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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士不可以登基吗? 卷四 中平之末,洛阳风云 第117章 对峙之策

    第117章对……

    “大将军不可!”

    袁绍话音刚落,陈琳便站了起来。

    “周易中有言,即鹿无虞,谚语中还有说法,言及掩目捕雀,不可欺以得志,捕猎尚且是这样的情况,何况是国家大事?”1

    陈琳朝着袁绍拱了拱手,以示自己并无对袁绍不敬的意思,继续说道:“我知大将军如今所面对的情势危急,上有所迫,必行不得已之举。但令人盘踞河东,诈为迫使之策,绝无可能无有后患,此为自欺欺人!”

    “以强兵为外援聚会于京畿,必以强者为雄,届时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可成否尚未可知,秖为乱阶却是必然!琳请大将军三思。”

    何进一听陈琳这话也不免犹豫了起来。

    他朝着袁绍看去,却见对方面色从容,显然没有被陈琳这番质疑给说退。

    “本初,有话直说便是。”

    袁绍回道:“我知孔璋所忧之事,以外援上临皇都,一来有损于天子权威,如若操作不得法,只恐有更大的反扑,一来若董仲颖有不臣之心,难保有他祸。”

    袁绍难道不知道董卓本事吗?

    当然不是。

    连刘宏身在病中都觉得,董卓此人自西凉崛起,从结交豪强之时便已显现出枭雄气度,必成后患。

    此人非但手下有一众西凉武将拥护,有兵行赫赫之势,当年孤军深入追击韩遂等人被围攻的时候还能沉着冷静,行奇策脱身,身边必定有智谋之士。

    这样的人物若是给了他正式出兵河东的机会,只怕要出大事。

    但董卓也有着比谁都明显的短板。

    在如今这个极重人品出身的时代,在袁绍看来,他是没有越权机会的。

    正因为如此,袁绍继续说道:“因叔颖在此,有些话我说了得罪人,董仲颖如今虽因平西凉之事受封为前将军,可其出自临洮,无有中原根基,纵兵屯河东,欲再进一步极其难行,更有将军以上位之威从中节制,加有北军五校戍守城郭。凡此种种早做筹备,此便非孔璋所言即鹿无虞,乃是有的放矢。”

    当然他并不会多说的是,董卓在升官途中曾得到过袁氏的提拔。

    这份提拔并不算太多,起码还不到让袁绍将董卓彻底归入袁氏故吏的程度,但在现如今这计较名声的环境里,董卓若再得了他这番相助,无论如何也该对他袁氏感恩才是。

    他话说到此,朝着董旻投了一眼。

    董旻先前为那西园八校和度辽将军的人选所恼,很是记恨了世家一番。

    若非刘宏没将他那醉话张扬出去,他早该跟袁绍闹起来。但他也没少想到自己被针对而淘汰的情况,暗中对袁绍这等世家子心怀不忿。

    不过他这会儿脑子转得也不慢,情知这很可能是兄长在年前与他所说的机会,他连忙在旁补充了一句:

    “大将军请放心,我阿兄对大将军素来敬仰,先前不愿为少府与青州牧,也确实是因阿兄自年少便与凉州豪雄结交,不舍离去。若大将军有令,阿兄必当遵从。”

    董旻这话说出了就差没指天发誓的样子。

    说实话,何进瞧着他这举动,是有几分亲切感的。

    也不知道这种亲切感是因为大家的出身都不高,还是因为董旻瞧着也不太像是会动脑子的样子。

    以至于他听董旻说什么“大将军有令,阿兄必当遵从”,只觉自己在听的是什么仗义豪侠之言,其中还真有那么些个可信度。

    但还不等他对着董旻答应下来,在场的人中又有另一人站了出来。

    “我还是觉得此举不妥。”

    何进循声望去,见开口说话之人乃是郑泰。

    郑泰郑公业乃是举孝廉出身,却不肯接受公车征辟,而是与豪杰多有结交,以自家的四百顷田地供养义士,名闻家乡。

    何进在掌大将军权柄后听闻此人名声,将其征用到了手下,对外的官职则是尚书侍郎。

    因他对天子征辟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投效到他的门下来,何进对他还是有几分特别好感的。

    他问道:“不知公业有何意见教我?”

