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木吻下的那一刻,眼泪也随之而下。口中的话情意缱绻,但他表情冷静疯狂,如刀尖舔血。
徐禾愣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搞懵。嘴唇上的吻是那么清楚,冷冽的气息席卷全身,而手腕被禁锢,被掌控到没有一丝反抗余地。
等大脑反应过来时,徐禾心里骂了声脏话。他转动了下手,发现余木根本就没用力,挣开后,一把推开压近自己的青年。
徐禾心道:操。
余木往后退一步,眼里红得发亮。
徐禾心里真是无比烦躁,他的表情不太好。气得眼眶发红,眼珠子却清冷冷,净水流渊般。撕咬过后的嘴唇变得殷红,像极了初见那天唇染花汁、隔空望过来的小小男孩。
余木没说话。
他做错了事,但不后悔。
徐禾气得没话说,喉咙里“我他妈”半天,没组织出后面的词。骂也骂不出狠话,被人轻薄冒犯的怒意倒是轻的,除此之外,他还觉得荒谬和莫名其妙,更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被欺骗的感觉。
——余木疯了吧!
徐禾气半天,说不出话,最后自己也烦了,拂袖转身离去。
妈的!
什么屁事!
这股气徐禾一直回将军府都没消,脸色阴沉地跟快要吃人一样。
长公主被他吓了一跳,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但徐禾抿唇,一句话没说。长公主看他微红的眼,愣住了,等徐禾走后,问余木:“他今日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么?”余木低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神情,道:“是我的错。”长公主不信,愣了半天——这两孩子这是怎么了?
晚饭也没吃,徐禾坐在屋子里,越想越气,其实气到最后,他都不知道在气什么了。
一见就钟情。
徐禾。
这是余木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喊他的名字,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操,什么狗屁一见钟情,这是正常人会说的话?难道因为取名余木就真脑子顿了?——那他当初不如给他取名木鱼。
冷静下来已经是深夜后。
徐禾肚子饿了,饿到头晕。
推开门,就看到青年站在门口,月光下,眉眼如镀上冷霜。而听到门开,他抬起头,微一愣,眉眼间冷意慢慢消化,漆黑的眼直直望着徐禾,认真而执着。
徐禾磨牙,还敢来。
面条馥郁的香味充入鼻子里。
徐禾一愣,低头一看,余木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滚着卤肉,浮着葱花,看起来就很好吃。
而且他现在饿疯了。徐禾没说话,由着余木跟了进来。
两个人都沉默。
徐禾拿起筷子,吃着面条,等一个解释。
余木站着,没有坐,他太过了解徐禾,知道他可能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饿,才敢过来的。
他知道徐禾再等一个解释,甚至知道解释什么徐禾会开心——解释他一时脑子进水才说出那种孟浪话?解释他以后不会再有这种心思?
余木眼眸冰冷,想都别想。
徐禾吃到后面,饱了,于是吃得也索然无味。
他放下筷子,忍不住出声:“你还记得你下午发了什么疯么?”
余木垂眸,乖巧异常:“记得。”
徐禾气不打一处来,握着筷子咯咯响:“那你还不道歉!”
道歉?余木愣是没想到,徐禾想出的解决的方法是这个。直白又幼稚。只是这样天真纯粹的话,却让无尽的温柔,在这一刻涌上他心头。余木低笑出声来。
徐禾:“”你他妈还笑!
余木走过去,轻声说:“徐禾。”
不用小公子、不用您,当一切暴露,他也不想再掩饰。两个字说出口,都带着温柔笑意。
徐禾又听他直接喊自己的名字,没反应过来。
余木已经缓慢地蹲下身,在他身前,缓慢道:“我没发疯,我很清醒。”他想了很久,笑意慢慢淡去,睫毛在灯光下分分明明,说:“对不起,我等不下去了。”
徐禾气都气够了,扯了扯唇角道:“所以你是认真的?喜欢我?一见钟情那种喜欢?”
余木抿唇,道:“不止,很多种喜欢。一见钟情也是,日久生情也是,珍之若命也是,想要长相厮守也是。”
徐禾听得手都颤了下,没有下午那样暴跳如雷的反应。同样认真回视他:“可我不喜欢男人。”
余木一笑:“没关系,我只是想在你身边而已。这份感情你甚至可以当作不知道,只要你别走。”若是没有下午那番话,他也不会被逼到这个地步。
徐禾愣住了,“你想要我别走?”
余木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的想法,只是那个时候害怕得理智全无,记忆空白冰冷,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他笑了一下,语气温柔:“嗯。”
徐禾惊讶,反问:“你为什么会以为,你喜欢我,我就会留下?”
