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100%致死?【2合1】
无力感能打垮最硬人类的脊梁骨……
前世林雪君到呼和浩特实习过,两大奶厂都在呼市市郊,呼和浩特市内的大学也常组织去两厂参观,毕竟是吸纳相关人才的大企业。
零几年的时候正是北方沙尘暴最严重的几年,每天回宿舍都带一身的灰土。出门刚刷的皮鞋,两秒钟就一层灰。白口罩出去,回来时挂俩黑洞洞的猪鼻孔。洗头一洗一水盆的沙子,吃饭时总是牙碜。
那会儿本地的实习朋友经常在带她吃各种本地美食时,在热烈的餐桌上给她讲自己城市的笑话,说白鸽出去,乌鸦回来…
林雪君见过最大的沙尘暴也是在呼市,风吹得整个世界都是浓黄的,人要横着走才能跟带着沙子的风抗衡,体重轻一点的都害怕被吹走。灯光因为大气的消弱作用而变成蓝色,充满了科幻场景般的异象。
如今的呼和浩特虽还没有后世那么多汽车尾气和沙暴,但深秋风大,落叶扑簌簌往下掉时,也有土尘裹挟在风里往人身上拍。
大青山到底没能挡住所有西北风,仍有漏网之风在呼呼地吹。
林雪君坐的马车跑得很快,穿过正在努力发展的城市时,她回眸扫望那些曾经林立着大厦的街区里陌生的土坯建筑,确为隔世。
“大叔,你能把马群从发现异常开始的所有症状跟我先说一下吗?”林雪君掏出怀里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咬开笔帽,准备做笔记。
坐在她身边的卢大春竖起耳朵也准备倾听,满达日娃同样掏出本子,准备记笔记的认真模样仿佛她也是个兽医。
“喘啊,刚开始一匹马喘,后来好几匹都喘,最后一个棚里的都喘。”中年人转头对林雪君道:“我姓张。”
“有没有发热?”简单记录下张大叔的话后,林雪君擡头又问。
“这个,好像有的没有,有的发烧吧。”张大叔琢磨了一会儿才回答,语气不是很肯定。
林雪君记录后便在后面打了个问号,这是后续她见到马之后,需要重新确认的信息。
“有没有人出现同样的气喘、发烧之类症状的情况?”她继续引导着张大叔回忆病马情况。
“人没有啊。咋?还有能传染人的病?”呼市人的讲话腔调更偏向西北一点,语气末尾的拔高音特别突出,反问时最后一个字还会出现特别有意思的转音。
如今林雪君听来,竟觉得十分亲切,仿佛回到了前世实习的那几个月。
“人畜共患病也是有的,比如布病之类。”林雪君点点头。
没有出现人畜共患的状况,那么也会感染马匹的禽流感可以pass掉。这个病虽然在国外发生很早,但96之前应该不会出现在国内。
会感染人和牛马猪等动物的、造成呼吸道等症状的口蹄疫应该也可以排除。
还有其他一些拉拉杂杂的稀奇古怪的病都先不考虑,可以为后面的疾病筛查确认工作省很多力气。
“那应该不是,咱们好多人跟着跑了好几天了,晚上睡也睡不好,白天吃也吃不好,抵抗力肯定弱的,但都没生病。”张大叔回头说罢,赶着马车拐个弯后驶上了一个缓坡。
“行。除了气喘呢?还有别的症状吗?胃口怎么样?吃吗?喝吗?排便如何?稀的还是干的?尿尿正常吗?”林雪君耐心地询问。
满达日娃擡头朝林雪君望去,听着她专业地找角度了解病畜情况,眼神中渐渐生出些认同。
“都不吃了呢,也不爱喝水。那个排便……”张大叔想了会儿才道:“有的拉稀,有的便秘呢,也可能就是堵住了不拉,反正肚子涨着的。还有的马肚子里鼓气,涨得可厉害。”
林雪君埋头记录,眉头越皱越紧。
光听张大叔这几句话,可能的病就太多了,各个都是棘手的传染病。林雪君后世学习的时候就常常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病痛,在如今这个药物稀缺、治疗方法贫瘠、兽医学发展几乎停滞的时代,心中对疾病的抱怨就更重了。
林雪君不时发问,她本子上的记录也越来越多。伴随记录内容的其他内容也越来越多——猜想、重点标注,以及对接下来诊治方向的规划内容——本子上密密麻麻都是字迹。
