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加入神水宫的时候,距离戚寻继任神水宫宫主并没有几日。
这便是戚寻与杜夫人达成的协定。
在从杜夫人这里得到一些与官府有关的便利的同时,这位以杜先生之称在江湖上闻名的玉剑山庄庄主,出于对女儿的保护,也希望新月是以神水宫宫主之徒的身份加入神水宫的。
戚寻不太在意这种小心思。
反正从交易的角度上来说,有杜夫人的帮助,从龟兹到明心山庄,从明心山庄到渤海海口,从东营走海路到松江府以及其他沿海港口的整个商路,其中的各种靠着戚寻自己弄不太明白的打点环节,基本上都有人替她解决得差不多了。
这实在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从这个收徒性质本身的角度来说,戚寻并未给出任何承诺,作为她的弟子在神水宫中就可以享受到什么有别于他人的待遇,更没有承诺过身为神水宫宫主的弟子便能继承宫主之位,反正还是得看表现。
至于第三的话,新月的确是个挺让戚寻有好感的姑娘。
她和杜先生给人的感觉有点像,只是大约因为少了杜先生此前跟焦林的那一段失败婚姻的影响,也少了杜先生在人事沉浮之中的历练,气质上要显得清透一些。
虽然在外表看起来柔弱,但想想新月是个什么人,这种“柔弱”大概还是要打个折扣的。
她看起来并不乏主见,甚至有种让人不难看出的坚韧劲儿。
若非如此,她大约也不会在原本剿灭史天王的计划中,同意以玉剑公主为名嫁给史天王,来分辨七个人中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史天王。
而在如今的话——
“你是要把你带动师门上下勤学苦练的作风,在你的弟子身上延续下去吗?”宫南燕吐槽道。
因为水母阴姬提前将神水宫宫主的位置丢给了戚寻的缘故,加上海上商路的拓展让戚寻除了坐镇神水宫,还得多往沿海跑几趟,原本是协助她管理明心山庄的宫南燕一觉醒来接到了踏云传书,头上就多了个代庄主的位置。
这也就算了。
年后水母阴姬往明心山庄走了一趟,与司徒静谈了很久,宫南燕大概能猜出会让这对母女聊这么久的话题是什么,只是有些奇怪为何会突然改变瞒着司徒静的想法,将她的身世和盘托出。
宫南燕没听到这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水母阴姬也显然不会让她听到这些,她知道的只是——
司徒静似乎是哭过一场,将原本手头上的工作移交给了别人,自己收拾了行装准备出门。
宫南燕问及她出门的目的,司徒静只是含糊地表示她要去走访一些地方替人赎罪。
在水母阴姬将她父亲的真面目尽数告知后,司徒静自觉自己若还觉得那人配得上一个父亲的名字,甚至怀有子女对父母的期待,那她便实在枉作一个人。
好在水母阴姬,不,应该说是母亲又提到,雄娘子当年在她的一念之差下并未授首殒命,现在却的确是已经死了,也正是死在明心山庄的附近,不必让她面对到底是弑父还是坚持正义的选择。
别人或许不知道和黄鲁直一并出现,死后面目全非之人是什么身份,水母阴姬曾经见过两人一道闯入神水宫,更是以挚友身份相称,又如何会猜不出来。
人到底是为了夺取无争山庄中所藏名剑的薛笑人所杀,还是戚寻为了实现她当年那个犯我神水宫者当杀的誓言而杀的,在如今已经看开的水母阴姬这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在将雄娘子之死告诉司徒静的时候,她还是隐藏去了其中戚寻可能做了些事情的猜测。
所以司徒静现在选择离开明心山庄,便只是想去看看当年受到雄娘子祸害之人,她有没有可能在暗中
做出一些补偿。
这件事是她与水母阴姬一道去做的。
宫南燕不知道她们的行程,只知道自己又少了个帮手,在给戚寻发出的回信中,对她们这种集体甩锅把她当苦力冤大头的行为进行了控诉。
戚寻的回信是:宫师姐在外还是有好处的,活泼多了。
宫南燕气结。
得亏戚寻让柳无眉寻找的江湖上为恶之人已经秘密送达了明心山庄,戚寻也随即来到了此地,给一度为原随云所祸害瞎了双眼的姑娘们换上了眼睛。
