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栀觉得这个话题好像哪里不太对,可是又没有哪里不对。
她完全不怀疑陆嘉珩是个中翘楚,但是也确实从来没看到过他主动就是了,更别说勾引。
初栀眨眨眼,好奇地凑过去一点:“怎么勾引?”
两个人缩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陆嘉珩坐靠墙边的那个位置,初栀就坐在他旁边。
教室里坐满了人,他们俩声音很小,旁边涂完指甲油的顾涵倒是听见了。
顾涵目瞪口呆,想把初栀拉过来说点什么,又拿不准这个事儿她到底该不该管。
她拍拍旁边的林瞳,指指这边:“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儿啊,这粉水杯怎么过来的啊,他不是大三吗?大一的选修课他跑来干什么啊?”
林瞳看起来不太在意:“哦,我叫他来的。”
顾涵:“……”
顾涵大喝:“你这个叛徒!”
林瞳正经道:“我是坚定的粉水杯党。”
顾涵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和她小声道:“但是我感觉他不太适合阿栀啊,有点,怎么说……不太正经?阿栀万一真的喜欢上他被欺负了怎么办?”
林瞳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前面老师慷慨激昂的演讲:“嗯,我本来也觉得。”
“什么叫本来?”
林瞳没说话,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十一去苍岩山之前,林瞳本来也是这么觉得的。
而且她当时甚至根本没觉得陆嘉珩对初栀有什么其他方面的意思,最多也就有点好感,或者比较感兴趣。
结果几天围观群众当下来,她觉得事情好像和她想得有点出入。
尤其是回来的时候在车上,林瞳其实全程都没睡着。
她想着,咧嘴乐了:“你别操心了,咱们家这小丫头又不傻,你没看她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最后谁被谁欺负还不一定呢。”
顾涵面无表情:“我要投素未谋面的天才少年学长人设一票。”
陆嘉珩说是帮忙看剧本,就真的很正经很认真的在帮初栀看剧本。
一丝不茍心无旁骛的,两个人从女店主的第一场戏开始,每一句台词大概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他都会帮忙分析。
初栀下午没课了,选修课下课的时候刚好说到骑士和女店主的对手戏,初栀准备看完这段直接去话剧社,和林瞳顾涵道了别。
教室里暖气给得很足,初栀穿着藕粉色的马海毛毛衣,人趴在桌子上,整个人看起来毛绒绒的一团,手指指着剧本:“那这儿我要娇羞吗?”
陆嘉珩顿了顿,也趴下了,语气不怎么热情:“不要。”
初栀不解:“不要吗?”
“嗯,这里你要表现的冷漠一点,骑士这种类型的男人完全就是给点颜色就灿烂的类型,其实话剧也不用完全照本宣读,演员有一点自己的理解和发挥效果会更好。”
初栀一脸云里雾里。
“比如这一段——”陆嘉珩指着剧本上的一段,一本正经继续道:“这里,骑士准备要离店,女店主假装十分悲痛昏倒在床上,被骑士抱起来,骑士明白自己的心意,这就太假了,你要勾引骑士,就不能太主动,要满不在乎,让他有一种走了以后怅然若失的感觉。”
初栀虚心受教:“那要改吗?”
“改,”陆嘉珩磨了下后槽牙,皮笑肉不笑道:“让他滚,赶紧给老子离店。”
初栀:“……”
初栀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学长,那样好像就不算勾引了。”
陆嘉珩“哦”了一声,看着她询问意见:“那你打算怎么来。”
初栀皱着眉认真想,没说话,一时间一片安静。
陆嘉珩等了一会儿,突然道:“反正说你也说不出来,来试试看。”
初栀擡起头来:“啊?”
他突然身子一塌,背垮下来,整个人懒洋洋往后一靠:“你现在就把我当成骑士。”
长腿侧着一伸,陆嘉珩毫无预兆地倾身靠近,扬眼勾唇,压低了嗓子意味深长道:“来勾引我试试看?”
距离突然拉近,他黑漆漆的眼直勾勾盯着她,初栀下意识地上半身往后倾了倾,脸又红了。
之前运动会时候的二百米后遗症紧随其后跟着也发作了。
她唰地擡起手来,捂住左边的耳朵,又马上放下。
陆嘉珩紧紧盯着她,笑意加深。
前一段时间就发现了,她不好意思或者心虚的时候就会无意识地拽一拽自己耳垂,或者摸摸耳朵。
连小动作都这么可爱。
他舔舔嘴唇,低低笑了一声,不退反进变本加厉,她越往后他就越往前,声音轻缓:“小栀子,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容易害羞了?”
初栀本来就是面对着他侧着身坐在位置上的,他往前一点她就往后一点,上半身越来越后倾,她死死抓住桌沿,为了保持平衡不倒下去肩膀都开始抖了。
她低低呜了一声,声音细细的,急急道:“你别往前了……”
此时已经下课了好一会儿,教室里人都走光了,空空荡荡的大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最后一排。
一楼的教室,窗外皑皑白雪,像是在巧克力蛋糕上撒了一层薄薄的糖霜。
教室里暖气充足,温暖的让人觉得连着心里都开始发烫。
初栀一手抓着椅背一手抓着桌沿,想推他也空不出手来,感觉快哭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直接躺在椅子上了的时候,陆嘉珩唇微启,突然浅浅呼出一口气,伸出手臂,穿过她身侧托住她的背。
他掌心的温度温热,强有力稳稳地托在她背后,托着她往前轻轻一捞,人也终于跟着重新靠回到椅子里。
初栀松了口气,缓过劲儿来以后红着脸气哄哄地皱了皱眉,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
她翻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一接起来就是一声脆生生的“学长。”
“……”
陆嘉珩垂着眼,嘴角耷拉着。
等她挂了电话,他才擡了擡眼皮:“要走了?”
