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
高定秀的第二天和第三天,与开场日无甚区别,无非是看秀、下单、订制礼服。
鹿露头一回尝试还兴致勃勃,做到第二件就觉得细节过多,第三件开始觉得繁琐,好在没有第四件了!
时尚晚宴也大差不差,虽然星光璀璨,可人太多,明星也太多,一大堆人跑过来和她认识,她就没记住几个。大家的话题还惊人得相似,十个里有七八个以“昨晚的极光可真美”开头,然后量身定制下文。
有的人说“可惜无缘得见”,还有人说“比起我在芬兰的遭遇,真是云泥之别”,亦有人说“让我想起了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瀑布”。
鹿露全程都是:(●-●)
完全听得懂是搭讪。
可昨天的极光她是和林泮一起看的,一边说好冷哦一边把手塞搭在他腰上,他假装没发现,她心满意足,暂时不考虑发展其他恋爱线,只能装死了。
等到7号日常结束,鹿露却多住了一天,参观博物馆和教堂,以人文历史为这次的旅途画上句号。
1月8日,乘坐私人飞机飞往上海,入住雾颐酒店,顺便实地考察了她的TOT公寓。
经过改装的公寓和当初有了很大区别。
原本素净简约的未来风格,变成了更清新多彩的田园画卷。入户的一整面墙壁刷成了淡淡的绿色,浮雕凹凸,勾勒出花朵的轮廓,盆栽鲜花一团团一簇簇绽放,增添春日气息,庭院的池水汩汩作响,里面是锦鲤和乌龟游曳。
进门后,宽敞的客厅正朝黄浦江,木质地板涂抹蜡油,映出时光的年轮,白色的羊毛地毯柔软厚实,头顶是蒂凡尼风格的铁质吊灯。与阳台的槅门是彩窗玻璃,图案却不是欧洲文艺复兴的风格,而是具备东方婉约气质的十二花神,一扇扇排列闭合,活动灵巧。
拉开活动门,外面的阳台采用的超透玻璃,纤尘不染,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入室内,光线充足,明媚敞亮。
餐厅的桌椅是订制的奶油白和暖黄,桌旗平整,摆放着三个水晶瓶,插有当季鲜花,暗香扑面。厨房分内外间,外间的开放式厨房用了最新科技,冰箱是内嵌的一大面墙,里面已经储备七成,大多是保质期长的饮料、调料和各种零食。
里间是油烟较大的中式厨房,鹿露只探头看了眼,发现也很宽敞就失去了兴趣。
剩下的房间被分隔成几个部分。
最大的是她的居住空间,包括起居室、卧室、卫生间和浴室,浴室里的白水晶浴缸被完好地保留下来,但原本素净的墙壁换成了一副马赛克瓷砖拼成的冒险图,海盗船在大海中乘风破浪,海怪张牙舞爪,人鱼伺机以待。
这是鹿露在家居展览看到的好东西,全手绘瓷砖墙,仅此一份,被她立马买下。
据说半路还碎了两片,设计师带着新瓷砖跑到这里重新画过,方才安稳上墙。
效果真不错。
壁灯是一簇簇的天然水晶,梳妆镜宽大明净,连带马桶都是圆润流畅的外形,整个空间既有设计感,又让人一眼就觉得干净。
回到起居室,旁边有一扇小小的拱门通往化妆间,那里没什么设计,简单分为里外两间,外间铺满白色地毯,全部都是柜子,不是放她的衣服就是放包包,中间的展示柜放配饰,里间是一间梳妆室,方便洗脸美容换衣服。
另外就是阅读室,书架、柜子、沙发、阅读灯、书桌,全套订制的复古图书馆风格,争取营造学习的氛围,让不爱写作业的主人能多一点耐心学习。
正对沙发的墙上挂着一副太阳系的油画,是林泮为她找到的小小的思念。
除此之外,还有部分空间属于客人。
两间保姆房,宽敞点的住两人,紧凑点也可以住下四个人,现在的床型设计非常便利,一米八变成两个宿舍床费不了多少功夫。还有一间客房,带独立卫浴,从洗漱用品到真丝睡衣应有尽有,无论男女都能及时入住。
鹿露里里外外参观了近一个小时,和刚恢复上班的恭子说:“还是小了一点……”
“毕竟是公寓。”恭子说,“好在大部分服务都有雾颐酒店,我想生活方面不成问题。”
TOT公寓的物业就是楼下的五星级酒店,所以,干洗衣服也好,临时叫餐叫车也罢,都可以打电话给酒店解决,楼下有充足的人手和储备,连泳池都有一个私人区域供住客使用。
客人来访就更不用提了,家里住不下,还有楼下套房。
“也对。”鹿露说,“不过,我还是想买一套大房子。”
恭子颔首:“没问题,我会尽快物色。”
和所有关系一样,雇主和员工之间也要磨合,相处数月,又一手操持了TOT的装修,她基本摸清了鹿露的喜好:需要保护隐私,不乐意被人窥探,但不想生活得太僻静,放眼望去没有人烟,她喜欢看见人,还喜欢看热闹,邻居家如果夫妻吵架,会偷偷趴露台瞧半天。