对这些原本便同织娘一般身世,本觉得失明后无所依靠的姑娘来说,让她们重见光明的戚寻无疑对她们有再造之恩,而明心山庄也的确是个好去处。
宫南燕倒也不难看出,等这些姑娘与先前那一批一道培训出来,足以成为她的帮手。
如今暂时选择以明心山庄作为历练之地的高亚男,和在抓人工作结束后得到了实践机会的柳无眉,也都不失为分摊工作的对象,当然前者不能跟神水宫的牵扯太深就是了。
加上戚寻此前在关中结交下的人脉,在凌飞阁和朱藻等人自松江府回归北方后,宫南燕与诸方势力的沟通也实在算得上容易,她这种抱怨顶多也就是师姐师妹之间的俏皮话而已。
说新月这姑娘自从加入神水宫后属实对自己要求严格,尤其是在戚寻的指导下开始修炼天水神功后,称得上是步上了戚某人的后尘,也多少是一句玩笑话。
宫南燕现在已经想得很开了。
连有人在她面前问及你们神水宫的人是不是拜师的头一条要求就是水性出众,或者虽然不一定能跟戚宫主一样直接覆灭史天王势力,你们在海上的战斗力是不是远比陆地上出众这种问题,她都已经接受得很良好了。
看戚寻对这个徒弟带动的又一轮卷王风潮,很有一种不关我事的态度,宫南燕又忍不住调侃道:“你这个表面看起来很有欺骗性的样子,看起来是要传承到你徒弟的身上了。”
“瞎说,”戚寻理直气壮地回道,“我明明还是很表里如一的,我的弟子也学得很真性情嘛。”
在一旁待着的柳伴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戚寻给举到了宫南燕的面前。
大概就是狮子王里狒狒把辛巴举起来的那种举。
宫南燕:“……?”
柳伴风:“……?”
这一大一小对视了一眼,确认自家师妹师父好像在用一种鸡同鸭讲的方式岔开话题。
柳伴风翻过了年也不过就是六岁,先前在家里被祖父和父母宠着,在拜师到戚寻的门下后也算得上是个对小孩子来说很健康的成长环境,甚至在她此前提到阴山幽灵群鬼的时候,还得到了自家师父支持的等她学成后亲自参与剿灭的承诺,这能不养出个真性情的表现才怪。
“谁跟你说这个了……”宫南燕无语。“我说的是你那个弟子看起来是个柔弱的样子,实际上性格挺适合在江湖上走动的,就跟你一样。”
宫南燕可不会忘记,去年戚寻刚要离开神水宫的时候,她在镜湖边上见到对方时候的样子。
若真按照外表的样子看,戚寻的相貌是很有那么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的,但真将她放出神水宫去,却掀起的是何止波及到江湖一隅的狂澜。
以至于宫南燕总有种感觉,作为戚寻二弟子的新月,或许迟早也会在她的师父之后,成为江湖上的风云人物。
“那不是好事吗?”戚寻将柳伴风放了下来,露出几分打趣的神情,“不管是沙漠水龙卷还是海上潮生,迟早都会被新的江湖传闻所替代,就算我今日说什么以神水之名,行舟水上的败类必被惩戒,这也顶了天去就是三五十年的警告而已,而我或许在此间至多不过留十多年的时间,也没这个机会做出什么
更轰动的事情。新月若能继承我的本事和位置,又有执掌神水宫的魄力和手腕,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柳伴风敏锐地留意到了戚寻话中的说辞,抢在宫南燕之前问道:“师父要上哪里去?”
戚寻摸了摸她的脑袋,把近来生出了点爱漂亮的心思,把头发打理得格外细致的小姑娘吓得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发型,“当然是去看更加广阔的世界去。武道境界是很奇妙的东西,你若是想看到传说之中的麒麟,捉到跟师父现在的那只白老虎坐骑差不多的大家伙,见到此间不同的风土人情,就先把武功练好了。”
柳伴风小声嘀咕:“师父放的诱饵越来越过分了。”
之前还只是平定阴山群鬼之乱,证明自己比祖父要厉害,现在连其他大白老虎和麒麟都加上了。
戚寻一点没觉得跟小孩子提这种话题有什么问题,柳伴风自己也没有因为这些话生出什么好高骛远的想法,顶多就是真给自己又加了一层目标而已。
戚寻又补充了一句:“何况你是大师姐,这些话跟你说了也没事对不对?”
