林镜:“你想不想出去?”
老伯闷声不说话。
林镜:“我带你逃出去,你告诉我有关诅咒的事怎么样?”
老伯听了这话古怪沉默了几秒,随后眼从鼻子里哼气,嗤笑一声:“你居然也知道诅咒?”
林镜压低声音:“真的有诅咒?”
老伯瞬间暴跳如雷:“有个屁!我看就是许正文和他那个表弟一起编出来忽悠人的!这两兄弟一个力大如牛,一个专搞邪门的事,在村里作威作福好久了,想杀谁就杀谁,跟畜牲一样。”老伯气得骂脏话:“狗屁的诅咒!老子活了七十年,就没见过什么诅咒。”
林镜心里一愣。
许正文?这是村长的名字,他也姓许?
老伯越说越气说:“我养的也是个畜牲!老子千辛万苦躲来躲去,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亲生儿子把我送过来了!咳、咳——”他大动肝火,气的差点一口气没咽上,开始猛烈咳嗽。
老伯很瘦,咳嗽的时候整个人腰快弯到地上,最后咳出来的也是黑色的血,但他用衣服擦的很快。
林镜当作没看见黑色的血,虚情假意地安慰:“别气,别气,气坏身体谁如意啊。”
老伯擦干净嘴巴,藏在污垢下的眼睛混浊不堪,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诅咒,但我可以告诉你其他的事作为交换。”
林镜:“恩?”
老伯阴阳怪气:“你们这种外乡人来这不就是冲着灵山来的吗,我可以告诉你灵山的秘密。”
林镜一头问号,啥?原来他们的设定不是吃饱撑着的游客?到这穷山僻壤还有目的?
林镜正襟危坐,认真的:“成交。我要怎么帮你。”
老伯突然指了指自己的脚,他一直蹲着,现在林镜才看清,老人的两只脚从脚腕处被一条红布紧紧绑在一起。
“你去外面找个剪刀来,先帮我把这东西剪了。”
“好。”
林镜上二楼的时候,是有在入口处的篮子里看到了剪刀。
二楼静悄悄一片,墙上的稻草人挨挨挤挤,他拿了东西赶紧回去。
老人蹲在地上看到剪刀的一刻,眼睛迸发出贪婪的光:“快点快点,等他回来我们就跑不了了。”
林镜坐下来:“他今天出去放牛了不会很快回来的,我们不急,你先告诉我灵山的事。”
老伯脸上瞬间煞气浮现:“先帮我把绳子解了!”
林镜展颜一笑:“老头,你有没有搞清楚,现在我们之间,是你在求人。”
老伯脸色狰狞,在快发作的边缘,但最后还是收敛了脾气。
恶狠狠瞪了林镜一眼,慢慢说道:“村子每年都会来那么几波年轻人找上门,都是听说灵山长生不死的秘密来的。可现在灵山是我们安放祖宗的地方,哪容得了你们放肆,村民们都长了心眼嘴里提防着呢,啥都不会告诉你们。”
清河村长生不老的秘密。林镜听完,把游戏给自己的资料和人设回忆了遍,资料只告诉了他姓名年龄,根本没有前因后果。
如果不是老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来寻找长生不老的秘密,他还真以为自己是来“寻找灵魂最后的依托”呢。
不过他面上不动如山,微笑看着老伯说。
老伯从鼻子里哼气很是不屑:“外面把这事传得神乎其神,其实不过是村里的一个古老传说罢了。传说灵山上本来住着神仙,后面神仙回天上,原来住的洞穴就留了下来,洞穴里面有灵花灵草灵泉,染了仙气,吃了凡人可以长生不老。你想找的长生不老的秘密就在灵山上,只要找到了神仙住的洞穴就行。”
老人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嘲弄,仿佛在嘲笑他们不自量力。
林镜心想这老头大概是清河村之耻了,村民们拐弯抹角藏着掩着的秘密,就这么被他大大咧咧说了出来。
老伯说完后,骂骂咧咧:“你想知道的我说完了,快,帮我把这布剪断。”
“好的。”林镜低头,这剪刀刃上生了锈,有点难操纵,剪东西就很慢,林镜边剪边问道:“虽然传说十有八九是假的,可你们就真的没尝试过去找找?万一赌对了呢。”
老伯被他问的烦死了:“赌个屁。你以为神仙留下的宝贝那么好找好拿?今天算老子发善心,告诉你传说的后半部分,有神就有鬼。守着洞穴的邪祟,是这灵山的山鬼,见到了有没有命回来都不一定。”
林镜扯了下嘴角,好恐怖哦,行,今晚就去灵山走一趟。
剪刀一点一点把红布剪断,老人的眼神也越来越兴奋,他整个人手舞足蹈起来,姿势十分古怪,但手举到一半察觉不对又默默放了下来。
