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铺着暗红色长绒地毯,天鹅绒厚窗帘前,男人牵着面前女人的手,垂头近乎虔诚的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向歌眼睛酸胀,长睫低低垂着,视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
水晶灯璀璨,在他鼻梁上打下一点高光,黑睫低压,很近的距离里,她甚至能看见他薄薄的眼皮下藏着的细腻青色血管。
向歌嘴巴张了张,刚要说话,灯光倏地暗了下来。
整个大厅只剩地灯几盏,蓝光幽幽,长桌上点着一排排白色的蜡烛。
荧幕亮起,设计师在灯光的拥簇下上台讲话。
黑暗里,周行衍缓慢的直起身来,两人旁边的桌边有一簇簇浅淡火光,映着她侧脸,黑眸中藏了潋滟的光。
向歌定定看了他几秒,忽然单手拉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擡手直接拉起窗帘,抓着周行衍钻进去。
天鹅绒的窗帘又厚又沉,遮光性极好,窗外黯淡光线透过十字玻璃窗,模糊又清晰。
向歌唇角弯起,直接拽着周行衍的衣领仰头吻了上去。
外面设计师一席话毕,掌声雷动,天鹅绒窗帘后,向歌紧闭着眼,急切又热烈的吻着他。
起初主导权还在她身上,她主动的时候周行衍一向是很乐于顺从的,只是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向歌整个人已经不知不觉挂在他身上了。
两人喘息着短暂分离,唇齿间拉出细细的丝,脚底窗帘缝隙中灯光重新亮起,向歌低低呼吸着,高跟鞋里的脚趾蜷了蜷,有点紧张。
刚刚是因为灯灭了,她又实在太想吻他,一时间也不想控制自己,现在重新亮起来,如果有人注意到,就会隐约看见窗帘后露出来的两双鞋底。
向歌怂了,擡眼推了推周行衍,就准备拉着他出去。
男人却没动,只轻“呵”了一声,扣着她的腰又把人重新拉回来,身子一侧,直接把人按在窗户上,长腿压着她礼服裙摆插进两条细腿之间,牙齿轻轻咬了咬她锁骨,气息高高低低起伏着,有些烫人,声音却淡得冷静:“胆儿肥?”
向歌礼服是露背的设计,此时身体大半重量都倚靠着身后的玻璃窗,赤裸的背脊直接被压着冰凉的玻璃上,人忍不住打着哆嗦。
紧张带来的刺激感愈发强烈,她几乎软着身子擡起手推他:“别,外面……”
周行衍不理她,手指顺着她肩线一路爬下去,指尖轻缓的磨蹭过细腻白皙的肌肤,沿着脊柱滑向腰窝,磨蹭了一会儿,指尖伸进礼服裙柔软布料边缘,往里探了探。
向歌身体僵了下,快哭了,声音又不得不压得低低的:“周行衍,亲亲就得了啊!你是禽兽啊!”
周行衍动作一顿,手指卡着不动了。
他头埋在她耳畔,低低笑出声来。
向歌气得直磨牙,擡手摸上他结实的腹肌掐。
她力气用得不算小,恨恨地,周行衍嘶了一声,身子擡了擡,好让她直起身来。
向歌没好气地拍掉他还扣在自己腰上的手,瞪他:“你怎么回事啊。”
周行衍侧了下头,平淡又无辜的样子:“我怎么?”
“这还在外面呢,外面都是人,而且窗口!万一外面有人看到怎么办啊。”她好气啊。
周行衍笑着擡手,帮她理了理有点乱的发丝:“是你先勾引我的。”
向歌眼睛瞪了瞪,脱口而出:“我那是情不自禁。”
“嗯,”周行衍含笑点点头,“我也是,情不自禁。”
“……”
向歌眉梢一挑,长眼微眯:“不过我现在缓过来了,哪有你这样求婚的,你在敷衍我?”
周行衍掀开窗帘若无其事的站出去:“我没在求婚。”
“你现在是想反悔,你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就跟我求婚很丢脸吗?”向歌点点头,“没关系,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确实很丢脸,周行衍,我对你好失望。”
周行衍:“……”
向歌没表情的一连串说着,也跟在他后面从窗帘后面钻出去,一边看了一圈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周行衍看着她的样子有点想笑,走到桌边,视线挑剔地在桌上扫了一圈,最终捏了个小甜品,递过来给向歌:“我要先了解一下乙方的意愿。”
向歌接过来,从旁边桌上拿了把小叉子争分夺秒的吃甜点,毕竟在周行衍眼皮子底下能吃点甜品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她头没擡,漫不经心随口问了一句:“哦,那现在了解了吗?”