宫南燕又有点想吐槽了,“不是我说,你真的不觉得十六七岁的新月管六岁的伴风叫师姐这个画面很奇怪吗?”
果然当师父的画风奇奇怪怪,门下的弟子团队看起来也怪怪的。
戚寻小声回道:“你要非这么说的话,新月其实还不该叫二弟子,应该是三弟子或者四弟子,怎么也跳不到伴风的前面去。”
戚寻是按照表露出收徒意愿的时间来算的,柳伴风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个,而后便是她在绝代双骄世界收下的史蜀云。
新月到底应该排在三还是四,取决于那个南北朝的小姑娘未来那个和戚寻有师徒缘分的女儿,到底应不应该被列入其中。
但宫南燕并没见过史蜀云,也没见过戚寻那个甚至在此时还没出生的弟子,显然没法理解她这话中的意思。
不过让她忙得焦头烂额的事情多得很,这话顶多就是在闲谈的时候稍有提及罢了,也没非要寻根究底的意思。
在明心山庄中需要戚寻这个领头人过问的事情,都在这趟下午茶的时间里得到了解答后,宫南燕便暂时放过了她这个秘密实在很多的师妹。
戚寻又过问了一番柳伴风的武功进度后,找上了曲无容。
曲无容依然有种沉默却让人觉得异常可靠的气场,若非如此,戚寻也不会放心将护送这些彼时瞎了眼的姑娘的责任交托给她。
但在戚寻找上她的时候,这大约并不是戚寻的错觉,她的神情中有几分难以掩饰的负罪感。
“我想我应该没有可怕到让人觉得不能有话直说?”戚寻偏过头来朝着曲无容看了一眼。
因为石观音造成的毁容状态,曲无容依然以白纱覆面,甚至连眼睛也包裹在其中,只能从隐约窥见的眸光猜测出她此时的心情。
她迟疑着尚未开口,戚寻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你想退出神水宫是不是?”
“不,”曲无容回答得很果断,“若非宫主我无法得知石观音虽养育我长大,却也其实是害死我父母的元凶,更若非宫主,石观音只怕还在沙漠之中逞凶,无人能让她得到应有的报应,我欠宫主的命和人情,必然以余生相报。”
“那么一点红呢?”戚寻笑了笑,以闲谈一般的口吻问道。
先前中原一点红因为误会曲无容将人送回明心山庄之事,是什么人口拐带的恶事,便出手试图救人,在跟曲无容的交手中得知了原委,协助她一并将人送来此地。
薛笑人死在无争山庄,又被戚寻找上了薛家庄问责,那个杀手组织自然也就从此不复存在。
中原一点红在从明心山庄往薛家庄去了一趟拜祭,算是全了这一段师徒缘分后,
并没有继续做他的杀手买卖,反而重新返回了明心山庄。
宫南燕在写给戚寻的信中便提及过,她但凡还长了一双眼睛就不会看不出来中原一点红到底是为谁而来的。
算起来这也不失为一种缘分。
中原一点红这个人并不是那种会在意表面皮相的人,他将自己的喜恶也表现得尤其鲜明。
曲无容不是个木头,在察觉到中原一点红的好感后她便解下了自己的面纱,试图以那张魔鬼一样的面容将人给吓走,结果只是得到了这位杀手先生用格外平静而让人觉得有信服力的口吻说的一句“你很美”。
在这种直白而坦率的感情面前,一度在石观音门下只学会了隐藏自己情绪的曲无容实在很难不被对方所打动。
但若她此时仍旧在石林洞府,在石观音的手底下,是选择中原一点红还是那位师父,并不是一个很难决断的事情。
难就难在,曲无容很清楚戚寻并不只是将她当做一个被掠来又劝降的手下,还将她当做一个真正的人。
那同样是一种让她渐渐打开心扉的情感纠葛。
“我会让他尽快离开的。”曲无容咬紧了牙关,做出了回答。
“何必做这种选择。神水宫上下都是女子不错,但我何时说过要让她们都做没有寻常人情感的圣女?”
曲无容错愕地看过来,便对上了戚寻含着笑意的目光。
“你从未听过神水宫中有女弟子成亲的消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此前神水宫在江湖上的传闻本就不多,加上我师父创建神水宫,收容这些姑娘其实也不过是二十余年的时间。但若在我手里,神水宫是个灭绝人性的地方,那这到底是对这些走投无路之人的救赎,还是一种错误的保护呢?”
