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坐山观斗……
李肃的声音停在了未曾说出口的“敬之哉”三个字。
邺城来客,除了那伪立汉帝的使臣绝无可能会有旁人!
李肃有一瞬几乎要以为,这是乔琰为了表示对他这位董卓来使的打压,这才让人伪装出的戏码。
却发觉她连听着他宣读出的册封骠骑将军都兴致缺缺的神情,在听到邺城来使后也不免表现出了几分讶然。
不过乔琰惊讶的可不是邺城会有人前来。
董卓这位逆境英雄顺境狗熊的存在,都能在于长安站稳脚跟后快速做出四方拉拢的举动,以稳固他手中刘协的正统地位。
拥立刘辩上位的各位大臣,在没有太后、没有玉玺、没有先帝遗旨的三无情况下,更要做出这样的举动。
乔琰曾经当街骂袁本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又如何?
需要这位并州牧支援军粮的情况下,她也并未有所迟疑地拿了出来。
在袁绍还没反应过来那个数麦子的离谱算法,又并未将这个附加筹码说给手下人知道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确实是这个样子。
她曾经当庭痛斥袁公路拥立新君实与董卓无异又如何?
若真把袁术和董卓放一起,起码乔琰起兵征讨的还是后者。
这就不妨来谈一谈了。
总归这位并州牧如今正在积极备战于征讨西凉,从凉州借道讨伐长安,而不是直接从并州出兵邺城,声讨刘辩即位的正统性。
若是让她和董卓之间互相攻伐的情形再激烈一些,可难保会不会让刘协成为其中的牺牲品。
在先帝的两位皇子只剩下了一位的情况下,刘辩是否是正统,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这便是在邺城几日前的朝堂上的争议到了最后,所得出的结论。
当然他们还不至于当着天子的面说什么,只有你那兄弟死了你才算是正统,而是委婉地表达了一番对于乔并州除贼的期许,为此他们商讨一番,决定给出个将军位,来以示对其武德充沛的嘉奖。
或者说是拉拢。
至于要给出什么位置倒也不难想。
袁术因走南线进攻洛阳,第二路攻入洛阳,有救驾扶立之功,可封为车骑将军,乔琰领兵破城在先,所消耗的几乎都是董卓最为精锐的部队,合该位次在袁术之上。
这话是杨彪说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端正得很,谁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在给他如今在并州牧手下做事的儿子谋取福利。
而若是按照他的说法,自西汉之初便定下来的将军等级制度里,车骑将军之上只有骠骑将军与大将军两个位置。
但大将军的位置是不可能给乔琰的,否则她便有了调动天下兵马的权限,谁知道她会不会来上一出奇兵奔袭邺都。
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
骠骑将军。
许攸正是携带着这封册封骠骑将军的圣旨前来的并州。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乔琰将这“邺城来客”请来了堂上,便听到了这两人的自报家门。
许攸不必多说,乔琰与他是见过的。
在董卓把持了朝政之后,作为何进大将军府幕僚的许攸,果断地外逃出了洛阳,又在刘辩在袁氏的安排定都于邺城后,前去投奔了袁绍,恰好与乔琰错开了。
可五年多前的鼎中观策论,许攸也同样在场。
彼时他和陈琳一样觉得乔琰在骂人的本事上稍微差了些,却也对她如此年纪就能有此等政治觉悟而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可今天再看,她这以言贬人的本事是没长进多少,凭借着自身战绩居高临下地打击人,却是一日胜过一日。
更让许攸觉得有种微妙时间错落感的,是当年他与许劭、陈琳、王谦等人,还能以长辈的身份对乔琰给出个品评声名之言,如今却只能勉强说一句他们彼时慧眼识英,更要在此时的拜访中接受乔琰从上首投来的打量。
还是一旁的同行之人朝着乔琰行礼开口,这才打断了他的思量。“魏郡审配见过乔侯。”
审配……
乔琰心中思忖了一番对方的来路,回道:“许子远与审正南到来,可算是让此地蓬荜生辉了。”
她话中说是说的什么称赞之言,可若是要审配和许攸辨认一番她话中的语气,其中却未必有多少恭维的真心。
但此时他们谁都无法指摘对方薄待名士,谁让早在两个月之前,乔琰就已经将自己的立场说得很明白了。
先帝将匡扶汉室,清君侧的任务交托给了她,在她手握先帝遗旨的情况下,她确实是可以批判刘辩得位不正的。
那么他们这些隶属于东汉朝廷的官员,也就是她眼中的伪臣。
不过反正也没被直接赶出去,总还是能谈谈的。
许攸的目光又不免在李肃手中特征鲜明的圣旨上一扫而过,意识到自己可能选择了个极其特别的时候抵达并州。
此人必然是董卓的使者!