    郑泰跟袁绍这等还要因为董旻在场而维持个面子的家伙不一样,他日后能与何颙等人一道密谋刺杀董卓之事,可见是个暴脾气。

    他回道:“董卓此人,虎兕之材也,进击韩遂已成,尤有贪念,孤军深入腹地。又有狼戾贼忍之象,虽有叔颖为之作保也不可妄信。大将军这是先除一祸,又来一事!”

    “西凉贼子贪狡反复,多见于行,那董仲颖先时不愿解兵权归于中央,若有堂皇之由驾临中原,届时又该当以何种理由令其回返?更何况,事留变生,殷鉴不远,望大将军谨慎处之。”

    董旻下意识就想要与郑泰来上个当庭论架。

    但郑泰如今年不过四十,又有豪武之貌,此时坦荡视来,让董旻不由担心跟他吵架是否会词穷。

    他只能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何进,很有一番我们凉州也有老实人,当真吵不过的意思。

    “……”何进又将目光投向了提出这一建议的袁绍。

    袁绍沉吟片刻回道:“人品高下之说,恕绍不敢妄加断言,但有一法,可令大将军不必担忧董仲颖陈兵于河东生祸。”

    何进目光一亮:“本初言说便是。”

    “请大将军除却征召前将军进于河东外,以鲍济北、丁建阳等人行募兵之举,于东侧呼应。且严令董仲颖不可携逾三千士卒,便有不测,也可将其拿下,大将军以为如何?”

    袁绍所说的鲍济北就是鲍信,丁建阳便是丁原。

    这两人如今也都投效在何进大将军府的麾下。

    不过鲍信时任济北相,做官在外,丁原为执金吾,正在京中。

    按照袁绍的说法,便是让这两人一个在京城附近募兵,一个从兖州方向募兵而来,而那董卓陈兵河东,位于洛阳的西北方向,正好与之分列东西两侧,成掎角之势。

    若能对董卓所带来的兵卒也做出一个人数限制,自然更少了些麻烦。

    何进显然对这想法颇感兴趣。

    若按此法行事,董卓在此番起到的作用也没有这么大,或许更能减少陈琳与郑泰口中的祸事发生。

    见郑泰还有话想说,何进连忙擡手示意他先不必多言。

    但在此时,何颙又站了出来。

    何颙早前为三公府议事的主持,也对何进早几年间的行事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见他站了出来,何进虽在心中不免哀叹了一句这建议当真是一波三折,却还是先示意他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对本初的建议并无意见。”何颙说道,“但将军要让董仲颖于河东进军就必须注意一个人。若陛下在得闻消息后令另一人自北面出兵,又令皇甫将军往东趋进,董仲颖的胁迫顷刻可解。”

    自北面出兵?

    何进当即明白了何颙在说的是谁。

    “你是说那乔烨舒?”

    “不错。”何颙回道。

    因为先前的西园八校选拔比斗,也因为乔琰先行让郭嘉给何颙传递了消息,却成为了最后的赢家,何颙难免对乔琰心存忌惮。

    这位并州牧的心术手段,绝不能用寻常少年的标准来衡量。去岁春日她出兵进攻鲜卑得胜归来,更是让何颙对她的评价再往上擡了一个层次。

    那么让董卓作为何进的外援,逼迫当今天子做出决定,是否刘宏真就没有破解之法了呢?

    倒也未必,他还能调动乔烨舒这张王牌。

    那董卓手下的兵卒是从凉州战场上历练出来的,乔琰手下的人,又如何不是经历了对战胡虏的战事!

