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废品的阿婆报了警,断指终于被收容。
军装警围起警戒线,配合法证科勘察现场,断指则被收好送往法医部。
2天后,法证科和法医部关于断指,以及兜挂断指的塑料袋、发现断指的垃圾桶等线索的报告,被交到CID重案组警司黄sir的办公桌上。
黄警司暂压了这个案子。
现在CID每个组都有一到两个案子在办,忙到要借调军装警。
此案只发现了一根断指,是不是真有人死亡还不好说,只好先等等。待哪个组的案子先破了,探员们闲下来,再把这个案子安排过去吧……
……
……
在B组侦办伟丽金辉灭门案时,伟丽金辉又发生了一起跳楼案。
一个炒房地产的男人借贷买了伟丽金辉三栋屋,准备年前将三栋豪屋一齐卖出,大赚一笔后不仅能还高利贷,还能大赚一笔好过年。
但赶在这时候伟丽金辉忽然出事,房价大跌,眼看着近一年都不可能恢复,哪怕地产商搞法式驱邪也毫无作用,被逼到绝望,一时想不开,干脆从自己借钱买的20楼‘观海豪屋’一跃而下。
关于伟丽金辉地段风水不好的传言尘嚣之上,甚至有沽名钓誉的大师专门上电视,指出伟丽金辉是凶煞之地。
伟丽金辉房价再降,地产商火烧屁股,又将压力转向警署——为什么CID还没有破案?市民缴税就是让公职人员拿着钱不办事的吗?伟丽金辉房价大跌、资本家钱包缩水、高利贷杠杆炒房的男人之所以自杀……全都怪警方没破案。
郭sir焦头烂额地压舆论,受访表明每一位警察都在尽力,绝没有疏忽职守。
各部门的电话蜂拥而至,方镇岳终于明白了之前邱素珊的压力——探员们能专心破案,也需要督察扛住外界的所有喧嚣,帮助探员们营造一个不被干扰的环境。
但即便他一人顶住领导和其他部门的施压,却也没办法让案子瞬间便破。
熬夜、焦虑、烦躁等各种情绪压在头上,方镇岳这样的硬汉嘴角也长了一圈儿水泡。
大家看着他的模样虽然未讲话,但易记送来的下午茶开始出现去火的梨汁、一块儿去吃饭时也不点辣菜了。
寻找到新的方向去寻找凶手后,九叔和三福带着Gary、刘嘉明轮班去盯男主人刘立生。
方镇岳和家怡则带着徐少威和梁书乐轮班盯梢伟丽金辉6单元,观察所有进出的人,寻找符合警方侧写的人员。
蹲守到第三天,家怡带着梁书乐再次走访罢附近的经纪公司,询问过每个房产经纪人,近期是否有身高159cm左右的年轻女性想要买伟丽金辉的房屋,尤其是6单元房屋。
每个找到伟丽金辉6单元房源的房屋中介都称没有这样的人,问话时更是敷衍,好像害他们年底忽然卖不出伟丽金辉豪屋的人是警察似的。
梁书乐坐回方镇岳的大吉普时仍在愤愤不平,家怡拍拍他肩膀,做警察久了就会习惯这种事,原本就不是每个市民都会积极配合警方工作的,态度不好算什么啊,不骗人搞事都算不错的了。
这会儿方镇岳回警署处理事情,家怡一人带着徐少威和梁书乐做枯燥的盯梢工作。
他们凭依的是看更老伯配合画师做出的凶手画像,但家怡并不完全以此为比照,她反复跟徐少威和梁书乐强调,画像只是辅助,法医部和法证科提供的关于凶手的身高、脚寸等信息,才是更可靠的凭据。哪怕遇到长得跟画像不像的,只要符合法医部和法证科提供线索总结的凶手侧写形象,那都要带走盘问。
这几天盯梢下来,他们已经认识了这单元所有住户,包括所有装修师傅,连这单元住户的八卦都了解清楚了。
2楼夫妇整天吵架,9楼老人家喜欢他们家保姆,19楼的独身女人胸部是整的……
“哈……”梁书乐坐在车后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家怡转头看他一眼,笑道:“真正的CID工作,跟你想象中不太一样吧?”
徐少威从后视镜向后看,对上梁书乐恹恹的表情,问他:“想象中是不是CID的工作特别刺激?每天在房屋上跑酷捉凶徒,惩恶扬善激情澎湃的?”
梁书乐坐直身体,不好意思地将想打的第二个哈欠憋回去,朝着两人傻笑了下。
三人百无聊赖,家怡只得随便扯个话题跟他们聊:
“梁书乐,你买房了吗?”