这越发让他作为出使之人,心中多了几分紧迫感。
他便也没管乔琰话中潜藏的几分阴阳怪气,回道:“乔侯战功卓著,名闻天下,若这并州州府承飞凤之望,都要被称为蓬荜,只怕这天下间也就只有天子居所能被称为明堂了。”
乔琰闻言眉峰微挑,“这可不像是你许子远能说得出来的话。先生素来以针砭时弊、言辞辛辣见长,何必要说这等自己说来都不顺口的话,岂不是平白郁气,自找不痛快。”
“乔侯此言差异,”许攸朝着她回道,“时移世易,人为之折,若能正视其心,倒也未必就是虚妄违心之言。”
“那么,子远先生有何话教我?”
许攸朝着她拱了拱手,“敢问乔侯,方今之时,天灾民祸频频,而今西面有一主,身边有虎狼环伺,东面有一主,可遍揽贤臣、广开言路,民何所往?”
乔琰笑了笑,“何处赋税更低,何处可活命,民往何处。子远先生,方今邺城粮价几何?”
许攸卡壳了一瞬。
他想用刘辩身边贤臣云集,更合乎为君之相,而那董卓不过虎狼之人,就算有卢植等人前去护驾,也不过是将刘协圈在自己的地盘里,来试图说服乔琰——
民众没有这个多余的时间让她去将刘协给救出来。
在此之前,环绕刘辩这位君主所形成的大汉朝廷必然已经稳固,且成为了民众所认可的朝廷,那么届时再将刘协给营救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岂不是要经历一番二王之斗,才能让天下重新平定下来。
对天下的百姓来说,这绝不是什么好事,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地就将刘辩尊奉为新主。
然而乔琰给出的回答却是个反问,问说如今邺城的粮价。
她说董卓是逆境英雄实在是没说错。
他在逃至长安后一改先前在洛阳时候的暴戾作风,在以段煨于华阴屯田之余,对长安民众并未征收过多的税赋。
这或许是因为他手下的凉州兵卒被削减了不少,相对来说比之前要易于管控,也或许是因为卢植黄琬等人对他提出了劝诫,在失去了李儒这位军师后,董卓不得不相信于这些大汉忠臣的建议。
但结果显而易见。
长安本就是西汉的都城,无论是人口可容纳的数量还是关中平原的种植条件,都有着天生的优势,在董卓收敛狼性,未曾横征暴敛的情况下,长安的粮价还算稳定。
可邺城不同。
此地从冀州大县忽然荣升为国都,达官显贵的数量骤然上升了一个层次,已让这座城市进入超限负载的状态,必须尽快进行城市的扩建和向外的疏导。
偏偏这些达官显贵刚经历了洛阳之变,对囤货的冲动远胜过从前,难免将邺城内的粮食一抢而空。
而为了充塞国库,以及填充袁绍麾下军队的军粮,他们又朝着周边征发了一批。
并州与邺城之间可通过太行八陉之中的滏口陉相连,乔琰要想知道邺城的动静,可要比探听董卓在长安的所作所为还要容易得多。
她也清楚地知道,在这种多方面造成的压力之下,哪怕已经接近于丰收时节,邺城的粮价依然居高不下。
要不是如今的粮食有价无市,乔琰都想拿并州的粮食去发一笔横财。
见许攸沉默,乔琰冷声说道:“我不必许子远先生教我什么大道理,也莫要拿什么国有二主不利民生之类的话来说服我,你若有什么旨意尽管宣读出来便是,听与不听,我自然会做个盘算。”
许攸觉得自己打从在士林之中闯荡出了些名声以来,还没有见到过这般荒诞的画面。
拿着圣旨宣旨的那个反而成了理亏之人,听圣旨的却安然端坐,简直像是个在看戏的观众。
可若是他曾经见到过鲍鸿是如何将先帝遗旨交给乔琰的话,大约就不会这么想了。
但如今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将这封册封的诏书给宣读了出来。