    这一者之间若是同等人数的较量,结局尚未可知。

    但若是董卓在何进的限制下,只带着三千人马前来,乔琰自汾水流域的山口出兵,则必然稳占优势。

    要是再加上了此时还在西凉的皇甫嵩回兵出击,胜负就更不用说了。

    何颙只怕这威慑不成,反而成了天子追究何进过错,对他发起清算的理由。

    “这一点伯求却是过虑了,”不用袁绍开口,何进自己就能回答这个问题,“自太医署中传出的消息,陛下大约已活不过四月,我也并无弑君之意,只是想请陛下莫要在病中做出了不明智的选择,如此一来,只需我等在四月里占据上风便够了。”

    “巧得很,三日之前,那乔烨舒如去年旧例,往塞外进攻鲜卑王庭去了,去岁之变,鲜卑部族必然迁移,要寻到王庭所在并非易事,就算天子有召,她也是来不了的。”

    何进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出来。

    这位乔侯北出塞外的时间可着实不好。

    等她回返,大约刘宏已经殡天,刘辩也已经坐上皇位了。

    届时他再来料理这位并州牧不迟。

    何进也不免想到,若非刘宏要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体状况,以确保他暗中调集人手的行为不被发现,大约那并州的讨虏将军也不会真觉得现在是什么出兵北上的好时候。

    刘宏属实是自己把自己坑了一把。

    而若是少了乔琰这一方的助力,只是靠着皇甫嵩一路要遏制住董卓的陈兵,可不那么容易。

    皇甫嵩到底是不如董卓一样扎根于凉州,他虽战绩比之董卓更甚,可若是董卓留守人马与皇甫嵩对峙,一月之内未必就能分出个胜负来。

    有了这一个保证,何进细想之下也觉得,袁绍提出的还真是一条可行之法。

    他当即着人写成了三封书信,分别送往执金吾丁原、济北相鲍信以及那前将军董卓的所在,而后才宣布解散了此番议事。

    只是在步出这大将军府府门的时候,先前出言的郑泰依然觉得何进此举多有不妥。

    他回头朝着那鎏金牌匾上看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在收回目光后他快走了两步,追上了前方一人的脚步,出言问道:“公达先前为何堂上不言?”

    被他追上的同路人正是那颍川荀氏的荀攸。

    自去岁起刘宏身体越发糟糕,何进手中的权柄也就越大。

    他也早不满于,只有那些为了躲避党锢之祸的人投靠到他的身边。

    又或许是,他也意识到了自己正在成为别人诛宦的工具,故而同样是征辟士人,他选择转换了一种方式。

    在让何颙许攸等人列出了一张名单后,他朝着四海名士广发邀请,将其中的一十多人“请”来了洛阳,荀攸便是在此时来的,对外则担任黄门侍郎一职。

    这荀氏子弟比其族叔荀彧的年纪大上六岁,但如今也只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又因荀氏多美姿容,打眼看来,他那风仪气度与常人着实不同。

    听得郑泰这般发问,荀攸笑了笑,回道:“已知出言不可为上峰所采纳,何必做此等无谓之举?”

    郑泰叹道:“倒是你好脾气。”

    他说是如此说,却也清楚,荀攸此人看起来外表柔顺,甚至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迟缓怯弱,实为慷慨激昂之士,也自有一番胸襟算盘在其中。

    在两人又走出了一段,距离那何进大将军府有些路程,也无人会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的时候,郑泰忽然开口说道:“那何进不是个可以辅佐之人,今日堂上的情形公达也见到了,说是说的让董卓虎视河东,引为外援,乃是当下最合适的举动,实际上是何等目光短浅之举,你我心知肚明。”3

    见荀攸颔首未言,郑泰继续说了下去,“我有意弃官而走,不参与此番谋划。若洛阳当真乱起,我再寻机做些事情就是。”

    “公业如此脾气,的确留不得此时。”荀攸边走边回道:“不过我却觉得我等观棋之人,唯有身在局中,方有发起破局一击的可能,故而我想留在此地,再看上一看。”

    “如此也好。”郑泰并不太担心荀攸身在此地的安全。

    颍川荀氏虽然不像是那四世三公的袁氏一般门庭显贵,但荀氏八龙之名,于汝颍之间多有流传,绝非等闲可比,荀攸为其后辈,也自多了一份名望保护。

    他自身又为智计之士,料来自保无虞。

    听得荀攸在此时问他要往何处去,郑泰回问道:“你怎知我不是回返开封?”