“神水宫门下若是当真有了真心相待之人,却要遏制住自己的情感,不得不与对方分别,那神水宫与那些先前迫害她们不得自由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曲无容张了张口似乎有话想说,但看戚寻还未说完,便将话又吞了回去,听到她继续说道:“不过有些事还是需要限制的,比如说若是让神水宫上下可以随意将心上人带进来的话,便难免容易造成混乱,甚至让人觉得,神水宫往后在江湖上的位置是靠着门下弟子的联姻得来的。”
戚寻是很认真地考虑过这种问题的。
借着此番海上剿匪的事情,神水宫成功在江湖上彻底打响了招牌,也姑且可以说是达成了扩招的目的。
但随后呢?
神水宫不是移花宫,以戚寻的性格也绝做不出让门下只能不能随便发笑,表露自己的情感这样的限制。
若要让神水宫的传承起码在三四代宫主的更叠中不至断绝,她就得规范出一个良好的秩序来。
若是门下之人本就有婚约的如何办?若是有人是因为受了情伤才加入的神水宫,并不想看到宫中姐妹带着恋人前来如何办?若是有人是刻意接近神水宫门下,图谋天一神水以及天水神功又如何办?
问题还是不少的。
事实上神水宫本身的神秘光环其实也是对这些托庇门下的姑娘们的保护,所以这个度到底在哪里,是一个戚寻如今身为神水宫掌舵之人必须解决的问题。
也正好遇上了曲无容和一点红的情况,正好用来划出个规章制度来。
“我想再分出一个特殊的部门。”戚寻勾了勾手,示意曲无容与她继续边走边说。
每次走在明心山庄内的时候,戚寻便不自觉有种好心情。
大概是一想到这地方等同于白给,让她直接跻身为有房一族,戚寻便觉得很是满足。
而原家这三百年间在此地的经营,为了让此地形成一种外人看来也颇为与世无争的气度,在山石林木的布局中自有一派隐奢
风味,怎么看都让人在置身其中的时候,不难有一份自在舒畅的情绪。
曲无容更是个很好的听众。
她跟在戚寻身边走过山中的林荫道,脚下的节奏稳健而沉静,像是先前因为提到中原一点红而稍有失态的人并不是她。
“衡阳的神水宫我是绝不允许有男子踏足的,此地等同于是神水宫的核心部门,贮藏在神水宫中的天一神水在此地,神水宫宫主的闭关之地也在这里,此地必须保持绝对的清净。”
“明心山庄作为神水宫输送弟子的过渡场所,实际上也不适合过分对外开放,否则难免让风气的肃清变得不那么容易,这里原本是无争山庄的地盘,倒是很适合我达成这个目的的,此地不容踏足冒犯的规则在无争山庄转为明心山庄后,也理所当然可以保留下来。”
“但是神水宫不是圣女宫,这一点上我的想法没有改变过。所以我想再成立一支特殊的队伍,这支队伍中包括出来历练的神水宫弟子,有成亲意愿的弟子,有娶了神水宫门人后自愿加入神水宫麾下的男子。”
“这支队伍可以担负起神水宫产业的经营,安保,与龟兹之间的商路看护之类的责任。”
戚寻说到这里顿住了脚步,曲无容在她的目光再次看向自己的时候,无端生出了几分紧张的情绪。
她一直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也绝不会听不出戚寻这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有让她担负这一重任的意思。
“你觉得将这个部门建在何处合适?”戚寻问道。
“……莱州府或者登州府。”曲无容想了想给出了这个答案。
这个答案跟戚寻所想的差不多。
神水宫本部在衡阳,明心山庄在太原,出于守望相助的原则,这个第二处外事部门必定在东部。
表面上来说好像应当放在松江府这种江南地界的港口,正好在与海上纵横的豹姬麾下联络上有其优势,但事实上并不那么合适。
戚寻和万福万寿园之间的合作,是建立在神水宫和万福万寿园在特定情形下能做到互补的前提下的,若是在江南建设势力,多少会在人脉和人手招揽上存在冲突。
远香近臭的道理戚寻还是明白的。
既然如此,不如将地方选在山东。
一来借助黄河水道,和明心山庄之间的联系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么薄弱,在两处外事部门的联系间,还可以趁机整顿黄河水上的江湖势力,且绝不会跟掌控长江水路的神龙帮形成冲突。