要乔琰看来,这封诏书倒是对得起邺城那头的饱学之士更多的特点,其中连篇累牍的褒奖之词譬如“名门贻祉,华宗诞秀,聚壤为阵,裂帛成旗”,接连说了三四行,无外乎便是想从乔琰身上找到与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让她看看清楚到底哪一方阵营才是她应当站定的。
而后便是那句最为要紧的话,“特加汝为骠骑将军”。
这句一出,李肃差点没惊得跳起来。
早在看到邺城这边来人是许攸和审配的时候,他就觉得他作为董相国这边的宣旨代表,和那两位完全不在一个水准线上。
审配刚烈,许攸擅辩,若是让他与那两位打擂台,他是完全没有胜算可言的。
唯独可以跟乔琰稍微拉近一点关系的,也只有一句而已,他是个并州人。
听到乔琰先对着许攸做出了一番嘲讽驳斥,李肃心中不觉窃喜,又觉得以许攸这般口吻,只怕邺城那边的人还觉得可以依靠于大义之名,将乔琰给拉拢在麾下。
若他们真如此做了的话,还能再将乔琰给激怒一些,正好给他们这头商谈的机会。
却不料这些世家子弟竟也算是能屈能伸,虽然拿道德绑架说了一轮,该给出的名头却是一点没少。
这就……很尴尬了。
几乎前后脚抵达的使者,前者因为归属于董卓,后者因为归属的政权问题,都无法从乔琰这里得到绝对的认可,现在又拿出了一模一样的名号。
也不知道是应该说经过了洛阳之战后,这两方人都得正视并州的实力,还是应该说,幸好她给自己的气运又往上点了点,让这伴随着实力而来的锦上添花之事,充满了一番戏剧性。
乔琰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看二位应当先交换一下旨意,比较出个高下,再来同我商谈。”
她话说到此,并未再行多言,便已拂袖起身离去。
反正她有足够的立场可以两方都不听,那就让他们待着好了。
眼见乔琰离开,许攸连忙从李肃这里借阅了圣旨,见到最末所写的骠骑将军四字,当即意识到了为何她会有这等反应。
糟糕!他们还是低估了董卓在此时做出的反省和补救行动!
他与审配对视了一眼,审配当即意会,朝着乔琰的方向追了出去。
好在他们还有二手准备,此番往并州一行,审配不是以宣读圣旨的名义而来的,而是打替袁氏大公子来感谢乔琰的旗号来的。
“我听闻审正南在河北多有慷慨不可犯节之名,自袁本初奉天子于邺,即将正南先生委以重任,何故却是来替大公子送礼的?”乔琰漫不经心地回道,心中不免有几分郁闷。
袁绍此番派人前来可真会选人。
审配出身河北豪强,又对其主忠诚,固然多被人评价为“专而无谋”,但光从其守城的本领上都可看出他的军事本事倒也不小。也别管此人本事如何,他都不是会被身在并州的乔琰所策反的。
许攸就更不用说了,他与其说是效力于何进大将军府,还不如说是始终和袁绍保持着一番交情。更兼之此人虽有些聪明才智,却也贪而无治,显然也不是乔琰拉拢的对象。
审配闻言回道:“袁氏上下一体,袁青州为大公子还人情之礼,再合适不过。”
这也未尝不是在表达另一个意思,乔琰对袁基有恩,与袁绍有仇,但出于袁氏本为一体的想法,恩重于仇,所以乔琰大可不必因为和袁绍之间的小矛盾,而对邺城朝廷存有偏见。
见乔琰将礼物给收了下来,审配不由松了一口气。
却不料在第二日,他与许攸商量好了一番说辞,抵达州府之外的时候却听到了个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乔琰并不在州府之中。
程昱这位并州别驾板着个脸的时候还是很有几分威胁力的。
面对审配、许攸和李肃三人齐刷刷投来的目光,程昱坦然回道:“我并州境内正值丰收之时,君侯亲自往行四方巡视有何不妥?毕竟此番洛阳征战还多拿了五万石军粮出来。”
“……”许攸可以发誓,就按照他和审配二人,从滏口陉入并州,经由上党郡至于太原郡的一路所见,这并州境内的丰收盛况,让那位乔侯绝不可能缺这劳什子的五万石。
说这是对他们潜台词的拒绝还差不多!