    荀攸只微笑以对并未回答,但这答案不必他说也清楚。

    若是郑泰想要暂离洛阳远些静观其变,自然不能选家乡这地方。

    他是响应了何进的征召来的,现在却又跟对方离心,多少是得罪了那位大将军,怎么也得走远些。

    郑泰知晓友人这一笑中调侃的意思,自己已接话说了下去,“不错,我不打算回开封,自洛阳往开封不到四百里,若大将军于此闲暇之间还能寻我不痛快,难免麻烦,我便不留在河南了,往北边去看看。”

    他没有跟荀攸卖关子的意思,已接着说了下去,“我欲往那并州一行。何伯求与大将军均为乔并州兵出塞外而觉庆幸,我却觉得,若这引董卓入河东之事生变,能平定此事的,非乔并州莫属。”

    “只是我先前只闻其名,不知其实,而今先去那并州境内看上一看。”

    弃官而走,可谓是一身轻松。

    他郑公业是在河南有些名声,却也没什么标志性的特征,也没什么可大肆宣扬的事情,倒不如先以一个陌生访客的身份往并州境内走一走。

    此前他觉得何进为诸多党人提供了个安身立命之所,实有英雄景象,这才前来洛阳,如今既觉对方行事与他预料不同,要再对另一人报以希望,便寻思着该当先亲往了解才好。

    念及乔琰此时人在塞外而不在并州,那并州境内种种也就更为真实。

    这简直是个绝佳的观摩时机。

    荀攸没有劝阻他的这个想法。

    他安静地听着友人叮嘱,言及董卓“强忍寡义,志欲无厌”,他若留在京中必当小心行事,颔首回道:“你且去吧,若时不可转,我自会寻人庇护的。”

    可非要说起来,若这帝位更叠中已注定要经由流血厮杀,又有何处是可以称得上庇护的?

    与郑泰分别后荀攸往如今在洛阳的落脚地走出最后一段路,心中思忖,哪怕是这身处帝位上的天子,此时为那外戚刀兵所指,竟也不能太平地过完最后一段日子。

    方今这世道啊……

    他仰头朝着天上望去,虽已是阳春时节,但目之所及天色阴沉,实为山雨欲来之景象。

    也何止是天色阴沉而已。

    四月初,天有日食之变。

    哪怕并非是在洛阳头顶发生的,却也再度引发了民众一片人心惶惶。

    刘宏于朝堂上下旨罢黜了马日的太尉之位,欲以南阳太守羊续为太尉。4

    朝堂之上他还强撑着一口气,可一回返到嘉德殿中,他便晕厥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他朝着殿外看去,竟见已是夜深时分,这殿内也已点上了烛火。

    他试图开口言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张口间嗓音说不出的嘶哑,已到了几乎失声的状态。

    天有日晦,天有日晦!

    哪怕他反复告诉自己,正如当年乔琰在与那张角辩论的时候所说的那样,即便是最为英明睿智的君主在位,日食乃是天时规律而已,不必将其非要联系在一起。

    可当他的生命正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他自小所接触的理论却在告诉他,这好像就是对他而言的一个征兆。

    一个将要命丧的征兆。

    “张……”

    他刚发出了个音节,张让便已经奔到了他的面前,“陛下先不必多说,您此番昏迷我已让人把守住了消息,并未让人知晓,哪怕是皇后遣人来询问我也只说陛下暂不见人。”、

    “不……让他们知道。”刘宏此时的面色说不出的难看,唯独一双眼睛在此时亮得惊人,像是一团几乎要在此时燃掉最后一点能量的火,“将消息透露给何进知道。只有朕已到了这等将要病笃临终的时候,让何进入宫前来才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他已然有些枯槁迹象的手牢牢地扼住了张让的手腕,像是费了极大的努力才从唇齿之间挤出了几个字,“密令蹇硕,以西园八校中为他所调动之人,与皇城中的可用之人一道,一旦何进入宫,便将其格杀。”

    见张让的脸上一闪而过犹豫之色,刘宏脸色一沉,“你怕了?”