二来,济南府天官庙是如今的丐帮总坛,崂山境内是朱藻的别宫所在,两处地方都距离此地不远,可以借力也可以合作,又或者形成一种良性循环的竞争。
三来,在渤海借港口与海上势力联络,正合这外事部门的目的。
“你既然选得对地方,我便不担心你做不成这件事。”被戚寻如此郑重其事地交托了一件事,曲无容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却也下意识地应了下来。
等到带着戚寻整理出的物资奔赴莱州府的时候,看到中原一点红自觉地以此前当杀手时候的本事,替她训练起了看护商队的人手,教导他们如何有效率地对招,曲无容终于反应过来何处不对了。
算起来中原一点红是没有亏欠戚寻的人情的,甚至他的师父还是死在戚寻的手里,但现在——
在这个俨然看到了让曲无容自由恋爱希望的安排下,明显还是太过实心眼的杀手先生,成功让自己混成了个壮劳力。
曲无容:“……”
还能怎么办?夫妻两个一并给戚寻打工吧。
曲无容和一点红虽还未成亲,但这种灵魂伴侣的缘分,既然没随着戚寻改变了剧情而发生更改,反而以另一种方式发觉了对方与自己之间的契合,那以未来夫妻这种身份来
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戚寻倒是没这么周扒皮。
她盘算着等到曲无容成婚的时候,她便请织娘和她的小姐妹们送给曲无容一件最美的嫁衣。
而美丽的嫁衣自然也该有一张不再需要躲躲藏藏的脸来匹配。
神照经的修复能力放在体内经脉的接续,未老先衰症状的医治,以及像是那种换脸手术上格外对症,但对曲无容的面容这种情况,却稍有些不匹配。
这也并不是一门足以称得上是魔法的武功。
但这问题不大,戚寻盘算着往风云副本走一趟,看看更高武的世界中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再加上,在她携带温丝卷来到神水宫所在的世界之时,就已经验证了极乐玄冰在摇人过来的时候能卡出的bug操作。
这个世界的两位神医张简斋和王雨轩在见到秋灵素的时候便表示过无法医治,想来曲无容的情况也差不多。但戚寻别的不说,认识的神医还是不少的。
温丝卷姑且算半个,谁让他在毒的功夫上更高。苏樱和万春流这种却是实实在在的医药功夫更深了。
大不了便来个神医会诊!
不过现在要说这些还早。
曲无容实在是个很记恩的好姑娘,在偿还戚寻的人情和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可以达成两全结局的情况下,她在做出一番成就给戚寻看看上的事业心简直空前旺盛。
戚寻觉得,一点红要想让曲无容正式同意嫁给他,可能……可能还得再等等吧。
唯一对此事再度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控诉的,大概就是宫南燕了,谁让戚寻来一趟明心山庄,又给弄走了一个好用的协助对象。
再加上戚寻在此年纪继承了神水宫宫主之位,对枯梅大师多少有点刺激作用,在半个月后将高亚男也召了回去。
宫南燕看着自己手头又多一份的工作,忍不住朝着戚寻投来了一个幽怨的目光。
“师姐别慌,再过几年伴风就可以帮你了。”戚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她才六岁啊!”宫南燕已经无力吐槽了。
她甚至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如果她这会儿给自己找个挡箭牌男友,她是不是能立刻脱离苦海,直接被打包投递到曲无容那里去,还能直接去当个更轻松些的二把手。
但宫南燕想了想又打消了这种想法,既然没这个心思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也就是戚寻这种厚脸皮才能在这个时候理直气壮地回道:“那甘罗不还在十二岁就官拜上卿吗?”
“师妹,这话你敢对你徒弟说吗?”