初栀理东西,一边点点头。
陆嘉珩瘫在座位上,看起来丧丧的:“哦。”
初栀不太想理他。
她把剧本和书装进书包里,又站起来抓起外套抖开,想了想,还是应该道谢:“学长,今天谢谢你。”
陆嘉珩转过身来,侧身靠在桌沿看着她慢吞吞地穿外套,擡手抓过旁边椅背上搭着的白色羊毛围巾递过去,顺势也站起来:“去话剧社?”
“嗯。”初栀接过围巾围上,围巾有点长,她绕了好几圈,垂着头把围巾往上拽了拽,整理了一下,让围巾遮住下巴尖。
她今天没扎头发,长发披散下来,白色的羊毛围巾一圈一圈缠上去,上面的发丝被箍出蓬起的弧度,像颗小蘑菇。
陆嘉珩翘着的二郎腿放下,人也站起来,一把抓起外套:“走吧,我送你,排练可以看吗?”
初栀已经把自己包的鼓鼓的全副武装起来,围巾又往上拽了拽,遮住了嘴巴和鼻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这个人刚刚故意逗她玩,现在又一副若无其事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实在是很过分。
初栀把鼻尖藏进围巾,闷声道:“不可以。”
陆嘉珩像《bleah》里准备正面迎击敌人战斗的主角一样,外套犹如羽织,帅气一抖,衣袂飞扬的穿上了,自顾自道:“没事,可以看。”
初栀:“……”
这个人怎么这么自说自话的!
初栀不走了,站在教室后门门口瞪着他:“学长,你这样是不对的。”
陆嘉珩轻轻笑了一声,表情乖巧无辜又困惑:“嗯?”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初栀皱着眉,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合适的,能表达出自己意思的词来。
他肯定对好看的女孩子都这样。
觉得好玩了就逗着玩一玩,然后又一副若无其事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脸不红心不跳就靠得那么那么那么近。
怎么会有这么混蛋的男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过分的男人。
小情绪积累下来,不断不断的膨胀了,初栀鼻尖蹭了蹭围巾,长长的眼睫垂下去,不开心的样子。
声音很小,闷闷地:“陆嘉珩王八蛋。”
陆嘉珩:“……”
保龄球馆休息区,陆嘉珩靠在沙发里无精打采的直勾勾看着前面发呆。
程轶手里拎着颗球,风骚地站在球道前投球区旋转跳跃,垂手送出,全中。
程轶哦也了一声,继续风骚地旋转跳跃谢幕退场,蹭到陆嘉珩身边,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我珩最近有些低迷,天天发呆,魂儿被什么勾走了?”
旁边一个男人走过来,按了下手机屏幕,上面秒表计时器跳动的阿拉伯数字停止:“八分多钟,他就这么盯着那颗球盯了八分多钟,眼睛都没眨几下。”
“你怎么知道他没眨。”
“我一直盯着呢。”
“那你也挺无聊的。”程轶无语,一边啪啪拍陆嘉珩肩膀,“殿下,有什么心事吗,跟我讲讲呗。”
程轶本来以为陆嘉珩会高贵冷艳的无视他,或者说“你很闲”啥的。
静了几分钟,他淡淡开口:“我被骂了。”
掐秒表计时那个正站在旁边喝水,闻言一口水全喷出来了,晶莹剔透的水柱在半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洋洋洒洒落在了林柏杨胳膊上。
林少爷暴躁的爆粗了,一边问候亲戚一边跳出两丈远,面部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
秒表计时器一边胡乱给他擦着衣服袖子,一边瞪大了眼睛:“谁啊,男的女的?骂啥了?还活着吗?”
陆嘉珩没答,抿了抿唇,露出了一个略微困惑的茫然表情。
程轶轻咳了一声,凑到陆嘉珩旁边坐下,低声道:“你的小学妹骂的?”
陆嘉珩心不在焉:“嗯。”
“骂你什么了?”
“王八蛋。”
程轶:“……”
程轶大惊失色:“陆嘉珩你他妈对人家小姑娘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了?!”
陆嘉珩理都懒得理他。
他本来觉得,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比如最近一段时间,只要他一靠近,初栀就会害羞,会不敢和他对视,会有点惊慌的移开视线。
这种情况以前都是没有的。
结果他就被骂了。
不仅被骂,那天以后连续这几天,电话不接,短信石沉大海,连他的小战友林瞳都悄无声息了。
想到她要排话剧,要和不知道哪位的“学长”对戏,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生气了,陆嘉珩烦的不行。
这种自己的情绪完全被一个女孩子牵动着,影响着的感觉,他以前从未有过。
他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里,长腿微曲,皱着眉,薄薄的唇抿成线。
程轶掐着嗓子尖声道:“我们太子殿下颓起来都这么帅~~”
林柏杨翻了个白眼:“傻逼。”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又是一场激战,秒表计时的那人听了半天也听出是因为妹子,毫发无伤穿过战场,撅着屁股凑到陆嘉珩身边,掰着手指头老神在在道:“珩哥,你看,女人看男人看中的无非也就老三样,房子,票子——”
他故意顿了顿,半晌,意味深长道:“命根子。”
陆嘉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