余木摇头,笑容散去,眼眸里的执拗深沉如渊:“我没有这么想。只是觉得,你走后我一定会疯,那么早一点疯,也不是什么坏事。”
徐禾张嘴,还想说什么。
余木却接着道:“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强迫你,只是请让我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徐禾有些冷漠地想,我去哪,你去哪?你还能跟着我回现代不成?注定无果的跟随,有必要么。
他也算是伴着余木长大,虽没有朝夕相伴,但亲眼见证他脱胎换骨。不出意外,余木今后会成为父亲的后继人,英武将军,威震四方。
这么好的前途,光明锦绣的人生,为什么要放弃。思及此,心绪便有点无奈和心疼。
“我不。”
徐禾把下午余木给他的话还给他。
他的眼神寸寸冷淡:“我不想你跟着我。”
余木丝毫不退让,抬头,烟紫的眸边泛起红雾,笑起来:“我也不。”
你是来存心给我添堵的吧。
“那你等着。”徐禾指着门口:“走。”
余木的态度简直是踩在徐禾脾气的边缘。没有过分死缠烂打,但执着也一点不软化。他起身,收好东西,离开时还带上门。
留徐禾坐着,生无可恋叹口气。
徐禾想,他得给他爹写封信。余木的伤好的差不多,可以回去了。战场一去便是好几年,他的任务也快完成,等余木回来时,估计已经回现代,再怎么也找不到自己。
追追个头!
隔日,昭敏便回到了府上。气色好了很多,从马车上跳下来,碧罗裙荡漾如水,笑容也干净纯澈不见阴霾。
徐禾一愣。
自从季行之的事后,他真的很久没见她笑得这般明媚了。可能栽了个跟头,冷静下来,心思就变淡了。
徐禾牵住她的手,让她稳住身形。先是询问一下身体状况,确认没事后。徐禾就翻起旧账了,翻白眼,嘴一扯:“你是怎么想的。”
昭敏不欲多谈,笑一声:“我也不知道我那时怎么想的。”
她是在将所有事情安排打理后,才目光放到手心的血玉上的。那日慕容璇的话清脆响在耳边,“别太执拗,不然终究会一失再失”,而在此事之前,她并没有失去什么。容颜终会老去,感情也不可强求,她执着只是因为她想执着。家人对她婚事的担忧,她看在心里,可即便没有季行之,她也不会随意找个人嫁
木屋之事后,她才真正清醒过来,这样的深情是不可以的,至少对她来说,不可以。
季行之应该在苏府。而此事他应该也不知情。
她托人将血玉归还,什么也没说。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仲春之岁,献文路,惊鸿一眼,想来不过如是。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昭敏拉徐禾到了一间房内。确定没人后,将那日发生的一切跟他说了。
徐禾知道她还被下药,气得捋起袖子,差点拿刀去杨府。
昭敏哭笑不得,拦住他:“可别打草惊蛇,杨婉儿无缘无故对我下药做什么,怕是背后有人指使。”
徐禾也冷静下来,眼眸阴狠,从齿缝里一字一句蹦出:“苏、家。”
昭敏点头,道:“我在花宴那几日,就见杨婉儿和苏佩玉走得近,这事估计跟她脱不了干系。”
徐禾对苏佩玉真是,越来越一言难尽了。
但这女人把柄非常多,不难对付。
昭敏现下还没计划,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她回来就发现徐禾和余木的气氛有点不对劲,虽然远在大昭寺,但是对余木的名字她并不陌生,只道:“你和余木怎么了?”
徐禾听到他名字就头疼,道:“没什么,他疯了,我躲着呢。”
昭敏:“”什么鬼。
徐禾这几日确实躲着余木。
他现在心思就惦记两件事:等系统出现,公布第三个任务,然后弄垮苏家。一时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余木。
只是突然一道旨意甩下,他整个人都懵了。长公主从宫中带来的,说皇上要见余木。皇后的死导致皇城现在还一片哀色,突如其来的召见,让徐禾整个人都心一提。
长公主也不明所以,但她隐隐也察觉事情不对劲。
带余木进宫的那一日,天气阴沉,看样子快要下雨。坐在马车上,徐禾没说话,余木也没说话。
皇上召见,却不在御书房,而是在太后所居的静心殿。
事情有些奇怪,徐禾难免多想,他思索着原由,路过一个院子时,衣袖却被余木扯住。徐禾来不及发问,一路安静沉默的余木忽轻轻笑,说:“徐禾,是这里,第一次见。”他话一出,徐禾只觉得心堵,脾气都没了,道:“你记性真好。”
进了静心殿。徐禾发现,殿内坐着很多人,皇上坐在太后的一边。除了一干朝中大臣,还有薛成钰、步惊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