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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士不可以登基吗? 卷五 二分有汉,战定河西 第146章 先安于内

    第146章先安于内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从来都是这个道理。

    之前她还可以跟韩馥保持着“相安无事”的状态,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韩馥这个度辽将军是刘宏册封的,应当算是与她在同一阵营。

    而作为并州的长官,在理论上来说她也确实需要一位度辽将军的存在来协助她管控边境。

    可乔琰实在是个不太寻常的州牧。

    哪怕早几年间,边地还面对着胡人的进犯,等到了如今,她手底下的将领已经完全可以覆盖住并州全境,更可说是绰绰有余,那么韩馥这个度辽将军也跟个摆设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甚至还该当算是个不太安定的摆设。

    就像乔琰在随后与郭缊的闲聊之间相当坦诚地说道:“在早先讨伐董卓的时候,此人能做出装病的举动,直到袁本初等人发起酸枣会盟,他才开始蠢蠢欲动地想要响应,可见与我们并不是一条心的。他昨日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今日袁本初拥立皇子辩于邺城,明日又安知他会做出何事呢?”

    所以韩馥绝不能在这个位置上了!

    可出于大义之名,乔琰顶多是在之前韩馥表现出想要跟随袁绍号召行事的时候,给他扣上一个“州牧外出,欲行不轨”的帽子,而不能直接凭借着手中的军权将韩馥给斩杀或者驱逐出境,否则她就是冒领汉臣之名,而行割据并州之实。

    不过这对乔琰来说也算不上是太麻烦的事情。

    自徐庶这位五原郡从事到任,行监察之实,又与那身在五原边境阴山固阳道防线的徐晃形成了文武组合之后,他便意识到,要名正言顺地夺取韩馥手中的权柄,可能并不像是他想象得麻烦。

    乔琰一度说到韩馥此人有些多疑,这种多疑是咎己而非责人,并没有说错。

    按理来说,这不该是他这样履历的人所表现出的特质,但也难保,正是因为贵人扶持,才让他对自己的能力处在一个极度不自信的状态。

    总归他展现在徐庶面前的就是这样的状态。

    故而徐庶向乔琰做出了申请,他需要在五原郡内临时募兵。

    作为乔琰真正意义上的直系,而且与颍川士人之间的关联有限,徐庶在乔琰这里的可靠程度还是很高的,这种募兵的权力给出去也没问题,不过这条请求巧之又巧地出现在了她巡看露天煤矿的时候。

    也让她大笔一挥做出了决定。

    何必募兵呢?这些在接下来的极冷天气无处做工的鲜卑人,乔琰又不想让他们吃白饭,不如再发挥一下作用。

    让他们去五原!

    对这些鲜卑壮劳力来说,是在雁门吃饭还是在五原吃饭显然没有太大区别。

    他们会来并州还是因为乔琰在今年三月往鲜卑王庭一行,和步度根聊聊人生的时候,透露出了这么个消息——

    她交易给步度根的煤矿,在并州只能被称为残次品,而这甚至是在并州的人力有所匮乏的情况下。

    对过冬燃料的需求,让步度根并未意识到乔琰此举之中所包藏的陷阱,而是将这第一批鲜卑劳力送到了并州,看看能否达成一个长期的交易。

    因担心乔琰不免会对鲜卑人苛待,步度根倒也没敢将族中最是精锐的人员给派出来,以免有生力量再遭到这位并州牧的摧残。

    可也恰恰是他的这点小心思作祟,让这些鲜卑人在雁门劳作了两月后,对草原上逐水草而居的不安定状态嫌弃得很。

    现在还得到了乔琰这等“天冷矣,不宜室外开采”的关照,将他们暂时移居到五原来的待遇,更加深了他们的这种想法。

    他们可不会觉得这是乔琰在提防他们与那身在塞外的步度根存在里应外合的可能,才将他们调开雁门,只觉得这位乔并州虽然跟他们“礼尚往来”交战的时候可怕了些,在声称往后还要拿与步度根有嫌隙的鲜卑部落练兵之时语气凶残了点,却也不愧是个能担负起一州重任的厚道人。

    唯一有那么一点美中不足的是,他们时常得看到从绥远城送过来的军粮,在送抵了这一边的营地后,居然还得将半数以上的部分送到另一头的度辽将军营地里。

    若说按照人数来分,也确实是这么个瓜分方式,可这些鲜卑人要是能按照这个逻辑来思考问题——

    他们也就不是鲜卑人了。

    于是韩馥时常能看到在自己出去行动的时候,有那么一群如狼似虎的鲜卑人,正在对他进行凶悍的凝视。

    “乔烨舒她什么意思?”韩馥回到营地就开始泛起了嘀咕。

    如果只是一两个鲜卑人对他这个汉人不满,尚且还可以理解,可若是每一个呢?

