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来自东方的使者!
这个东方,显然不是指的大食,而是另外那一路突如其来的敌人。
见,还是不见,就成了一个最大的问题。
拂菻国的皇帝君士坦丁四世接任王位至今,也不到五年的时间,还先后面对了父亲去世后大食的两次入侵,倒也并未完全因这个意外消息而失态。
想到这个登门造访背后可能潜藏着非同一般的意味,他也不敢将访客留在外头太久。
“让她们进来吧。”
这些自称来自东方的使者,很快在士卒的领路之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君士坦丁四世尽量维系着面上的沉稳,却还是不免在看到这几位异域面容的女子之时,在心中一阵嘀咕。
他并未亲自去过遥远的东方,但他听过往来拂菻和东土的商人带回来过的消息。
他眼前的访客若论外貌,确实很像那东方强国的女子,但在他所知道的消息里,那些女子好像并不应该航行远渡到如此遥远的拂菻国来。
但两次海军被攻破的损失,和不知对方立场为何的疑惑,又让他必须对于她们打起十万分的警惕,而不是有所轻忽慢待。
接到他的示意,近前的侍从当即发问:“几位从何而来,所为何事?”
澄心望着上首之人,并未当即就这个问题作答,而是从容地以拂菻国的语言回道:“海上的教训,还不足以让大王亲自来问这个问题吗?”
君士坦丁四世眼皮一跳:“你会我们的语言?”
他本以为,该当是由跟在对方后头有着拂菻特征的随从做个翻译,却不料竟是直接从澄心的口中,听到了一口流利的拂菻官话。
少了这居中的一轮转达,对方也就更不易在这异域之地遭到诓骗。
对方……果是有备而来。
只听澄心不疾不徐地回道:“我东方华夏之国地大物博,人才频出,又有包容兼蓄之能,若无通晓境外诸国语言才能,如何有可能被派遣出使。若是大王连这都要觉惊讶,那么我随后的话,也就不必多说了。”
她说完这话转身便要离去,丝毫没有一点要在此地停留的意思。
可君士坦丁四世都还没能得到解惑,又如何有可能让她这么离去,连忙起身拦道:“使者且慢,我方才并无轻视之意。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他让人给澄心和同行的几人赐座,这才继续问道:“使者方才说,东方的华夏之国?”
澄心应道:“拂菻商人频频前去的丝绸国度,难道还有第二个吗?”
也正是因为带领船队前往广州,数次和那些拂菻商人打交道的经历,澄心才有了学会东罗马帝国语言的机会。
她自然不会告诉眼前这位君士坦丁堡的主人——
在她最开始学习拂菻国语言的时候,她也仅仅是因早年间没入宫中,又在安定公主的手下见到了太多卓有天赋之人,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在哪一方面出类拔萃到为公主分忧的时候,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再多学一门本事。
现在她站在此地,头顶安定公主所赐的“武”字姓氏,代表着中原大国和这西方之邻交涉,也能凭借着通晓他们的语言,有这个和对方谈话的底气。
好像直到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再能够为人所替代。
安定公主会选择将那面武字旗交托到她的手中,也同样是因她值得对方这么信任。
而当她站在异国的疆土上时,也已经有了足够的分量。
哪怕看到君士坦丁四世的脸上因她这个回复而闪过了一抹愠怒之色,澄心也不曾有任何一点异样的表现。
“丝绸之国?”君士坦丁四世愤然起身,“我父王在世之时,两次派遣使者出使大秦,为你们的皇帝献上了赤琉璃、绿金精等宝物,你们的皇帝便回赠以玺书和绫罗绸缎,现在这些东西还被珍藏在教堂之中,难道这竟然不算是双方互为友邻的标志吗?”
“还是说,在你口中实有地大物博之称的华夏上国,也不过是如同大食一般趁火打劫的匪寇?”
澄心微笑发问:“要这么说的话,我也可以发问了。大王可曾自己派遣使者以结盟好?”
君士坦丁四世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拂菻上一次派遣使者前往大唐,也就是他口中的大秦,是他父亲在世的前一年。
他自己在位期间,因大食的进犯就已够头疼的了,哪里还有这个多余的工夫想到这一出。
但这样的一句话,显然并不适合作为一个用来回答使者的借口。
那只会显得他在向人示弱,而不是他有这个质问的理由。
澄心又已发出了第二个问题:“大王可知道,自己手握的玺书上所属的天子早已过世?”