    “不!为陛下分忧解难为奴婢之本职,如何会怕此事。”张让苦笑道:“陛下啊,只是奴婢不知到底是何处走漏了风声,竟让那何进屠夫知晓了这番谋划。”

    刘宏面色一变,又听得张让说道:“在陛下您昏迷的半日内,有消息送来,何进令西凉董卓自陇西进军河东,俨然有威慑京师之意,他此时只怕早对陛下有警惕之心了,又哪里是您病重便能引诱过来的。”

    刘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只听得张让好一阵惊呼才收回了那神思不属的状态。

    张让神魂不定地看着刘宏又呕出了一口血来,越发是一副气若游丝的状态,不由有些后悔将此事告知了刘宏知晓。

    可在这等时候,他也只能将情况都告知刘宏才是。否则若是他们对何进的诛杀失败,那才是将局面推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服侍着刘宏饮下了几口药汤,又将带有血渍的绢帕拿了下去,让他得以重新安生躺下,再过了好半晌,才听到刘宏开口骂道:“出兵河东?简直荒唐!朕提防董卓至此,那何进是何人物,竟然敢给对方如此权柄。真是匹夫之见!”

    “替我拟旨,令乔烨舒自并州进军,拿下董卓。”

    见张让没有动作,刘宏喝道:“快去!”

    张让摇了摇头,“陛下……陛下您忘了,上个月是您批准的乔侯,让她如去年此时一般北上袭击鲜卑,以保今年冬日,那鲜卑贼子不会进犯并州。她还远未到回来的时候。”

    当时乔琰的奏表中还说道,那幽州冀州刚经历了张举张纯之乱,如今正在平复民生。

    若是春秋之间刚得些许收成,到了冬日又遭鲜卑袭击,只怕要引起民怨沸腾。

    她这并州既有余力,不如趁此时狩猎塞上,替陛下彰显大汉之威仪。

    当时的刘宏是怎么想的?

    他以为自己在死前能将何进也一道带走,让董重接管军务,那么乔琰替他在外保有太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当即做出了批复。

    可他又哪里会想到,何进匹夫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之后,又竟然会做出这等荒谬的决定。

    而偏偏在这个原本可以用乔琰来破局的关键时候,她居然并不在并州境内!

    塞外何其辽阔,更别说乔琰还已经出发了几日,要找到她所率领的军队踪迹,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更不必说要让她赶在合适的时间前,将董卓的部队击溃。

    她实在是离开得太不巧了一点!

    方今之时,还有谁有可能进攻董卓的部队?

    度辽将军只怕不行!

    何进与汝南袁氏,在如今的刘宏看来可称得上是沆瀣一气,而偏偏度辽将军韩馥是袁氏旧吏,倘若韩馥来上一出阳奉阴违,必然给他的计划造成第一次破坏。

    皇甫嵩也不成!

    正如何进所猜测的那样,刘宏也不看好皇甫嵩能在短期内击退董卓,除非能给他更多的募兵权限。

    可刘宏始终无法忘记,皇甫嵩逢战少有败绩,甚至曾被人劝谏直接取帝位而代之。

    早些年间皇甫嵩确实没有这个想法,如今却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先对他提防些才好。

    刘宏一想到自己此时竟陷入了无人可用的境地,心中悲苦莫名。

    这大汉江山若是在此等胁迫的处境中交到刘辩的手中,与交到何进的手中有何区别!

    若真如此,他还不如现在就将刘辩叫到这嘉德殿中将他扼死了事。

    不……还不到这个时候。

    刘宏的目光转向了床尾处的灯烛,瞧着那燃烧着的火焰许久,都未曾挪开目光,在张让都几乎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刘宏说道:“此时不宜再做什么打草惊蛇的举动。”

    所以哪怕在他排除了乔琰和皇甫嵩后,接着想到的可用之人是卢植,他都没打算起用对方来与何进打擂台。

    “你附耳过来。”

    张让觉得自己好像在刘宏微阖的眼中,看到了近乎孤注一掷的光芒。

    在听到刘宏在他耳边所说之事后,他更是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此等谋划!

