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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算 正文 10 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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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梦呓

    谭啸龙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一夜。他像一个懵懂的少年,面对琳琅满目的新奇玩具,不知先尝试哪个好,到处都埋伏着快感的机关,他小心的试探,或轻或重,或快或慢,触发的效果都令他迷惘,在他试探的须臾之间,他不停地经历惊喜和惊吓。于是她干脆明确地给他语言上的反馈,她的手开始霸道地引导他,一点也不羞怯了。他上道了,却发现她的眼睛越过自己,好像在看着墙上什么东西。他在这里如此卖力,而她却一心二用。他缓了下来。

    “继续,就这样,不要停。”她说。

    恍惚间,这句话突然就触发了他熟悉的条件反射,于是谭啸龙有些猥琐地说:“喜欢被我干是不是,嗯?”

    她不说话。

    谭啸龙想起来一件事,心狂跳起来:“叫我的名字,叫。”她皱起眉头看着他。

    “说,说你喜欢被我干。”说完他的要求,谭啸龙眼睛睁得老大,脸上露出他刁难人时常有的表情——一种虚张声势的压迫感。他不知道,这要求正合她的心意。

    看着眼前这个还很陌生的男人热烈的期待,楼越心中发笑。他不就是想要听那种话吗?粗俗的语言缺乏想象力和美感,但效果粗暴直接。为什么会这样?她开始一字一字地说:“谭啸龙,我喜欢被你……”她知道他想听什么。她也不介意说。这也是事实。于是她换了一口气,大声说:“谭啸龙,你比占彪厉害多了。”

    这个女的简直要命了!谭啸龙没想到她说出这话来,他一下子控制不住,发了疯一样冲刺了起来。她失控地叫了起来,她没有道理要演戏给他看。她又不是那些女人。她的身体从上到下止不住地颤抖,把谭啸龙看呆了。这一发呆,他就汹涌澎湃地倾泻而出。一阵又一阵,没完没了,令他都意想不到,怎么会有这么多。他整个人都好像要化了,徐徐灌注在她的身体里。

    她没有推开他,双腿把他的腰扣得紧紧的。她的眼神像疯了,谭啸龙想,她好像希望他这么做似的。“这样没关系吧……”

    谭啸龙迎来了最后的两下抽搐,血液缓缓回流。通常这个时候会有一种淡淡的厌恶感涌上他的心头,填补了血液消退后的空虚。但这次没有,这次他停留在这里,和她一起感受到最后一秒。

    楼越感觉自己从天上缓缓落在了云上,她的大腿和床单沁在一大片湿粘里。“没关系。我喜欢,”她咬着下唇宣称。看着谭啸龙眼里闪过的惊讶,有种受宠若惊的费解,她很得意。“谭-啸-龙,”她念着他的名字的口气,像已经跟他很熟悉了,有点批评的味道:“谭啸龙,你弄得我到处都是,”她往下伸手,在小腹上蘸了一点,擦在了他的唇上:“喜欢吗,谭啸龙?”

    谭啸龙说不出话来。他快不知道谭啸龙是谁了。

    夜深人静,谭啸龙拧开了水龙头,用手抹了把脸,擡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是一个赤裸着身体,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男人,眼睛周围有发青的黑眼圈。但他表情很放松,嘴角忍不住上扬。看上去有点可笑,有二十岁时的谭啸龙的影子。

    谭啸龙很久没有在镜子里看见过纯粹的谭啸龙了——前龙哥时代的谭啸龙。

    他真的几乎整晚都在跟这个女人干那事吗?要不是那头上的黏膜正隐隐作痛,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春梦。自己怎么会跟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似的,不要命地干。

    不过,这也不完全怪他自己。她好像一个溺水的人,不停地索要他的援救,连他谭啸龙都招架不住。谭啸龙看着镜子摸摸左脸,又侧过脸对着镜子摸了摸右脸。他的胡子长得太快,两天不刮就显得脏兮兮。到处逃亡的那个秋天,他一度像个流浪汉。

    第一次犯事没什么经验,他以为人生从此终结,在路上惶惶不可终日,尽管饥饿,但一点也吃不下饭。其实他胆子很小的。也因此,为了掩盖这个事实,他承受了比六年牢狱更久的刑期。也许将是一生。

    刚进监狱时,他两眼一黑。那个地方根本不是人能呆的,哪怕是他这种从小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的穷小子。他赖以生存的虚张声势在这里不堪一击。要不是有人关照,他恐怕会被吃干抹净。那间不足十平米、散发着尿骚味的囚室里,有些东西带走了,有些东西他留下了。

    十几年后,他谭啸龙站在这里,趿拉着刑警大队队长的拖鞋,用着他的电动剃须刀。这剃须刀什么破玩意儿,根本剃不了他粗硬浓密的胡须。跟他在监狱里用的那种一样。监狱里不给用手动剃须刀,只能用充电式电动剃须刀,每次轮到他借用的时候电量都不足,剃不干净还扯得他脸皮痛。