可还没等另一头的李肃得意多久,又听程昱继续说道:“再者说来,秋收备粮正为征讨凉州与董贼所用,自然是要慎重些的。”
李肃的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上。
这两句话换了郭嘉或者戏志才来说,绝对没有让程昱说来有效果。
他替乔琰坐镇中央已久,话中自带一份颇显煞气的气场。
更让他所说的征伐之事仿佛无有商榷的余地……
除非加钱。
饶是李肃在离开长安前往并州之前,已从段煨的口中得知过,并州军若是想要进攻长安没有那么容易,也很难不在此时心中焦急。
不过算起来,乔琰让程昱说的,不全然是借口。
这一趟的丰收后,她确实是要再深入考虑考虑军粮之用。
并不只是食物库存的问题,还有军队作战期间军粮保存和携带的问题。
张牛角觉得自己都已经快在并州从房屋建造到农具生产,再到现在的军粮产业,混成个全能打工人了,这么一对比他就很羡慕被乔琰安排去训练流民兵卒的梁仲宁。
可在乔琰问起他负责部分的成果的时候,他又飞快回道:“君侯先前说想制作锅盔为军粮,这个最是简单。”
锅盔自然是简单的。
东汉末年的石磨加工工艺已经足够发达,甚至能被乔琰用来制作土法水泥,只是要磨小麦发面,制作锅盔为干粮不难。
不过早前的军粮大多不以这等墩饼的形式发放,而多是被称为“糗糒”的粟米与豆的混合物,便还得专门着人再对研究一二,以确认这锅盔的厚度和重量都很符合行军之中的需求。
见乔琰顺手抽出了一旁用于测试的弓箭,准备对着远处挂在墙上的锅盔做个测试,张牛角眼皮一跳,赶紧抢了过来:“不……不劳君侯费心,这个还是我来吧。”
开什么玩笑!
就他们这位并州牧拉三石弓的臂力和射箭的精准程度,若是让她来上了这么个测试,那还得了?
乔琰也没拒绝他的抢先举动,见他稍有些松垮地弯弓搭箭,正是要模拟战场上流矢的情况,并未开口令他多用些力道。
事实上在这年头的战场上,也确实不可能遇到的都是她这等水平的出箭,只要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尤其是对只能穿皮甲的士卒做出保护,也就足够了。
那支箭扎在了锅盔上却并未扎穿,乔琰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这依然厚实的锅盔,从张牛角这里问了问负重和变质时间,便走向了下一处。
第二种军粮毫无疑问正是肉脯。
以并州的牛羊数量已能做到在战备状态下准备足够的肉类。
烘干肉脯的手艺,早不需要她有何操心之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张牛角这家伙在半年里又圆润了不少,想来是在这很难避免于自产自销的环境里,改善伙食好得过了头。
见乔琰朝着他的脸上看过来,张牛角努力把脸上的肉用手压了两下,给乔琰领路道:“下一处,看下一处。”
这下一处所生产的乃是干酪。
乔琰凭借着印象之中干酪的制作方式,让张牛角带着人在七八月间将牛羊乳酪晾晒成皮,翻炒后又继续暴晒,而后揉搓成团,还真做成了古代军粮版本、可存放相当长时间的干酪。1
算起来那酥山还得算是制作干酪期间所带来的副产品。
因干酪的存放时间极久,她干脆让他们尽早完成生产,以土法存放起来,以备在需求之时调动。
这些干酪作为乳制品,对于这个时代的士卒来说,可不比肉类来得差,这也正是“军厨重羊酪,飨土旧风传”的说法。
除却人食用之外,干酪作为军粮携带更大的意义还在——
此物可以消除战马的饥渴感,对于在凉州境内的战马奔袭作战,无疑有着重要的意义。
乔琰对这些干酪备货有了数,便走进了下一处作坊。
此地稍有些特别,制作出的供给士卒携带的干粮并不是为了充饥所用的,而是翻炒后放入了纸袋之中的芝麻。
长期行军途中口含芝麻,正如给战马投喂干酪一般,可以极大限度地缓解饥渴感,更重要的是,此物占据的地方并不大。
锅盔、肉脯、干酪、芝麻袋、以及下一处作坊中生产的酱菜,这就是给每一位士卒所配发的基本食物。
张牛角这家伙偷偷给自己养得结实了几分,美其名曰要为日后参战做好准备,在配备食物包的时候却没含糊。
因此时还不到行军的时候,存放时间最短的锅盔还未曾投入生产,但若是人手与材料充足,这条生产线可以快速地投入使用,完成最后的军粮装配。
空有兵力可打不赢这场对凉州的战事。
以段颎、皇甫规和张奂等人对凉州羌人的持久作战情况来看,她必须打出起码一场足够有威慑力的战役,才能在一段时间内免于后患。
那么任何一点细枝末节的失误都不能有!