顶着宫南燕的死亡视线,戚寻慢吞吞地回道:“这就是当大师姐的人要担负起的责任呐。”
“……”这话听起来像是有两重含义。
不过这话谁也没跟柳伴风说,小孩子还是要享受一下小孩子的待遇的,总不能这么早就加入被戚寻压榨的队列。
在将明心山庄的事情都安顿好后,戚寻正式开始将神水宝典传授给柳伴风。
不过半个月后宫南燕就看到柳伴风一个人坐在池塘边上,跟小池塘里的水较劲了。
“你师父呢?”宫南燕有种不妙的预感。
“师父说让我循序渐进,先掌握第一层,她回去神水宫了。”柳伴风看着宫南燕仿佛想跟自家师父拼一场的脸色,把师父说的“她回去神水宫躺平”给吞掉了后两个字。
她怕说出来会让宫南燕师伯直接炸毛。
“炸毛”这个词还是戚寻教给她的。
柳伴风对戚寻那只大白老虎坐骑格外地感兴趣,大概就是小朋友撸猫的那种感兴趣。
有戚寻镇压在那里,大白老虎依然敢怒不
敢言,只能任由戚寻把柳伴风抱到了虎背上,扒拉着它的脑袋。
跟戚某人一个样,作为大弟子的柳伴风对大白老虎脑袋和脖颈这一圈最为蓬松的毛发不是一般的感兴趣,也正因为如此,这一圈毛直接炸了起来。
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何为炸毛。
戚寻不仅不心疼她的小倒霉蛋坐骑,还跟柳伴风形容,豹姬将军的那头黑豹子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毕竟那身毛皮油光水亮的,还是短毛,根本不存在什么炸开的情况。
柳伴风觉得,宫南燕师伯现在的情况就很像是当时被她欺压到了头顶的大白老虎。
不过戚寻其实没有直接返回神水宫。
她先往大沙漠去了一趟。
去的不是龟兹,也不是石观音曾经的那个石林洞府,而是西方星宿海极乐宫,换句话说,她是去找张碧奇孙不老夫妇的。
以金灵芝的本事要去拿到那有延年益寿功效的玉蟠桃不太容易,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原本的剧情发展里在见到楚留香的时候问询他有没有这个偷盗的本事,谁让孙不老对自己的容貌异常看重,在跟丈夫张碧奇一并从轩辕野的手里夺得了极乐宫宫主的位置后,便将玉蟠桃给严防死守。
可戚寻不一样啊。
神水宫宫主亲自驾到,纵然星宿海不是真的有海,此地也没有让戚寻的天水神功施展的机会,但光是海上纵水之能便已经足够让人看出她到底有多少本事了。
轩辕野可以跟他们夫妻打赌,让他们有钻空子取胜的机会,但戚寻这种实力面前任何花招显然都没什么用。
与其去跟对方玩手段,反而可能会将人给得罪了,那还不如干脆一点将玉蟠桃给送出去算了。
虽说玉蟠桃十三年才结果七枚,但也架不住这两人到底已经占据了极乐宫二三十年,这东西也显然不是按照吃水果的频率来吃的,还真有那么点存货。
也好在,戚寻只要了五枚而已。
不……这已经足够孙不老感觉自己要心绞痛了。
“送走这个灾星总归是个好事吧……”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庆幸的意味。
戚寻把这五枚玉蟠桃分得明明白白的。
她自己自然是不必的,以她如今的武道境界,加上明玉功的效果,再加上邪帝舍利的元精这东西本身就有的延寿作用,玉蟠桃的这点效果,说白了她其实还挺看不上的。
当然这话如果让别人听到可能是要自闭的。
戚寻离开了星宿海便将这五枚玉蟠桃分别让人送了出去。
一份送去给了日后娘娘,一份给了水母阴姬,一份送去了江南,由金灵芝转赠给金老太太,一份她先暂时留在手里,盘算着若是可以入药的话留给曲无容,最后的一份被她让人送去给了宫南燕。
随同这枚玉蟠桃抵达明心山庄的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多生气老得快,提前给师姐预防预防。”
宫南燕哭笑不得。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说,多谢师妹还专程往星宿海跑了一趟,以示对她的记挂,还是应该说师妹的确很有当领袖的本事,在打一棒槌和给一甜枣的操作上做得尤其纯熟。
想想自己还在帮着戚寻教育柳伴风,干脆将玉蟠桃一分为二,分了半个给这小姑娘。