她问完,周行衍安静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向歌舔着小叉子擡眼。
他含笑看着她,唇角翘着,眼尾温柔低垂:“嗯,完全了解了。”
可怜巴巴的几天假很快过去,周行衍回国,向歌则是要等到时装周结束。
四大时装周举办顺序从纽约开始,到巴黎结束,向歌在一再表示自己再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回去了以后,周行衍抿着唇,一脸沉默的样子上飞机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一遍一遍告诉她记得吃药,向歌回忆着无论是电视剧还是现实里,一般在机场这种地方别人家的情侣分开都是互诉思念,拥抱亲吻的。
只有她们家的周医生,板着张神仙脸,淡漠凉薄的留下最后一句话是——
“好好吃药。”
“……”
向歌:“哦。”
向歌的服装都是Z家亚洲市场明年新款,由独立设计师设计,再加上替补里只有她一个亚洲人,好在反响不错,有几家时尚杂志的编辑已经关注到她,甚至有一个编辑特地来想找她做个专访。
虽然只是家很小的杂志社,会关注到这个小专访的人数可能还没有苏艺宁随随便便一张偷拍的一百分之一多,向歌还是瞬间就觉得这一趟来的值了。
临走的前一天,向歌去了苏静年的画廊。
画廊位于整个巴黎当代艺术最活跃的玛黑区,通透的玻璃幕墙,室内简约风格,白和原木色结合。
正门口一道白色墙壁上绘着中国水墨画,游鱼飘逸而灵动,整个空间里都带着苏静年身上特有的宁静柔和的味道。
苏静年重拾画笔十几年,也终是坚持了梦想。
彼时画廊人不多,多是外国人,向歌也没跟苏静年说,一幅一幅看过去,最终停在走廊尽头的一幅画前。
原木制的巨大落地画架立在后面的另一条长廊入口处,上面是个十几岁模样的东方女孩儿,狭长的眉眼微微上扬,长发乌黑皮肤雪白,红润的唇边绽开大大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天真又美好。
画架旁雪白的墙壁上,有青黑色毛笔字写成的中文——我的女孩。下面小小的法语:Mafille.
向歌原地站了几分钟,侧身走进画架后的那道长廊。
雪白的墙壁上一条黑色的线从眼前一直蔓延到走廊尽头,像是一条漫长的时间轴,每隔一段会蜿蜒着竖着画出一道,连接着一副画。
画里的小小婴孩躺在粉蓝色的柔软垫子上,浅黑色的毛发稀疏短短,细嫩的胳膊腿儿胖出了褶子,一段一段的藕段儿似的包裹在毯子里。
看起来一两岁的奶娃娃扎着两个刺刺的羊角辫,圆溜溜的大眼瞪着前面,眼角却已经有了点上扬的雏形,正双手扶着墙面尝试性地往前走。
穿着粉白色裙子的小姑娘头上顶着个彩色的小皮球仰躺在草坪上弯着眼睛笑,肉嘟嘟的婴儿肥小脸上仿佛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绒毛。
……
年轻的女人穿着干净的衬衫和裙子站在车边,及腰的长发发梢打着卷儿,长眼微翘,侧头,微微噘着嘴巴牵旁边男人的手。
男人只有一个侧脸,垂着眼,眼角挂着柔软的情愫,唇边含笑。
这幅画崭新得像是刚刚挂上去,油彩还未干透一般。
在他后面还有数个空白的画框安安静静挂在洁白墙壁上,像是一段空白的人生,等着谁来漆上色彩,填满充实。
向歌站在最后一幅画前良久,脚下像是钉了钉,走不了,走不动。
她忍不住眨眨眼,眼眶里有透明的液体随着眨动的动作静静滴落在水泥色地面上。
整整一整条长廊,上面挂着的画全部都是同一个姑娘。
一张张,一幅幅,像是准备为她讲述完整一生的故事一般,细致又绵长。
是疼爱,是欢喜,也是愧疚,是小心翼翼的想要触碰又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资格的忏悔。
我的小姑娘,我曾在你和我的梦想之间选择了后者,我曾自私的抛弃了责任,我在痛苦挣扎中安慰自己,用冠冕堂皇的薄弱理由说服自己放弃了你。
如果一个人曾经做错过事,想要补偿的时候又是不是真的有机会,也来得及?
如果来不及,那么我愿尽我余生之力默默地守护你,也希望你终能遇见一个人。
你终能遇到一个人,他能够替我照顾你,呵护你,怜惜也宠爱你,他用温热的体温融化你封冻的内心,他会填补你全部缺失又渴望的爱,让你知道,自己的人生也是完整而幸福的。
我也期盼,也渴望,也像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母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孩子,也想能够始终长久地陪伴着你,能够对你说一句,妈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