君士坦丁四世:“……”
国书这种东西,可不仅仅是两国之间的往来,更具有效力的还是两个皇帝之间的往来。
所以说,唐太宗签下的国书,和天后与安定公主有什么关系呢?
这都将会是另一个时代了。
还不等君士坦丁四世答话,澄心又已发出了第三个问题:“大王的父亲继位之时风雨飘摇,帝国的军队散落各处,亟待召回,就连他本人都年仅十一岁,但前往华夏的使者在次年就抵达了都城长安,将重器献上。若大王您也有心结交,为何使者花费了五年都到不了我国皇帝的面前呢?”
这句更加致命的问题,或者说是一句潜藏着对比的质问,让君士坦丁四世的面色顿时一僵。
他也终于发觉,这位来使何止是带着一支拥有可怕武力的队伍,将他对于东方古国的想象都变成了现实,也有着对拂菻的绝对了解,和匹配使者地位的口舌。
五年的时间啊。
那当然不是因为使者没能越过大食在边境所制造的拦截,更不是因为路途遥远,就这么迷失在了半道上,而是因为……他确实忘记了。
他忘记了自己还需要去向那个庞然大物展现自己的友谊。
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话中的气势已被削弱了几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澄心缓缓答道:“边境有变,我东方大国不可不顾。”
君士坦丁四世无声地握紧了自己的右手,唯恐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一句想要远征的答案。
在接连的打击面前,他无法分清,到底是大食的穆阿维叶更加麻烦,还是那头名姓不知的华夏皇帝更为可怕。
然而他听到的下一句却是:“我先前已说过,华夏兼容并蓄,有天。朝上邦之风,两国交战频频,死伤甚广,我中原皇帝看在眼中痛心不已。若是拂菻愿意重新建交,便由我方劝阻大食退兵,以保拂菻子民数十年太平如何?”
澄心的这话一出,君士坦丁四世目光中顿时闪过了一抹意动之色。
别看此次他让人将希腊火投入前线战场,在东方水师抵达战场之前已经给大食造成了不小的损伤,但那也仅仅是在一处战场上而已。
大食兵马突入小亚细亚,让他这方从臣民到兵卒都遭受了莫大的打击,也绝不会只是个例外。
当前两国之间的实力差别,足够清楚明白地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或许守得住都城战线,却没法避免自己的其他臣民会被大食咬下一块块肉来,成为壮大那邻国豺狼的养料。
若是对方真能被劝阻退兵的话,他此前在海上遭受的损失在相比之下,就不能算是损失了。
前提只在,这东方的丝绸之国能做到她们所应允的话,大食也能够听从她们的指令。
这两个问题也被他随即抛到了澄心的面前。
“第一个问题,若我们并非携带善意而来,大可先以火龙火鸟轰开君士坦丁堡的门户,再来和你们商谈上贡求见一事。”
澄心随即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个问题,你怕你们这边休战,大食却不愿意停下进攻的脚步,对于东方君主的倡议阳奉阴违,那也无妨,到时候自有神火天降与他们开战。”
她话音掷地有声:“华夏为礼仪之邦,但到了需要开战之时,我们也绝不会退让!”
到了那个时候,便是中原和拂菻联手,共同进攻大食了。
君士坦丁四世心头震动。
来使给出的答案,正切中了他的要害。
那么,他……该选择会盟求和吗?
这听起来真是一份极有诱惑力的合作,君士坦丁四世也无法不去相信于它。
若是突然有大秦使者来到他的面前,他或许还会觉得,这等遥远的联盟根本没有任何一点可以执行的机会,这才是为何他没像他的父亲一般向大唐上贡。
可现在,这些站在他面前的使者手握重器,带着远比希腊火还要可怕的武器出现在这方交战前线,在给他造成重创的同时,也没放过那头的大食。
只有这样的天。朝大国,才有这个调停争端的本事!
他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澄心又开了口:“还有一件事需要提醒于大王,东方的国度不叫大秦,而是……武家天下。”
“武?”