要在社区里,也要在人群外,常见的富豪思路。
恭子心中有数,挂掉通讯便开始着手准备。她先和紫荆花的小芹联络,请她给一张房产出售清单,有些富豪想要对自己的经济情况保密,不会公开挂牌出售自己的房产,只有少数房屋经纪人知道。
而紫荆花银行管理着富豪的钱包,亦是知情人之一。
请她们协助,能省不少事儿。
当然,这些工作都和鹿露没有关系。
她在新家待了一个白天,实地居住体验,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这才安排航班,隔日返回巨鲸市。
鸢尾社区的新年布置还未撤下,红的红绿的绿,家家户户门口都搞得像游乐园一样热闹。鹿露再一次确认,她对自己的邻居不感冒,但这种热闹安稳的生活氛围还是深得她意。
大家已经上班了,老吴做了一桌菜接风洗尘,CC在整理邻居们的新年贺卡,恭子不在,看房子去了。
泡芙一段时间没看见主人,兴奋地扑到她膝盖上,小尾巴都要晃断。
鹿露大为怜爱,搂住它不撒手,两人在休憩室玩抛球。
林泮惯例上楼帮她整理行李,偶尔处理一下弹出的邮件。
冬日暖煦,空气中有淡淡的清香味。
林泮把她随身携带的护身符塞到枕头下,内心安稳又踏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这里也有了感情,很奇怪,都是暂居之处,感受却和宿舍截然不同。宿舍冷冰冰的,哪怕家务完全看心情,今天不做也没关系,身体却像是有强迫症似的,非得逼自己忙碌。
忙到倦极、累极,手指头都擡不起来,才疲惫地洗漱睡觉。
日复一日,人生都是迷雾天气,看不见出口。
但在这个地方,身体会累,心却很少再倦怠了。
家到底是什么呢?他这个从来没有的人想不出来,但如果真的像书本中所描绘的港湾,不就是这样了么。
可这并不是他的家。
林泮已经为此困惑好长一段时间了。
他想有个家,于是按照世俗的理论装点它,必须有法律关系,他没有父母,就只能依靠婚姻缔结,因此一心寻找愿意和他结婚的女性。
结果失败了。
然后,遇见鹿露。
他们仍然只有雇佣关系,最平常不过的合约,但他喜欢她,每天陪伴在她身边的幸福感,渐渐击溃了过往十几年的决心。
爱是什么,家又是什么呢。
“林泮。”鹿露就在这时出现在房门口,怀抱着香喷喷的小狗,“你该睡觉了。”
“好的。”他口中应着,手却一刻不停地铺平被角,“章经理发邮件过来,说钱应该已经到了,也给您发了消息。”
鹿露摸摸泡芙毛茸茸的脑壳:“我等会儿看,你还不走吗?”
她夹着小狗,笑眯眯道,“不走的话,我就把明天的按摩挪到今天了哦。”
林泮的动作蓦地顿住。鹿露自从去过美容医院,发现那边可以美容按摩一起做,就提前订了明天去医院的护理,这是正儿八经的按摩。
放到今天就不一样了,在家里的几次按摩,全都是他在做。
以前还好,她没别的想法,规规矩矩趴着打瞌睡,但昨天在酒店,她说看房子累死了,他按的时候可没少耍花招。
林泮实在有点怕她,也怕自己失态。
“好的,您早点休息。”他垂眼,“晚安。”
鹿露哼哼两声,任由他走了。
心里却不大爽快。
这两天,她抓住他的心理漏洞,试探了好几回,他果然不怎么抗拒她的亲近,可要说主动,半点苗头没有,搞得她患得患失,想不明白。
他到底是不是喜欢她呢。
如果不喜欢,不抗拒是因为怕失去这份工作吗?那她岂不是成了坏人?
鹿露一方面认定他喜欢自己,另一方面却被他的反应弄得毫无信心。再想想,就算他真的喜欢她,却不愿意和她在一起,还有必要强求吗?
她对林泮的感觉,值不值得一个“偏要勉强”?
也许,任由他当一个助理,过他想过的生活更好。
毕竟林泮这么想结婚,而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早早结婚,两个人就算在一起,她也不能满足他的心愿。届时平白耽误他不说,还徒惹伤心,连助理都没得用了。
鹿露越想越沮丧,忽然就理解了他的自欺欺人。
只要不说破,就还能装作没发生过。
林泮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点,才决定到此为止呢。
那么她呢,是就此罢手,假装之前的种种暧昧都是幻觉,若无其事地回到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还是弄个清清楚楚,不留后悔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