林镜低着头,没看到老人盯着他头顶,流露出的极深怨恨之色。
生锈的剪刀剪东西特别慢,剪刀切断最后一部分。
林镜直起身体来:“好了。”
老人:“好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脚腕,高兴地一下子站起来。
他先是跳了跳,然后弯着身、踮起脚,用脚尖走了两步。以林镜的角度,这个老人每一个举动都十分恐怖和诡异。
“好了好了,哈哈哈哈。”老人开心得手舞足蹈,笑声从沙哑干涩的喉咙传出。
他背对着林镜,在房子里手舞足蹈转圈,用脚尖走到一半突然停下,长久的沉默后,老人然后头缓慢地一百八十度转过来,神色阴毒,声音古怪:“刚刚你在威胁我?”
老人现在已经称不上一个“人”,手突然伸长,朝着林镜脖子掐过来。
“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了我那畜牲儿——啊!”
狰狞声音戛然而止,老头只感觉视线一黑,然后头被什么东西罩住了。
林镜有了上次绑许丫手臂的经验,盖个老头的头还是很简单的。他扯了一大块红布盖上,然后摁着老人的头,用红布条直接在他脖子处打了个结。
“篮子那里可不止放着剪刀呢。”
林镜微微一笑,吊儿郎当的道。
“你——你——”
被红布罩头的老头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手试图却碰脖子那个红布成的结,碰到的一刻却只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肌肤冒起了黑色的烟。
林镜上次欺负小孩,这次欺负老人家,颇有点哭笑不得,怎么感觉自己进游戏就是欺负弱势群体来着?
算了,怪不得他。要怪只怪研究院设计恐怖游戏的理念有问题,从来没把年轻的壮年男子设计成鬼,npc不是女人就是女孩就是老头。
林镜半蹲下来,若有所思看着他流出的黑色的血,和许丫一模一样的血:“活了七十年没见过诅咒?我看你自己就是被诅咒的吧。”
老头整个人爆炸,怒吼:“我没被诅咒!我没被诅咒!是许正文在搞我!这村子里根本就没有诅咒!”
林镜没理他的瞎叫唤,淡淡道:“被石头砸成那样还没死,而你现在这样子虽然怪模怪样,可呼吸有影子也有。”他深褐色的眼眸认真,慢慢说:“我怎么感觉,你就是不死的呢。”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特别慢。
“那个传说,你确定你们村没人去赌过?”
林镜说“不死”的时候,老头像是一秒被扼住了喉咙,整个人呆滞在原地,陷入极深的恐惧里,却一直不愿细想。
林镜吹了声口哨,笑:“你说村长搞你,把你搞成长生不死?看来他是真的爱你了。”
“我今天先帮你出柜了。反正闹成这样,村长肯定也知道,就当是给他个礼物。”他说完往后退:“再见!”
老伯怒不可遏,扑向前想去扯住林镜的脚,但是因为看不见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狼狈地破声大骂。
搞成这样他也不奢求村长不发现了。
林镜把村长的卧室锁重新上好,然后拿着手电筒,照过这一排的棺材,八件棺材?这里面躺着八个人?
他再次走过这些棺材旁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空气更加冷了。手电筒的光闪了闪,似乎是快没电了,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作为先天双S的精神力者,对危险的直觉几乎是与生俱来。林镜瞳孔一所,把手电筒一关,拔腿就跑,他跑到楼梯时,果然听到了脚步声,那种两只腿合在一起蹦的声音,咚咚咚,。
绕着棺材走动的瘦长鬼影又出现了,而且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追随她而来。
林镜到门口的时候,冷静下来,转身一下子把手电筒打开,瞬间笔直的光照在了那个瘦长鬼影的脸上。
他也终于看清了这个东西的模样。
——是一个没有五官的稻草人!