    韩馥是一个很容易多想的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因为疑心袁绍想要杀了自己,而落了个躲在厕所里自杀的结局。

    所以现在他也不免自己给自己制造出了危机感。

    曲义就觉得没必要想那么多,也是这般劝说韩馥的,然后就迎来了韩馥近乎于指控的一眼。

    如若韩馥是那种暴烈脾气,这个时候就应该上门去,让徐庶好好约束一番自己手下的鲜卑人,而不是在此时只会朝着曲义问道:“你听过这种荒唐事吗?让鲜卑来防备匈奴?”

    活跃在固阳道方向塞外的,可不只是已经被乔琰在誓师大会上来了个一锅端的休屠各胡,还有北匈奴西迁后留下的其他匈奴部落。

    虽然要达成成群袭掠并州的结果,在目前乔琰以武力统帅并州的情况下,可能性并不太大,但也难保会有如当年的休屠各胡一样,想要冒险一试的。

    所以抵御匈奴——这话说得通。

    可若说用鲜卑来抵御匈奴?

    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会有人能说出这种话来。

    谁知道她是不是打算借着那些匈奴的手,将他给干掉,对外还能掉两滴“监管不力”的眼泪。

    曲义倒没有韩馥所想的那么悲观,回道:“……或许,乔并州也正是为了开拓一条前人未有过的路呢?”

    韩馥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觉得曲义可能跟乔琰是站在一头的。

    谁让那家伙在他被乔琰凭借州牧权限禁足后还给调度去了前线,加入到进攻洛阳的队伍之中。

    在得胜归来后,他还颇为感慨,乔并州治军有方,若非如此也不能以数千羊皮囊渡江,又于直扑孟津敌营的时候丝毫不乱,更能在攻破洛阳后快速收敛队伍。

    韩馥一点都不想要听到这个。

    偏偏这度辽将军营地内的情况也并不那么如他的心意。

    早先乔琰将梁仲宁调走的时候,韩馥还要思忖思忖,那家伙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他并没有发现的天赋,可在随后又被乔琰调走了几位黄巾旧部后他却意识到,这就是乔琰在挖他的墙脚。

    度辽将军营地里缺了人,韩馥是要想办法补齐的。

    可若是要问五原的郡民,是选择加入乔并州的军队,还是加入那韩度辽的队伍,似乎不会需要有什么犹豫,就可以给出一个答案。

    更让韩馥觉得郁闷的是,乔琰在并州推行的耕作方式改良,也是要笼罩到固阳塞与度辽将军营周边的。

    哪怕这些边地士卒中确实是有因为罪债而不得不充边的,却也有不少是并州的本地人。

    他们每日所见都是并州的种种制度推行,让他们可以知晓,自己的家人大约也能在州牧治下吃个饱饭,在还远不到需要达成精神需求的当下,这已是足够有说服力的德政了。

    韩馥充耳所闻,都是这些士卒在闲谈之间对乔并州歌功颂德,就差没将自己这个度辽将军给抛在脑后,还动不动要被跟前头的几届度辽将军相比,早已经压力很大了。

    现在又有那些鲜卑人“虎视”在侧,虽然没将这种话到处宣扬,却只觉得自己半夜都睡不安稳。

    可他能做什么呢?

    要知道乔琰连董卓都能击败,又在并州享有如斯可怕的声望,他便是想要对对方的行为做出什么指责或是反抗,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韩馥要是胆大一点……