托着半个玉蟠桃的柳伴风陷入了沉默,“宫师伯,我能理解你在教我好东西要跟人分享的道理,但是师父走之前跟我说过,这东西是用来驻颜的。我觉得我可能没有驻颜的必要。”
柳·今年只有六岁·伴风仰着头看向了宫南燕。
宫南燕绷着个淡定的脸把那半个桃子又拿了回来。
她发誓她只是被师妹气糊涂了,绝对不是真的脑子不好使了。
戚寻可不知道明心山庄里吃个桃子还能搞出个你推我让的,她从沙漠中出来,便直接转道神水宫了。
前后也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在过岳阳的时候戚寻便发觉此地的丐帮弟子少了不少,大约是因为南宫灵的事情出了之后,任慈在从丐帮中遴选接任人选的同时,也有意将丐帮的势力收拢。
当然收拢归收拢,如今到底不是被金不换、左公龙这些败类将丐帮彻底瓦解,在内斗中进一步败落下去的时候,也并不是后来在上官金虹的手中,金钱帮崛起逐渐取代丐帮地位的时候,丐帮的这个举动更像是在三湘地界上对神水宫做出的退让。
说来也是挺巧,在戚寻途径此地的时候在酒楼中用了顿饭,正好听到此地酒楼中的说书先生,响应在座江湖人士的要求,讲一讲关于神水宫的趣闻。
此前柳无眉替戚寻前来送信的时候,戚寻还只是折腾出了沙漠水龙卷之事,这里的人也顶多是提及衡阳山中的白衣仙女,和水母阴姬以及弟子的移山填海之能,现在有了戚宫主覆海的操作,能瞎掰的就更多了。
什么岳阳楼下曾经有过什么个邪灵鬼魅,白衣仙女让洞庭湖水生波将其镇压了下去。
什么衡阳山中有水脉仙灵之气,水母阴姬此前选择此地的时候凌空一剑挖出了个山谷,也就是后来神水宫的位置。
什么水母阴姬收下戚寻这个徒弟的时候,三湘之地的水文景象都有异常反应。
还是因为龙渊君这个称号,才让这些人打消了叫她海王或者龙王打算的戚寻一边喝茶,一边差点脚趾抠出了一座城堡。
直到她回到神水宫中,看到与她离开之前并无什么变化的灵山秀水之景,她才感觉自己回到了正常的地方。
按照她此时的轻功,其实要想直接翻山而过,从山崖顶上跳下去也问题不大,但戚寻还挺享受这个和此前一样的入宫过程的。
她从山谷里的湖边丛草里拖出了一叶小舟,坐在船头操纵着小舟的两山之间狭窄的水道穿行而过,直到眼前景象豁然开朗,正是如今这个春末时节的山花盛开,青竹滴翠的神水宫。
此时又正是黄昏,神水宫中一片倦鸟归巢的彩雀纷飞,景致鲜活场面,戚寻干脆放开了对小舟的控制,任由这小船随着缓缓流向镜湖的水波前行,让她再欣赏一会儿这片让人心境清明的自然声响。
也恰在这个时候,戚寻忽然看到那片掩映在林木之间的楼阁间,一道有点眼熟的白衣身影,从其中一处院落中飞快地窜了出来,朝着另一侧山坡的方向掠去。
戚寻还没来得及喊一个站住,那姑娘倒是先瞧见她了,一个凌空急转便收住了脚步,直接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这姑娘站定的时候倒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了,不是新月又是哪个。
戚寻看了看她手中抱着的盒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以防戚寻觉得她在不务正业,新月连忙解释道:“师父之前留给我的功法要诀我都有背熟练熟的,只是还没能练出操纵水势的本事……”
“我知道。我是说你这跑来跑去的做什么?”
戚寻对天水神功的进展还是很有数的。
她自己是个典型的外挂分子,都足足用了四年的时间才到天水神功的四层,给随后的境界攀升打下基础,新月虽然天赋不差,但戚寻也没有说要强迫对方快速成材的意思。
该是什么进度就是什么进度,反正她的时间还多得很。
新月闻言咬了咬下唇,脸上泛起了一层不好意思的羞赧,“我听说师父在神水宫中学艺的时候,每日要替师姐们做十件事,在跑腿的时候练功,我自知天赋不如师父,也猜不透师父的用意,就干脆照做了。”
戚寻:“……”
“师父,我做错了吗?”新月问道。
不……也不能说她做错了。
但问题是,戚寻也不能跟她说,她只是在跑门派声望日常啊!
“你……算了,你随意吧。”徒弟如此上进,打击对方积极性的事情她可不能做。
戚寻望了望天。
就让这个成为神水宫的未解之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