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突生,其他警卫人员迅速围拢,打量着咄咄逼人的简静。
而简静这边,也引来了其他乘客的支持和打量。
时尚女总监,欧美明星夫妻,蜜月情侣,还有其他乘坐本次航班的VIP乘客,全都投来关注的视线。
简静道:“安检我愿意配合,你对我拔枪,有执法权吗?”
“静静,不用和她废话。”康社长冷冷道,“直接打领事馆电话,叫他们来处理这事。我就不信了,贵国还能跨国逮捕外国人。”
欧美明星终于明白了原委。他们分辨不出亚洲人,还以为女警卫就是本国人,乍听她也是外国的,立即开口道:“你没有权利搜查我们的行李。”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殖民地呢。”杀人诛心,简静这刀补得准极了。
这下,安检员没法不站出来了。他果断选择维护国家名誉:“误会,这位女士和我们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简静问。
其他工作人员对视一眼,陆续表态:“是的。”
“我们是独立国家。”
“我们只是为了安全,并不是搜查行李。”
简静并不肯罢休,又问:“那她拿着枪对准我,你们不把她抓起来?还是贵国有持枪自由?”
闻讯而来的保安看着自己的警棍,不敢上前也不敢后退。
双方僵持住了。
康社长道:“我已经给领事馆打电话了。”
“这是误会。”凡事有好有坏,外交这把双刃剑,现在对准了对方。另一个警卫按下了同事举枪的手,面不改色地瞎掰扯,“她不懂英文,以为你是在挑衅。”
简静冷笑:“你说什么,挑衅?谁挑衅?”
“不,我的意思是,她误解了。”警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请继续安检吧。”
简静嗤笑一声,拉开拉链,将东西全都倒在桌上。
充电宝,口红,纸巾,补水喷雾,面膜,耳机,牛肉干,话梅……全都是零零散散的小物件。
她盯住女警卫,缓缓道:“耳朵聋了,眼睛没瞎吧?”
女警卫勃然大怒:“你!”
同事牢牢拉住她的胳膊。
“Gohell.”简静扫回自己的东西,摔上背包,并附送一个中指,“bastard.”
她怒气冲冲地走上登机桥,脚下的钢板被踩得闷响不止。
然而一离开众人的视线,愤怒的表情便消失无踪。
她扭头看向登机室。
落地玻璃后,打扮成商务精英的男人侧过脸,微微一笑。
简静头也不回地走了。
背后,乘客如潮水,涌上钢铁巨鸟。
和平时的无数次起飞一样,乘客忙着落座,空姐负责检查行李,机长听从塔台的指挥,预备飞行。
简静闭上眼。
机身震颤,滑行,起飞。
终于顺利地离开了这一片土地。
她忍不住舒口气,肩膀松弛。
“你不怕她真的开枪吗?”康暮城问。
简静道:“她不敢。”
他克制住焦虑:“那枪走火呢?”
她顿了顿,坦诚道:“我没想这么多,危险总是有的,枪走火的概率也就比飞机失事大一点,不会比车祸更多。”
“静静。”康暮城深吸口气,试图和她讲道理,“有些危险我们规避不了,有些却可以避开。你这样,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
简静抿住唇角。
康暮城还想说什么,旁边的康社长清了清嗓子:“暮城。”
“妈,我……”他想说什么,但康社长没给他机会。
她拽过儿子:“过来,坐我这儿。”
康暮城看看转头不睬他的简静,再看看坚持的母亲,只好中断谈话,坐到母亲身边的位置上。
简静“刷”一下关上了门,并按亮了“请勿打扰”的指示灯。
康暮城叹口气,无力地倒在椅中。
“你干嘛欺负静静?”康蕾问,“欺负小姑娘,你好意思?”
康暮城解释:“我不是想教训她,只是担心……要是那个女人刚才真的开枪了怎么办?”
方才她们对峙的短短几分钟,他的心跳至少飙升到150以上,完全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只记得浑身冷汗直冒,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伤害到她。
这种惊惧感,甚至超过了他在巴黎的那次。
至少当时,歹徒并没有针对她,没有把枪对准她的脑袋。
“我真的……”他拧眉,胸口微微发疼,提醒他方才的担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再这样下去,万一哪次……”
康暮城罕见地词穷,不知如何表达:“难道她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吗?”
康社长若有所思地看着儿子:“你是不是觉得,静静已经没了父母,你有责任照顾她,关心她,规劝她?”
他反问:“不应该吗?”