    当他重获自由,看着弟弟展示为他们俩积累的产业和发展的团队,谭啸龙哭了:他的人生没有终结,而是真正开始了。从这一天起,他将无比珍视自己的身份。他不再是过街老鼠,不是阶下囚。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龙哥。谭啸龙被永远锁在了地牢里,锦衣玉食地供养着,但不许出来。

    谭啸龙放弃了修整胡须。他穿上外套,拿出烟和打火机来到阳台,对着天上的点点星光点了烟。他撚着手串,慢慢吹出烟雾。赤身裸体的谭啸龙隐没在黑暗中,像夜风一样自由。夏夜的凉爽让他全身的水汽迅速散去,而他指间的烟火像一艘小船,在黑暗中晃悠着。他开始左右摇晃着身体,从喉咙深处试着哼出最近老听到的一首歌。此时此刻,谭啸龙无比惬意。直到头上碰到了什么东西。擡头一看,是衣架上晾着的男士内裤。谭啸龙转头把口中的烟雾全喷了出来,把烟头朝窗外扔了,回到卧室。

    她睡得像个婴儿。不着一丝的身体蜷缩在床上。被子一大半都掉到了地上,显示出这里不久前经历了不止一番的激烈缠斗。谭啸龙居高临下地端详了一番她雪白光滑的身体,半明半暗地隐没在阴影中。她连睡觉的样子都还是像个正经女人。疯狂的正经女人,疯狂之后,复归宁静。

    谭啸龙轻轻上了床,贴在昏睡的女人身后,用手围住她的腰,再次确认自己拥有这种权力。他无目的地抚摸着,嘴唇在她的肩胛骨上蹭。这种体香真是迷死人了,他成天被那些香水味呛的头晕,还以为女人就是这味儿。

    睡梦中的楼越朝谭啸龙身上贴了贴。谭啸龙发现自己又硬了。妈的。他马上欠起身,手动控制,转向,熄火。在半睡半醒间,她朝他靠近,转过身,搂住他,摸索着哼哼着说了两个字:“别走。”呓语一般。

    她知道这个人不是占彪,但她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他可能是一个久违的春梦,在梦里给她温柔和安慰。她离醒来只有一张纸那么薄的距离,她不想醒来。如果是梦,她可以留在这里久一点,发掘最后一点真实感。在绝对的黑暗中,她如愿以偿地亲到了一个带着温度的嘴唇,甚至有一个滚烫的舌尖伸进去,带着男人呼吸的热气。这个梦很真。

    谭啸龙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柔情,于是笨拙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动作对于双方都有些陌生。楼越深吸一口气,睁了眼睛看面前的谭啸龙。谭啸龙紧张地盯着她。她睡眼朦胧地看了他两秒,就往他怀里一倒,继续昏睡过去。

    悄然离去的谭啸龙一路大步,来到公安小区的后门。他停在路边的车上贴了一张罚单。他满不在乎地扯掉罚单,坐进车里,调整后视镜看了眼自己,将鬓边冒出的一缕花白发丝捋了下去。

    天色蒙蒙亮,占彪冲了个澡,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在屋里转悠着,发现桌上有本崭新的《国家司法考试历年真题详解》。

    “你在准备司法考试?挺上进啊。”他对着卧室喊。

    “趁着现在时间还算充裕,想把试考了。”李秋伊从卧室里走出来,忙着扣衬衫最上面一粒扣子。“我还有一会儿,你先出门吧,去市区路上堵车。”

    占彪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考这个干什么?你不会是想进市局吧?”

    李秋伊梳着头发,嘴里咬着发圈没吭声。

    “考这个没什么用,关键还是得靠关系。市局现在不缺人,所有的坑都占满了。舒服一点的岗位,特别那些女的,都是领导的关系户。”

    “事在人为,我先准备着没错,不是还有公开遴选的机会吗?”李秋伊自信地说。“再说了,我还是你的关系户呢。”她开玩笑地说。

    “那个竞争有多激烈你知道吗?而且,像你这种基层工作经验没满两年的,基本没戏。”

    李秋伊没有泄气,扑闪着眼睛说:“我知道很难,所以我想去派出所,还能学点东西。但你不是说时机不成熟吗?还是你不想帮我呀?”

    “我没说不帮你,一个电话的事。”占彪轻声笑了一下。“我帮你问问。”

    占彪拿起椅子上搭着的长裤开始往腿上套。“实在不行,先抽调过来帮帮忙。派出所事情还是挺多的。”

    占彪穿鞋的时候,李秋伊靠在门边看着他,幽幽地说:“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舍不得我啊,我也舍不得……”占彪起身来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拿起她的手,对着手心亲了亲。她闭上眼轻轻叹息一声。

    “一个多星期没回家了,也差不多了。”占彪用随意的语气低声说:“再不回去说不过去。最近也没什么大案要案。我一个队长天天值班天天开会呢?”

    女孩没说话,看着占彪,欲言又止。

    “我回去也就是洗澡睡觉。”占彪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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