满达日娃转头朝林雪君笔记上扫一眼,又看看自己本子上稀疏的字迹,有些挠头。她一向觉得自己学什么都快,但兽医学这个科目,看起来门槛有点高。
“能推测出是什么病了吗?”满达日娃干脆将本子一合,擡头直接问向林雪君。
“还要看到病马,做足检查才行。”林雪君左手不断在抓张之间变换,看着笔记上乱糟糟的内容,心中的紧张情绪悄悄涨大。
……
马棚就建在山坡下的一片田地边,农田刚收割完,尚有许多菜秧子、玉米杆被弃置在田里等待有人力的时候收拢。
林雪君坐的马车在距离马棚几十米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张大叔将马拴在一个临时堆放玉米的仓棚区,解释一句怕病马传染好马,才带着林雪君几人步行向马棚区。
连坐几天火车又坐马车,人屁股都麻了,步行反而舒服一些。三位劳动模范将自己的行李放在仓棚区请一个看粮食的老乡帮忙看一下,便一边向四周张望一边大步流星。
张大叔已经很急了,步速居然还是逊色了林雪君。
马棚里有一半带顶的是给马遮风挡雨的,两个兽医和三个兽医卫生员正站在那边庇荫喝水。
另有一个老兽医和一名兽医卫生员及两名饲养员还站在露天处,用针扎穿马腹给胀气马排气。
“苏赫大叔,别忙了,那匹马救不回来了,白折腾。”站在有顶一侧棚子里的中年兽医端着大水缸子,无奈地朝还在太阳底下忙活的老兽医招呼。
叫苏赫的老兽医却像没听见一样,给这匹马扎好排气孔,让兽医卫生员看着病马排胀气,自己又转去另一匹病马前查看病马输液后的症状变化。
两名纳凉的中年兽医对望一眼,表情都不太好。
他们一起折腾了两天了,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既无法确认到底是病毒性疾病还是细菌性疾病,各种对症治疗方法也毫无作用,马还是一匹接一匹地病死。
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照他们的建议就是结束病马的痛苦,将所有病马就地深埋或焚烧。把这次疫病状况登记入册,作为悬难病症留后研究。
现在马要遭齐了所有罪才死,真是太作孽了。尤其棚圈里马粪、马尸横陈,要留着做粪便检查的、做解剖的,臭气熏天,他们都担心再这样下去会有瘟疫。
可是苏赫老汉脾气实在太倔了,怎么劝都不停手,也不允许他们将病马宰杀无害化处理。
老兽医苏赫这样倒显得其他人好像很不负责任、不愿意尽心尽力似的,这么多人围着两三天了,如果有办法,不早用了嘛。大家想要无害化处理,不也是不想病马多遭罪,害怕有瘟疫之类嘛。
两名中年兽医一边看着老兽医苏赫瞎忙活,一边摇头叹气。
忽然有几人拉开马棚走进来,秃头的吴大鹏兽医放下大水缸子皱眉问:“那几个人谁啊?”
“负责这次运输任务的,办公室采购科的老张,不是有一批模范来市里接受表彰嘛,其中有一个兽医。老张今天去接站了,要把模范兽医接过来看看能不能顶事儿。”另一个中年兽医刘铭回答道。
“这真是死马当活马医。”吴大鹏放下手里的大水缸子,怕办公室的老张误会他们不干活,转手朝刘铭示意了下,率先走向几人。
“怎么就苏赫大叔在这忙活,你们倒挺悠闲。”老张果然不乐意,挑起下巴就要骂人。
“老张,要是能治我们能不治嘛,你说现在光给马排个气有什么用啊?刚排完几个小时又胀起来,不是白干嘛。该打的针也打了,药也喂了,还老往马肚子上扎针排气除了让马多痛苦点,还有什么作用?”天气虽然越来越凉了,太阳却还是很烈,吴大鹏伸手遮住阳光,转头朝老张带来的三个人打量。
年纪轻轻的,看着都不像是经验丰富能办事儿的。现在劳动模范都是用来鼓励年轻人狠干的,真是越来越没有真料子了。
他正打量到站得离他最远的年轻姑娘,不想对方忽然转头迎上他的目光,开口便问:
“发烧的有几匹?不发烧的有几匹?”