    陛下这主意何其惊人,却也……却也真有几分可行性。

    “你和蹇硕若能替我做到此事,你等性命也无虞了。”刘宏幽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将我扶起来,我写两封旨意给你,一封是你做完了这两件事后,扶持我儿刘协登基的旨意,另一封——”

    “一旦乔烨舒返回并州,如若此时时局还未平定,立即让她持此诏书前来清君侧!”

    “听明白了吗?”

    张让不敢犹豫。

    嘉德殿内的烛火将刘宏脸上映照出了一片分明的死气,唯独这双眼睛里的凶光,让人恍惚觉得看到的并不是一位帝王,而是一个赌徒。

    他当即回道:“陛下放心,我必定为您做到!”

    可一想到刘宏方才的那句叮嘱,他实在不能不生出了一片胆寒之心。

    这位陛下啊,他当真是无所不可为牺牲之物……

    不过刘宏此时做出的这些决定,与乔琰可没什么关系。

    她便是身在并州,都与这洛阳城中的风风雨雨隔了一条黄河,一道太行山脉,更别说她此时身在草原之上,中间还多了一道阴山山脉。

    有贾诩与程昱这两位老谋深算之人替她在此时坐镇并州,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当然最让她可以放心的还是——

    这两人都不是大汉的忠实拥趸者。

    也就绝不会因为收到什么需要他们奔赴司隶救驾的消息,而在暂时联系不上她的情况下率兵出征。

    而此番出塞,为防自己遭了步度根的算计,她将郭嘉也给一并带上了,做了个随军的军师。

    郭嘉原本还觉得,出塞算是个可以放假的游玩活动,结果在马背上颠簸行路了两日后,他便觉得自己已经是快要散架的状态了。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羡慕志才兄被送去了乐平,由乔侯请回来的华佗针灸治疗,还是应该羡慕文和与仲德一位在晋阳忙时办公,闲时对弈。”

    乔琰朝着郭嘉看去,不由对他这会儿的状态大觉无语。

    他们这趟往漠北来,带上了些对并州来说无甚大用的“残次品”,作为来找那步度根消遣的压惊礼物。

    这些东西自然是要用板车大箱来装载的。

    郭嘉不惯长期骑马,干脆躺进了其中一只箱子里,这场面当真是……

    “奉孝若是也要作为交换之物,我看那鲜卑部落得再加上两万头牛羊才行。”乔琰眼见他这置身之所,不由调侃道。

    郭嘉懒得动弹,只在箱中翻了个身,回道:“那乔侯记得在秋日将我抢回来,咱们每年做一次无本买卖也无妨。”

    乔琰挑了挑眉头,“那是否还要请他们再加上一份苛待于你的赔罪之礼?”

    郭嘉回道:“若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面对这何其无耻的一队人,步度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这一次乔琰直出雁门,却又绕行了一番,在步度根丝毫没察觉到他们踪迹的时候,他们已经绕到了鲜卑王庭的北面。

    在她派遣使者来见他,让他前去见面的时候,步度根差点没将手中的杯子给摔了。

    他领着数骑见到乔琰这堂而皇之驻扎于此的队伍后,艰难地摆正了脸色,问道:“不知乔侯此来何意?”

    不是说好的……他上贡她安分吗?

    乔琰回道:“一来是与你们送些并州内评为次等的煤炭,如去岁一般的楮皮衣,还有些多余的米麦,想多换些马匹。”

    步度根朝着乔琰身后已卸下的箱子看去,若真如她所说其中是煤炭衣物以及粮食,那么她便是来做财神的!交换也无妨!

    他却并未意识到,乔琰在说出“次等”一字的时候,分明有一瞬的停顿。

    她已接着说了下去:“此外,上一次前来,我带了麾下三位将领,这次除了文远是你们的老熟人外,干脆换了两位,也好大家都认个眼熟。便是不熟的,打上几架也就熟了。”

    乔琰指了指随队的典韦和赵云,朝着步度根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

    “便是这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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