从Chin到Wu,显然是一个不小的变化。
不过对于知晓拂菻(东罗马帝国)因何而来的君士坦丁四世来说,这种朝代变迁倒也不难理解。
但澄心想要说的,并不只是这一句而已。
直到这些使者从君士坦丁四世的眼前离开后许久,那句话仿佛还在他的耳中回荡。
“武在你们的词汇里还有一个可以代替的意思。”
“它叫战争。”
……
所以当大食选择拒不退兵,甚至毫不相信这些远渡而来的使者能在陆地上复刻海上成功后,一道道绚烂的火光爆发在了大食和拂菻的边界之上。
出兵的并不只有达成合作的拂菻国军队,和澄心以及钦陵赞卓所统领的海航大军,还有一路相当特殊的队伍,在从陆路收到了疾报书信时毅然自碎叶城出兵。
经由招募而来的碎叶兵马从东往西,有火炮开路的联军兵马从西往东,一时之间拉开了浩荡的进攻之势。
而这起兵的时间——
是上元元年的七月。
……
安定公主也已不在朝中将近半年了。
天后翻开从河南道送来的速报,就看到女儿在信中写道,自她和许穆言前往河南道重新校定漕运之法到如今,堪称局势喜人。
谁让这天下多得是欺软怕硬的人。
别看她这位安定公主的战绩基本都在边境,但她手握兵权,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也还顶着镇国这两个字的名号,便少有人胆敢在她的面前放肆。
这些河南道的官员之前还被她的老师给训斥整顿了一轮,大约也还有些没有消退下去的心理阴影。
那就凡事好办了。
此次漕运改革为了减少更多普通人的税赋支出,直接设立运脚经费,往后用于以钱生钱。
也让此前在灾情中出力不少的漕运大家,直接成为往后主持阶段漕运的领头人,负责调度借用民间小船,再由官府给出补给。
以李清月的术算本领,应对这样的场合确实是绰绰有余。
为了防止漕运脚钱被人胡乱贪墨使用,地方中转负责人在调度船只之时肆意倾轧,还要遵循一道由天后颁发的诏令——
往后此类情况的所有账簿,必须规范使用大写数字,以防为人所篡改。
先行选拔出来的相关官员也都经过了李清月的逐一考察,防止出现品行不端者把持枢纽。
目前的推进情况都按照计划往前,只等一件事,那就是让许穆言的官职再动上一动,以便她专门负责此事。
她在度支巡官的位置上也够久了。
既要让这个新成立的机构从户部分权,作为为首之人的许穆言就不能品秩太低。
这一点对于天后来说,一点也不难办到。
谁让天皇又一次病倒了。
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之前的连续接到刺激,还是始终选不出个合适的太子,又或者是因为屡次想要从洛阳回返长安的决定都被天后驳回,李治这一次的病发,让他接连数日缺席朝政。
主理朝政的权柄毫无疑问地完全落在了天后的手里。
更何况,就在上元元年的二月,紧随阎立本致仕,唐休璟出任左相,和安定公主的老师刘仁轨位居宰相之中的首席。
狄仁杰调任大理寺卿。
原大理寺卿段宝元调任吏部尚书,主持朝中官员考评之事。
若是按照天后对外宣称的话,这是因为段宝元在益州都督府屡立功劳,对于蒙舍诏王换位后依然归顺大唐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在大理寺任上秉公执法,办事尽责,若将用在品评卷宗上的公正放在朝堂选举之上,应当也能做到远胜过当年的李敬玄。
但怎么说呢,这也算是个自己人呐……
从当政的陛下到负责办事的朝臣都是上下一心,再难办、再容易出错的漕运,也不过如此而已。
天后提笔写下回信的时候,就已将委任许穆言为度支尚书的诏令垫在了信纸之下。
相比起这继续推进民生要务的诏书,反而还是另外的一桩事情,更需要在往来信件之中交代一番。
提笔落墨之际,武媚娘的眼神已是越发狠厉,将先前因女儿来信报喜而浮现出的温和之色,统统一扫而空。
但若是光看那封信上的文字,又好像还没有那般杀机毕露。
只见那上头写道:“鱼已上钩,到时速回。”
武媚娘写到这里,不觉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对于这些主动浮出水面的对手报以了一阵嘲讽。
说这些人是已经上钩的鱼真是一点都没错。
谁让他们真是蠢得让人发笑。