吴大鹏忽然被问,愣了几秒才回神。他这几天虽然没少给病马量体温,但发烧的和不发烧的具体数字,他还真没记住。
“活着的,发烧4匹,体温低于正常温度的2匹,不发烧12匹。”苏赫手扶着刚打完针的病马,转头回答罢也朝林雪君打量起来,“你就是老张请来的兽医?”
“你好,我叫林雪君,是呼伦贝尔盟呼色赫公社的兽医。”林雪君朝着老兽医苏赫点点头,接着又问:
“第一匹马发病在什么时候?第二匹病马发病跟第一匹相差多长时间?”
“5天前第一匹发病,发病第二天就死了。第二匹跟第一匹相差一个晚上发病,大概发病一天半之后也死了。现在已经死了6匹了,今天死的最多。”苏赫老汉心疼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他掐着腰,一张晒得黑黪黪的老脸上全是纵横的皱纹,“你见过这样的病没有?呼盟那边有没有这样的疫病记录?”
林雪君没有回答老兽医的问题,继续拿着本子做记录:
“进食和排便情况呢?”
“不吃,有的拉稀,大多数便结,有便血的情况。”苏赫一一作答,对这些病马的状况居然完全了解。
中年兽医刘铭一直盯着林雪君,听着她连问四五个问题都在点子上,在林雪君又问其他症状时,也开了口:
“综合所有病马,看起来基本上都是烦躁不安,精神不好,不吃东西;
“心音快而弱;
“呼吸困难,气喘,有口鼻流液。暂时未见黄脓样鼻涕,有的眼睛充血,有的舌头充血。头部器官多见水肿。
“前胃弛缓,瘤胃胀气,结合便血等症状。
“有马死之前出现喷尿失禁、肌肉抽搐……”
林雪君听着刘铭一块一块地顺着诊断逻辑介绍,在本子上一一记录。待对方说完,她擡头艰涩地道:
“几乎涵盖了所有区块病症?”
刘铭点点头,“呼吸道、肠胃、心脏、神经……症状都有。我们尝试过抗病菌治疗,起初有效,但很快病症反复……放血疗法、中草药汤、针灸都用过了。
“对症治疗也试过,有一匹马病症减轻,就是那匹,暂时虽然没有危险,但采食很少,还是不太好。”
许多时候即便不确定是什么病,只要对症治疗,压制住如发烧、拉稀等症状后,病畜身体的免疫力能自行消灭疾病,也能使病畜康复。
刘铭和苏赫两名兽医将所有情况都一一介绍后,林雪君终于完成了所有提问。
马棚里所有人都注视着她,等着看她能不能给个结论。
林雪君却又借手套和用具,开始亲自上场针对每匹马做检查。
吴大鹏撇开头吐一口气,小声对身边的兽医卫生员道:“问这么一大通,我还以为有什么高见。”
刘铭伸手在吴大鹏肩膀上拍了下,低声道:“行了,别抱怨了,老张他们都在这儿呢,你收敛收敛。”
说罢拽着吴大鹏便跟着过去看林雪君给马做检查,时不时帮把手或讨论两句。
“这些症状中一定有某几样是并发症,不是该疾病最核心的症状反应。”给所有马匹做过检查后,林雪君立即转向倒卧着已经被解剖和还没有被解剖的尸体。
“看病不就是这样,症状都似是而非,不然当医生不是一点难度没有了。”吴大鹏小小抱怨一句,见林雪君回头看自己,下意识又补充道:“你有没有怀疑的病?”
“魏氏梭菌症。”林雪君紧了紧脸上的口罩,蹲在马尸边开始检查已被剖开的肠腹,“有肺气肿……心脏应该也扩大了,多内脏出血……”
虽然自己从没医治过这种病,但症状和尸检结果基本都符合她之前学的魏氏梭菌症的描述。
“这啥病?”吴大鹏皱眉,他可从没听说过。
“咱们国内现在还没有这种疾病的记载,可能有过,都当未知疫病记录了。我是在国外的书籍中读到过。”魏氏梭菌症其实就是产气荚膜杆菌症,国内最早记载大概是83年甘肃发生的一例了。
“这病能治吗?”刘铭撑腰见林雪君要针对新死的马做新的解剖检查工作,低声问:“你累不累?”