在巡视完了这些食物加工作坊、又往边关军营和战马驯养地走了一趟,她又往已是第二年丰收的白道川军屯走了一遭,确保任何一处都正处在欣欣向荣的状态,她这才施施然地返回了州府。
不太意外的是,李肃、许攸和审配都已经离开了并州。
在她并不急于接受任何一方开出封赏的情况下,他们反而才是更加着急的一方。
所以很显然,这个离开的情况并不意味着放弃。
“若是按照两方都给出的骠骑将军位置,君侯其实已经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状态,为何还要促使他们加码?”蔡昭姬近来因为宣传事业被乔琰从乐平调到了晋阳,此时也正在乔琰身边,便开口问道。
乔琰这会儿翻阅着各州郡传递上来的收成情况,和归入并州的他地民众初步完成的荒地开垦事业,很有一番数值陈列在前的满足感。
听到昭姬这么问,她回道:“因为接下了任何一方的旨意,看似显赫一时,实则都是在宣判立场。但我不接,不代表我不是。”
“这话怎么说?”
乔琰回道:“如你所说,封无可封,因为他们都不可能将大将军的位置给我,这对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赏无可赏,因为他们除却奇珍异宝之外,并没有比我所拥有的并州产业更加富庶,而眼下这时节,奇珍异宝还不如一口饭的意义更大。”
“但在双方制衡的筹码面前,任何一方都不能轻易收回这道敕令,否则难免会让我倒向另一头。”
不能收回,那就只有……
蔡昭姬合掌一拍,笑道:“是啦,他们不能收回,哪怕知道君侯对此不屑一顾,甚至不会接下来,也不能收回!最合适的办法就是——直接对外尊称君侯为这个名号。”
果然也正如乔琰所猜测的那样,在八月底,长安的刘协发出了一封旨意,昭告并州牧乔琰为骠骑将军,统军事征讨之职。
几乎还要更早两日,邺城的刘辩同样遥尊乔琰为骠骑将军。
她到底是谁的骠骑将军,这显然没那么重要!
反正在这样的局面下,并没有让另外一方占到便宜就是了!
乔琰并未以骠骑将军可行使的开府之权,对麾下还未有正式官职的几人做出委任,但骠骑将军的名号既下,她对马腾韩遂就有了绝对的压制权限。
董卓不知道此举不妥吗?当然不是!
他只能赌乔琰不会这样快地展开这场对阵凉州之战。
“以一人之身,兼有两处朝廷的骠骑将军封赏,这可真是天下间的独一份。”身在兖州的曹操收到了这个消息都不免摇头感慨。
他本觉得自己在东郡所做之事已算是于民于军处处妥帖,甚至得到了同在东郡的陈宫前来投效。
算得上是在讨董之后,虽不处于中央,所得却不逊于中央的境况。
可与烨舒相比,却好像还是晚了一步。
发出此等感慨的,大约也并不只是曹操一人。
不过此刻,这被众多声音所讨论的对象,并未有什么被人在腹诽念叨的感觉,只是看完了所有账册后,悠闲地打开了她的系统界面。
事实上她的【锦囊妙计】功能一个月的冷却时间早就到了,可乔琰总觉得先前凑到了那两方使者到一起,稍微有点损耗运气,愣是又拖了半个月才将其重新打开。
希望别再出个离谱的小道消息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闭着眼睛点了下去。
等她张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
【您已获得首领情报-袁术】
【小道消息,路中悍鬼袁长水早年间非常喜欢点评名士,他对许攸的评价是:许子远凶淫之人,性行不纯;他对何颙的评价是:何伯求,凶德也,吾当杀之。】2
“……”
乔琰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实在难怪出自四世三公之家,袁术在名士圈里居然是这么个风评。
他自己便是个横行无忌的路中悍鬼,怎么还能点评许攸“凶淫”,何颙“凶德”的?
社会,真是社会。
虽然这个锦囊妙计到底妙在哪里,她是真没看出来,但这东西若是当个每月一开的乐子,那是真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