稻草人大怒。
在它追过来之前,林镜一下子把门关上。
然后往下跑,外面天色阴沉,这里一片漆黑。楼梯是有转折的,手电筒也没电了,他凭着记忆力,在对应的地方拐弯。
两道弯,他记得是两道弯,只是在第二个楼梯转角应该看到的一楼祠堂并没有出来。转角过后,又是一片漆黑的楼道。黑魆魆,如同一张巨口。
“鬼打墙?”林镜站在原地,喃喃。
时间紧迫,二楼的门他根本来不及时间从外面上锁,身后的楼梯上想起了两只脚蹦跳的声音,是那稻草人追出来了。
咚咚,越来越近。
林镜的思维快速转动。
鬼打墙,其实困住的只有他,一切是幻觉,但这个幻觉需要有人从外打破。
林镜一咬牙,一下子把手电筒从楼梯上砸了下去,砰——,手电筒咋在木板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动静非常大。
“徐挽之!”
村长去放牛了,其他队友也都不在,偌大的房间居然只有徐挽之一个活人?
林镜往下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他摁着楼梯,几乎是一步好几阶,甩开那个追过来的憨头憨脑的稻草人。
要是徐挽之醒不来,他都不知道要和这鬼玩意玩多久的你追我赶。
等到其他人回来,也得三个小时吧。
这什么狗屁的新手场。
“徐挽之!”
黑暗其实很容易让人的情绪崩溃,衍生出无限的紧张、害怕或者心虚。不过林镜的心理素质很过关,甚至在电光火石间,想了一堆东西。
这个稻草人就是村长安排在二楼巡逻的?稻草人怕什么?怕火?
怕火。
林镜脑海里一道光掠过,从兜里拿出来一盒火柴。
上面的照明不行,手电筒他在林子里就发现快没电了,所以做了两手准备,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楼梯第二个转弯处,放着一些稻草,林镜停下脚步来,那稻草人虽然憨头憨脑,但是腿特别长,身体也近乎扭曲,几乎是蹦两下,然后人贴着楼梯滑两下,东倒西歪追过来的。
林镜快速地画了根火柴,滋的一声,细微红色的星火在黑暗中亮起,往干枯的稻草中一放,只一瞬间白色的火熊熊燃了起来。
咚咚咚。
稻草人扭曲的身体已经出现在他的后面。
林镜反手就把手里燃着的一把稻草扔了回去。
滋啊——火遇稻草瞬间连成一片。
整条黑暗的楼梯,被一团人形的火焰照亮,热浪朝天。
林镜刚出院,其实体力完全不比以前,烈火也照出他额边的薄汗。稻草人发出了古怪的咔咔声,身体四分五裂,浓烟滚滚,灰烬在乱散,在它似乎怒极,燃着一身的火朝林镜追赶过来。
无尽的转弯和黑暗,楼梯右转,林镜一步三阶,他回头看了眼稻草人的燃烧情况,计算了下时间,差不多追不上他就要死了。
林镜嘴角一弯,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转身脚步就踏空了。
不对啊!他记得这地方是平地。
回过头,却是刺眼的光。
——幻境破了?
人在黑暗的环境中久了,在微弱的光也变得刺目。
他脚步踏空,却没有跌倒,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手腕。
“吵死了。”
青年的声音冷淡懒散。
后面是漫天的灰烬、黑暗、烈火、热浪。
林镜抬头,就看到徐挽之的侧脸。
他刚醒来,清冷苍白的脸上带着点倦意,眼角细小的泪痣微微发红。
稻草人终于燃尽,黑色的白色灰铺天盖地,从楼梯上落下来,细碎如雪。
徐挽之见此,偏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慢慢道:“你把我喊起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怎么放火?”
林镜:“”要你何用?
村长暴怒的声音同时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是放牛回来的村长,还有问遍村民没有任何收获的冯浩中和刘成。
就看着二楼的楼梯口,徐挽之拉着林镜的手腕带他下来的一幕,外人眼里,似乎是要拉人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