这么检查一大通下来都一个来小时了,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在太阳底下跟着她立着都觉得累,她才下火车,撑得住吗?
“先解剖了吧,不然尸体腐败就没有解剖检查的意义。”林雪君借了刘铭的解剖器具,就着老张借来的伞遮着阳便动了刀。
吴大鹏起初还对老张不信他们的医术,请了个小姑娘过来有些微词,可瞧着林雪君脸晒得通红,一句怨言没有在马棚里一忙活就是一个多小时,也不禁对她的毅力产生了些许钦佩之意。
能力如何先不管,这个工作的态度倒是挺值得当标兵的。
马棚里臭气熏天,起初还陪着林雪君干活,想学习学习、帮帮忙的满达日娃和卢大春这会儿已经忍受不了站在大太阳下闻臭气,跟着另外两个老张办公室里的人走出马棚去远处田地边的树下乘凉了。
“这活真不好干。”满达日娃瞧着马棚里弯着大腰,看起来比种地的农民还辛苦的林雪君,长声叹气。经过她一通观察,林雪君已经被列入值得被尊敬之人的行列了。
“我在工厂里,至少不受风吹日晒。”卢大春也感慨。
“我割草虽然受风吹日晒,至少不臭。”满达日娃扇了扇风。
“至少不接触死牛死马,看着没治成的动物死在边上,心里也够难受的。”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到最后,有志一同地认定了林雪君是他们中最不容易的模范!
没别人了!就数林雪君模范最苦最难了!
“都这么惨了,还写得出那些歌颂劳动、赞美草原的文章,林同志内心也过于强大了……”满达日娃想到妹妹给她看的那些林同志的文章,忍不住啧啧摇头。
“是,我也读过林同志的文章,写得可温暖了,跟春风一样清新。不敢置信她是闻着牲畜发臭的尸体和粪便写出的那些文章。”卢大春简直要给林雪君鞠大躬了,太难以想象了。
…
林雪君用半个来小时的时间,在三名兽医的帮助下解剖完最新死亡的病马。
“安排给所有死马立即做无害化处理吧。”就算现在天气凉了,这样放着马尸不管也是不行的。
林雪君走到马棚边用来苏水仔仔细细清洗了手臂和手套,这才仰头朝着马棚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
她请三位兽医详细说明这些日子对病马做过的所有治疗手段,看着老张在兽医卫生员的帮助下将所有死马尸体运走,心情格外沉重。
见三名兽医都在看自己,林雪君抿了抿唇,这才根据记忆中所学,缓慢解释道:
“魏氏梭菌病会产生强烈的毒素,其中D型是土壤常在菌,也存在于水中。采食了含有芽孢的该病菌就会发病。发病率接近百分之五十,像这群病马100%发病的情况我没在任何书中读到过,但如果饮食的量足够多,这也并不是不会发生的情况。
“急性型该病会突然发病,死亡非常迅速。会气喘,呼吸急促,冲撞,心跳快而弱,后面粪尿失禁,很快死亡。”
“与我们记录的病马死亡流程和症状基本一致。”刘铭垂在身侧的手指飞速点动,有些焦躁地望着林雪君。
“亚急性型该病,感染后3天左右发病,食欲不振或废绝,心跳快且弱,我记得应该是在80100次每分钟。死后剖检会发现大部分内脏出血,肺水肿……”林雪君又道。
“一样。”吴大鹏也焦躁起来,脚不时在地上搓弄,“你是真的在书上看到了,还是根据我们分享给你的信息在复述啊?”
林雪君转头看吴大鹏一眼,没有去承接他的焦虑和烦躁情绪,继续道:“以我们现在的条件,如果真是这种病,就只能使用土霉素投服和青霉素针剂。”
国内虽然六十年代就开始研发头孢抗生素,即先锋霉素,但现阶段临床使用的量非常少,人都不一定能用上,兽用几乎没有。
更何况,就算能使用头孢,对于魏氏梭菌病来说也……
“这两种方法我们都用过了,连续着喂服、打针超过两三天。”刘铭望着林雪君,隐约听出了到她的画外音。
“办法没有错,可是没有用……”老兽医苏赫的语气也低沉了下来。
林雪君轻轻点了点头,“这个病的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轻症在后世也许能救,但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死亡率就是百分百。
没的救的。
“……”苏赫双手抓住本就不多的斑白头发,牙关咬得咯吱咯吱响,转身大步走向另一边,背对了所有人站着。看他紧绷的背负,仿佛正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林雪君目送他几秒,转头与同样颓下来的刘铭和皱着眉一脸愤愤的吴大鹏对视一眼,三人谁都没讲话,气氛格外沉重。
确定不了病症的时候,老兽医苏赫或许还能心怀着某种不切实际的期望,咬着牙,凭着一身倔劲儿一直尝试救治。
可听到林雪君的话,大家最后的希望好像也灭绝了。
老张处理过死马尸体转回来瞧见几位兽医的表情,有些害怕地问:“怎么?”