“这样只会适得其反。”康蕾平静道,“静静忍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看得出来,暮城,不要挥霍她对你的感情。”
康暮城顿住。
“我刚出来创业的那年,被人骗了。”出乎预料的,康蕾并没有再评价他们之间的事,反而说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往事。
“当时账上一分钱都没有,我欠了好几个亲戚的债,结果那个王八蛋跑了。我又气又悔,不知道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信了他的鬼话,搞成那个鬼样。妈和你说实话,我真觉得自己到头了。”
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可康蕾现在回忆起来,仍然唏嘘万千。
“那时候我就想,要死我也得拖着那个王八蛋一起死,不能放过他。我千方百计要到了他的地址,第二天拿了把菜刀,直接砍上他家去。
“王八蛋和我耍无赖,说钱一分都没有,我就算杀了他也没有。说真的,我去的时候还报了希望,指不定上门一逼,多少能要回来一点呢。谁知道他家里除了一张破床,连个电视机都没,总不能拿他八十岁的老娘抵债吧?
“当时真的心都凉了。我就直接把菜刀搁在他脖子上,和他说,要么给钱,要么给命,反正我欠了一屁股债,不坐牢也得跳楼,拉上他不亏。”
康社长牵牵嘴角,笑了:“然后你猜怎么着?”
康暮城说:“他还钱了。”
“是啊,他怂了,打电话给小情人,让她送钱来。”康社长失笑,却又道,“我和你说过这事,但你不知道,其实你出生以后,这种破事又发生了一次。”
康暮城面露讶色。
“是公司的人卷钱跑了。”她说,“那会儿我刚生了你,遭了大罪,莫名其妙老发脾气,注意力集中不了,很多活儿没法再干,只好都交给下面。也怪我,觉得他是老员工了,我待他不薄,总不至于捅我一刀吧?结果人心真的难说……”
她摇摇头,没有再感慨,而是道:“我一听说这事,血就往我脑门上冲,听小聂说,他以为我脑溢血,吓得腿都软了。可你妈是这种人吗?我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宰了那混蛋。”
康暮城:“……”
“但我没去。”康蕾话锋一转,问儿子,“知道为什么吗?”
他说:“聂叔拦住了你。”
“屁,就凭他?”康社长哂笑,注视着儿子,眸中熠熠柔光,“是你。”
“你这么大一点。”她比划着小婴儿的大小,“才几个月,我不抱你,你就不肯睡觉。你说,我怎么去和人家拼命?”
康暮城怔住。
康蕾道:“你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好静静,就算被她讨厌,只要她能好好的也就值得,对不对?你有没有想过,静静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已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自嘲。
“对,你没法理解,因为你不像她什么都没了。”康蕾一针见血,“但我能明白她的心情——父母没了,你对她再好,也有自己的人生,她只对自己重要,别人没有那么需要她,那她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康暮城沉默。
“你说一千一万遍危险,都一点用都没有,她不怕危险,也不怕死。”作母亲的怜悯地看着儿子,诚恳道,“暮城,你弄错了,要一个人不冒险,只有让她自己不愿意,你明白吗?”
没有牵挂就没有畏惧,只有心底有了在乎的人,才会害怕死去。
这个道理,康暮城听明白了。
于是满心涩然。
登机前跌宕起伏,飞行却平静得过分,没有雷暴,没有气流,无比顺利地降落到祖国的土地。
简静觉得特别累。
或许是两个事件离得太近,或许是寻找A格外耗费心神,她下飞机时,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精神不好,警觉性自然也没怎么上线。
直到身边的康暮城倏然顿步,她才察觉到异常。
眼前冒出了一捧鲜艳的红玫瑰。
超大的一束,比脸盆都要大得多,估计是九十九朵的套餐。直直送到面前,整个视线全被挡住,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露水晶莹。
简静:“???”
第一反应:好新鲜。
第二反应:确实是玫瑰,不是月季。
第三反应:谁干的?
她仰头,看见宗洵美的笑容。
旁边有人开始掏手机拍照,女生们压抑住激动和兴奋,各种围观,窃窃私语:“是不是要求婚?”
“啊,这男人好好看,像明星。”
“天啊,好幸福。”
简静:“……”
她费力地擡头,瞪着对方:“你干嘛?”
“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他张开手臂,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嘴唇贴向脸颊,“谢谢。”
简静翻白眼:“又不是为了你。”
“这才是我最感谢的地方。”他松开她,笑道,“又欠你一个人情。”
简静瞅瞅他,笑了:“一束玫瑰就是你的诚意?我可不缺送花的男人。”
宗野失笑。
“OK,我明白。”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贺卡,还是兔子形状的。贺卡插进花丛,他笑,“三天之内,随时恭候。”
简静按捺不住好奇,伸手去拿贺卡,谁想立即被他握住了手指。
他擡起她的手背,轻轻一吻,含笑道:“我会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