天皇陛下的态度对于这些宗亲来说已很是明显了,他绝不会支持并非天后所出的孩子坐到皇位之上,无论是宫人所出的杞王李上金,还是其他的宗室子弟,都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
那么若要在礼法上能够让这出皇位传承足够名正言顺,以压住镇国安定公主所拥有的地位,意图反击的宗室只能从李旭轮和李贤之中去选。
相比于太过于听母亲和姐姐话的李旭轮,更容易为他们所拿捏的李贤,显然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这就是第一个鱼饵。
而李贤也很是“对得起”这些宗亲对他抱有的期望。
在这半年之间,他过着姑且算是深居简出的生活,也认真地遵照着他父亲的意思,好生前往东都尚药局医治自己的腿。
虽然那条腿因为救治并不及时,必定无法回到最初的样子,但相比于此前都该叫做不良于行的状态,可得算是好了太多。
若是走得缓慢一些,都能将其遮掩到几乎不会为人察觉的地步。
这也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宗室看向他的目光愈发炽烈。
“你看看,你现在又少了一个不能成为太子的理由,说不定再过些时日,它还能彻底恢复如初,你又何必觉得我们在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霍王李元轨找准了机会,和李贤又一次碰面,便在围着他走了一圈后,下了个结论。
“你合该是要成为太子的!”
李贤拧着眉头:“霍王慎言,我之前已经同你说过了,我已经被父皇给废黜了,何来什么成为太子之说。”
李元轨没有当即答话,而是先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大家都是在朝堂上混的,谁还看不懂谁啊。
李贤说什么自己不可能再成为太子,让他慎言,可不代表着他真的已经对继承大唐基业再无一点想法。
他也不过是因为之前北征铁勒之事大失脸面,现在需要来玩上一出三请三辞的戏码,来给自己粉饰一番罢了。
若非确实没有比李贤更为合适的人选,以图阻止安定公主成为李唐的继承人,李元轨是真想将李贤的拙劣戏码给揭穿了。
可惜现在还不行。
不仅不能和李贤撕破脸,他还要配合对方完成这一出表演。
他痛心疾首:“雍王这是说的什么话,臣不过是据实以告,也希望雍王能看在今日局面上有所作为,如何就是在胡言乱语!”
“雍王若不做这个太子,难道就要看着今日的朝纲败坏下去,成为镇国安定公主的一言堂吗?”
他抓着李贤的手继续往无人窥伺之地走去,振振有词地说道:“您看不到吗?这朝堂都要变天了!”
“都说什么天子病弱,但他此前还能让诏令遍及四海,而不是像今日这般已有数日没有消息,也没有哪个朝臣觉得这其中有所不妥。”
“天子之下再说丞相,您应当也见到当日左相致仕之时是个什么情况了,他居然看向了右相,奇怪于对方为何还在宰相的任上,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和安定公主有关的问题,臣绝不相信。”
“江南四五月间的水患确实不小,也因各方水渠兴修、沿湖田地重新规划一事而大有缓解,但直接将珠英学士这样的女官放到一州刺史的位置上,未免是将大唐的选官举士之道看得太轻了一些。”
李元轨说到此,伸手擦拭了两下眼下并不存在的眼泪,朝着李贤目露殷切之色:“去岁年初,雍王被立太子的时候,安定公主位居镇国,地位犹在太子之上。可再如何地位崇高,她也终究只是个公主,如何能够凭借着战功便将天子太子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还让朝堂纲纪败坏到今日的地步。”
“臣服于安定公主的升官,做上那刺史、大理寺卿、宰相的位置,不愿屈从于公主淫威的,便或是被免官,或是拿不到升迁的资格,成何体统。若只是偶尔为之,或许还好说,可若让其成为长此以往的惯例,我大唐要凭什么才能延续往日的辉煌!”
李贤:“这……”
李元轨劝道:“您应该还看到了,陛下明明已到了今日这般地步,也没有想过要立安定公主为太子,可见他心中抱有的是什么想法。他或许也正苦于不知如何才能将您复立,更不知有周王这个抗拒的表现在前,您是否还有这个成为太子的勇气。那就更应当由您先走出一步,去改变这个结果啊!”