“我再看看。”林雪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走向病马群众,尝试抛开之前得到的所有信息和暗示,不理自己已有的逻辑脑图,从零开始再诊断一遍,再推理一次。
走到一匹飞速干瘪下来的大黑马面前,伸手摸了摸这匹与苏木很像、曾经也俊勇漂亮的大黑马背部,再对方转头用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张望时,林雪君又摸了摸它的鼻子。
大黑马才做过排胀气治疗,虽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却依旧不安地想要踢踏走动。
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抹了一把马嘴,除了抓摸到它吐出的清澈样水液外,还有一把泡沫。
马仍在大声急喘,风箱一样的噪音此起彼伏,使人们的焦虑更甚。
“是喝到有病菌的水,或吃到有病菌的草才造成的马?”饲养员听到兽医跟老张解释时的话,自责地猛拍脑袋,讲话几乎带了哭腔:
“之前我都是给它们打井水喝,喂仓库里买的干草料。或者工作时路过草场了,让它们停下来吃一点鲜草。
“这次说是要执行重要的运输任务,想着让它们出发前吃好点,才没喂干草,跟田里的人商量过,带它们去边上吃点人不要的菜叶子啥的。是不是农田里施肥啥的原因才有这病菌啊?哎呀,咋反而害了它们,呜呜呜……”
说着说着,三十来岁一米八左右的大汉蹲在地上捂着脑袋便哇哇大哭起来。
一棚圈骏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脚力最好、耐力最强的好马啊。他天天跟着马一起吃一起工作,细心养了多少年呐,都跟自己孩子似的……
老张和兽医们看着懊恼得嚎啕痛苦的汉子,全都垂着头沉默了下来。
老兽医苏赫听着饲养员汉子的哭声,也默默抹起眼泪。兽医害怕不尽力,最怕的也是只剩一句‘我尽力了’的时刻。
无力感能打垮最硬人类的脊梁骨,兽医就算救治再多病畜,也忘不了那些失败的病厉。
林雪君手抓着黑色病马嘴巴吐出来的泡沫轻轻搓捏,听过饲养员汉子的话,转头看向边上收割后暂时荒置着还没有处理的田垄——
上面的确有许多马蹄子印,显然饲养员在经得田地管理者的同意后,带着马群过去捡菜叶子、被漏下的玉米棒子和地瓜土豆吃过。
第七生产队秋收之后一部分玉米杆会被社员们拉回去当柴火烧,玉米须留着煮汤,只有少量带不回去的、人类的确无法利用的东西才会丢在农田里给巴雅尔等大动物捡食。
呼市这片农田收割后留下的东西比第七生产队多多了,要么是这边富一些不会心疼这些东西,要么就是管田的人还没倒出空来处理。
大量玉米杆层层叠叠倒堆着,各种不知名的菜秧子、黄叶子散得哪哪都是,还有被刨坏的地瓜、土豆碎块——
“!”林雪君脑内忽然亮起一些东西,她瞳孔骤缩,再次看看右手手套上粘的病马口鼻边喷吐的泡沫,又看向远处另一匹病马身后干燥凝结的黑红色马粪。
等等——或许——
林雪君霍地朝田垄方向大步走去,几步后大步走变成奔跑,到马棚木栅栏前她手在栅栏上一撑便越了过去,落脚后未有一秒停顿,人已向田垄里狂奔而去。
老张正愁眉苦脸地一边跟兽医和几个饲养员商量无害化处理的事,忽见林雪君百米冲刺一样飞奔、跨栏,纵越逃出马棚。
“?”治不了就治不了呗,咋还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