“没有啊,跟爸妈住在一起的,还好他们有屋哇,不然就惨了。我单身嘛,也申请不到已婚警察宿舍。”梁书乐叹口气,仰头看向家怡和徐少威:
“易沙展和徐师兄买屋了吗?”
“没有啊,我还跟家人一起租房的。”家怡摊手。
“我也是租屋。”徐少威虽然手里有足以买屋的钱,却不愿太出挑,做不符合自己收入水平的消费。
“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得起屋啊。”梁书乐仰头看向高高插入天空的伟丽金辉大厦,忽然道:“不然我去买一栋这里的屋了,这世上又不是真的有鬼。”
“……”家怡也顺着梁书乐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大厦,再次想起Clara的话,好多穷人啊,就算是折半的凶宅也买不起呢。
“诶?”梁书乐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徐少威,问道:“徐师兄是自己租屋吗?”
他和易沙展都还跟家人住一起呢,徐少威探员没说是跟家人一块儿租屋,所以居然是自己住吗?
“嗯。”徐少威转头对上易家怡好奇的眼睛,浅浅笑了笑,才低声道:“跟父母闹翻了。”
当你全心全意向一个人付出,爱和金钱都一分不留地掏给对方,最后发现自己以为也爱自己的人,原来根本不具备爱他人的能力,只是自私又本能的动物……那之后就很难再跟对方相处了。
浓烈的爱会转成浓烈的恨,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家,他将自己从那个家里蒸发,也将那些血亲从自己的生活中剐去了。
“啊……我手里连存款也没的,现在租屋动不动就好几千块啊,总不能去住房……如果我跟父母闹翻,恐怕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诶。”梁书乐叹口气,看样子以后得攒些存款啊。
“……”徐少威垂眸陷入回忆,好半晌才忽然道:“人被逼急了,总会想到办法。”
易家怡拍拍徐少威手臂,一则安抚,一则提醒道:“刘立生走过来了。”
徐少威和梁书乐立即坐直身体,警惕地看向朝他们走来的刘立生。
虽然他们不是负责盯梢幸存的男主人刘立生的,但对这个人,大家仍有忌惮和怀疑。
在刘立生走到跟前时,家怡摇下车窗,仰头问道:“有事吗?刘先生?”
家怡已经做好了被刘立生质问什么的准备,为什么蹲守在这里肯定是不会告诉对方的,总之不是监视在监视他刘立生喽。还要严肃地请刘立生不要妨碍警方办事,即便发现了他们,也请刘立生装作不认识啊。
哪知刘立生一句也没问,而是直接提起手里的环保袋,将之递进车窗。
那张因为打击和寝食难安而变得枯瘦灰败的面孔上挑起虚弱的笑容,他声音低低道:
“辛苦几位长官,里面是水果和面包,还有一些矿泉水……”
“我们不能要。”家怡一怔,随即肃起面孔,忙要将东西推还给刘立生。
刘立生却摇头摆手,他退后两步,见左右无人,朝着家怡微微行了个礼,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车内静悄悄,所有人都望着刘立生的背影怔怔出神。
家怡捧着沉甸甸的环保袋,嘴唇抿成直线,双眉也压得低低。
好半晌,车内才响起一声叹息,不知是谁发出。
家怡透过后视镜向后看,只见梁书乐望着刘立生离开的方向,虽然极力克制,眼神却藏不住激动。
年轻的军装警像忽然意识到自己正被打量,目光收回,一下在后视镜上对上易家怡。
他抿紧唇,眼睛水汪汪的,直视着家怡,满腔情绪想诉说,却又组织不成句子。
他心里想着要在CID一辈子,想要永远享受这份成就感。但哪一句话都显得过于肉麻,实难开口,终于只能望着她,不知她是否理解了他的眼神、他的情绪。
徐少威也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梁书乐的表情,他却未敢往梁书乐眼睛里望。
他早已感受过围绕在家怡身边的一切,B组探员们的正气和善良,易大哥的精神力量,还有……如眼下刘立生传递来的那种……人和人之间最干净关系所散发的动人气息。
可他不敢贪恋。
自己是站在黑暗中的人,越是对光渴望,立足阴影中,就越感受到痛苦的颤栗。
……
家怡不知车厢内另两人各自揣着的心思,沉默了一会儿,她转手将环保袋放在一边,继续盯着六单元那扇紧闭的楼门,等待心流影像中那个身影。
可没多久,她又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环保袋。
几息后,她伸手打开袋子,朝内打量——
几个橘子、一串香蕉、四个菠萝包和几瓶矿泉水静静躺着。
捏出3瓶矿泉水,无声递给徐少威和梁书乐各一瓶,随即拧开自己这瓶,仰颈大口咕咚了半瓶。
又丢给他们一人一个橘子,自己也剥了一个。
于是尊重和敬爱便有了实在的滋味,解渴,是橘子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