“若是真到了太子之位空悬,陛下就已驾崩的地步,您还在犹豫之中,您的姐姐却绝不会介意趁势而上,接掌大唐皇帝的位置,到了那个时候,可就并不仅仅是朝堂秩序混乱的问题了——天下何曾有过女皇帝啊!”
发动百姓叛逆的陈硕真,在这些李唐臣子的眼中,反正是绝不可能算的。
但他们却已在安定公主的身上,看到了这种开天辟地的迹象。
像是唯恐李贤还要再表演图谋,李元轨忽然加重了语气:“其他臣子会因为安定公主的接任得到什么待遇,我不敢随便做出一个判断,但你会有什么结局,我却知道!”
没等李贤开口,李元轨就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没有哪个皇帝能够容忍比自己更为正统,还有可能取代自己皇位的人活在世上,您就算想要让世人忘记去岁的北伐之战,也已绝不可能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既然已无退路可言,又为何不能奋起反抗。”
“只要您能拿到天皇对您敕封为太子的诏书,得到天后陛下的支持——不,甚至不需要是支持,只要是平等的对待就行,再在洛阳掌握一支随时能够发动的武装势力,确保您在继位之时能将安定公主堵截在外,您就绝不会输,这还不够吗?”
李贤目光怔怔。
哪怕他已经基本知道了李元轨会说出些什么来,但在真正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他依然难掩心中的激动。
是啊,他本就是距离皇位最近的人,只要还有人愿意支持于他,他的继任会远比任何人都要容易。
父皇敕封太子的诏书,他应该并不难拿到。
李旭轮屡次的逃避和装病已经深深伤到了父皇的心,而相比之下,他在这半年中对父皇的关切,就和弟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是他再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自己还敢去做太子的话说出来,父皇必然会满意的。
再有宗室的支持,起码在这些姓“李”的人当中,他比安定更应该成为父皇的继承者。
只是他此前的“淡泊”显然并不仅仅是因为,他需要给韩王霍王这些人表演出一个更为端方的形象,也因为……
他心有顾虑啊。
“你说要让天后对我和对安定平等相待,以朝堂之上的情况看,你觉得可能吗?”李贤苦笑。
他有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在安定出生和他出生之间间隔了太短的时间,加上母亲又是在前往昭陵拜谒的路上将他给生下来的,生得格外艰难,所以对他天然便有几分厌恶。
但又或许,那仅仅是因为安定和天后之间的同盟时间已经太久了,久到他根本没有从中插足的机会。
李元轨却并不这么看。“但你依然是她的儿子。不是杞王,或者是什么其他人去当那个未来的天子。到了那个时候,她以太后的身份依然能享受到天下人的崇敬。”
“反倒是她若扶持安定公主上位,还不知能否保全身后之名!”
李贤愣住了一瞬,又张口问道:“那……你说的武力呢?”
若说此前李贤还觉自己到了边境也能带兵打仗,北地一行就是彻底打碎了他的这个幻想。
而在安定公主的赫赫战功面前,他不信他面前的这位皇叔居然能够违心地说,要是给他领兵的机会,他也能够超过她的。
那也未免太过荒谬了。
李元轨倒是没这么想,但在他和越王李贞等人敲定的计划里,这确实不是什么问题。
听出李贤终于愿意明确地和他们走到一起,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抹笑容:“各方宗室随时能自为官任职之地驰援京师,而在这东都洛阳之内,只要安定公主一日未归,我们就有继续募招人手的机会。”
“她以为你已因先前的战败意志消沉,再没有跟她争夺皇位的想法,也正是你能利用的地方。”
他低声朝着李贤说道:“殿下,只要您还有登临大宝之心,我等必为您送来甲胄武装,让这李唐天下重回正轨!”
李贤的眼睛里闪过了一缕明光。
若是李清月身在此地的话必定会说,这可真是好一番贪婪而又无知的眼神。
但沉浸在有人扶持、前路在望幻想里的李贤没有一面镜子在手中,看不到自己到底是何种模样。
本就没当李贤是真正君主的霍王更是乐于看到他的这个表现。
因为,李贤的答复已紧跟着出了口。
“那就……有劳霍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