    算了,他胆子不大。

    他也更不会知道他所听到的有些话,完全就是徐庶在就近操纵的结果,尤其是那个粮食先往他的营地走一趟,再分摊到度辽将军营地的行为,可算是被他拿捏清楚了规则。

    韩馥越想越觉得自己处境危险,干脆趁着半夜跑了路。

    他寻思着若是自己回到了邺城,有袁绍的支持怎么都该能领到个官职,比起在这里当个被架空的度辽将军好,还不用面临生命威胁。

    仔细一想,他这一跑也算是给乔琰扣了个不容人的黑锅,还能稍微出一口恶气。

    谁知道他刚跑到并州与冀州的边界上,就被早已张开了罗网等他的乔琰给逮了个正着。

    擅离职守这个罪名也当即就朝着他丢了过来。

    至于是否还应该算是通敌,并州境内的民众自有自己的判断。

    反正不管是哪一种罪名,他这度辽将军的军权都可以顺理成章地卸任了。

    几乎也正是在此事发生的时候,盖勋带着姜冏,连带着汉阳郡太守借调给他的人手抵达了凉州与并州的交界处。

    说起来,若不是盖勋要防备路上可能出现的敌军,准备低调些行事,他其实还能带上更多的人。

    就连他们在进入北地郡之前遇上的“句就种羌”首领滇吾,都因曾经为盖勋所厚待,想要将盖勋起码送到那边界线上。

    毕竟在对方看来,盖勋是往并州避祸的,这与他们的利益也没什么冲突。

    可盖勋思量了一番自己的目的,以及乔琰在这邀约之中所表现出的信心,还是拒绝了滇吾的好意。

    他便只带着自己的这些人手,一路谨慎行事,先往皇甫嵩屯军之所走了一趟,与这老朋友做了个回应交代,而后继续东行。

    他抵达边界之时,这片黄土高原之上已经落了雪。

    姜冏为他披上了件厚重一些的风氅,见这位武都太守望着前方已有山头积雪的子午岭望去,神情中稍有几分怔楞之色,不由问道:“太守何故迟疑?”

    盖勋目光未离前方,回道:“我不是在迟疑选择乔并州作为盟友是否是个正确的选择,若真如此,我也不必一路远行前来了。”

    “我是在看那里。”

    他伸手指向了远处子午岭下的土地。

    他们恰好是打庆阳以南而来,出现在他们面前那片纵横交错的水道之间,正是一派田垄齐整,坑道俨然,冬小麦已然播种其中的样子。

    在原本已经为且冻羌、南山羌等羌种破坏秩序的北地郡,出现这样的一片田地,实在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事情。

    以盖勋的眼力也不会看不出,这土地耕作的水平并不低,起码不会是有什么人临时起意,才弄出了这样的一番场面。

    也正在他思虑于此之际,忽见那岭上奔行而来了百余骑兵。

    虽有风雪干扰视线,也并不影响盖勋在这一个照面之间认出,这不是汉人骑兵的打扮,而是匈奴人!

    “预备敌袭!”

    他这口令刚刚给出,那对面的骑兵奔袭极快,已在转瞬间又行过了一段。

    这距离的拉近之间倒是让盖勋陡然意识到了个问题,若是按照匈奴交战的习惯,对面早应当拿起弓箭了才对,可偏偏他们并没有这种交战的意图。

    那领头之人更是远远高呼问道:“来人可是盖元固盖太守?”

    盖勋定睛朝着对方看去,忽然意识到那领头的小将竟是个熟人。

    傅燮被明升暗降地丢来做那汉阳太守之时,傅干就跟随在傅燮的身边,虽然如今距离当时已有四年过去,但傅干也不算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至于到盖勋认不出来的地步。

    他连忙擡手让身后之人先放下了弓箭,同样高声回道:“正是盖勋!”

    随着他的这一声回应,那头奔袭而来的骑兵当即放缓了速度。

    他更是眼见傅干令后方随从在距离此地还有一小段的位置停了下来,只他一骑朝着这方而来,分明是为了让他看到自己的态度。

    那面容冷肃的小将在这番疾行号令的举动中,恍惚让盖勋觉得,身上似已有了几分昔日傅燮的模样。

    昔日的傅南容名震北地,声威至于汉阳,而今其子倒也不逞多让!

    对得起他父亲当年的英名!

    不过盖勋也不免在心中腹诽,他怎么会与匈奴人为伍?这着实看起来是奇怪了些。

    在傅干翻身下马,走上前来朝着盖勋行了一礼后,盖勋也将这个问题给问了出来。

    他既算是乔琰从凉州请来的向导,就算不得外人,傅干自然也没有瞒着他的必要。

    他回道:“如今上郡已不若早年间贫瘠,难保不会有羌人翻越子午岭而过,故而乔侯令南匈奴人位居于此,一面令凉州各方为之懈怠,以为乔侯先得平州内之事,方可西出凉州,一面——”

    “以匈奴为屏,抵御羌部。”

    盖勋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却只见傅干好似并未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朝着东面指了指,说道:“请盖太守随我一道过子午岭吧,我家君侯已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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