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早晨,因为有妙手神厨易家栋先生下厨烹饪,方镇岳的早餐难得如此丰富。
一张圆桌居然被坐满,从大到小排列,各个埋头大快朵颐。
当坐在你对面的人吃饭特别香时,你也会忍不住胃口大开,吃掉比往常多许多的食物。
这就是今天早餐桌上方镇岳的写照。
他吃了1个软软糯糯的加料漏奶华,1个牛奶菠萝包,1个洒满葱粒的黄嫩滑蛋,半盘水煮菜心,2个炸鲜虾云吞,半碟黄油煎肠片,一个芝士治,一杯家怡用他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咖啡机冲泡调配的热拿铁,半个橙子,觉得自己像个大胃王,简直匹敌一吃一盆的超级猛男秦小磊。
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方镇岳转头向易家俊灵魂发问:“你们每天早晨都吃得这么丰盛吗?”
“是啊。”易家俊理所当然的回答,一副‘难道你吃的不是这样平凡又普通的早饭吗?’的怀疑表情。
“……”方镇岳,感到灵魂震颤。
怀疑人生:以前自己过的到底是怎样的凄惨生活啊?那叫活着吗?那就只是凑合着没死而已啊。
难受,想给易家栋当弟弟。
方沙展坚强的掩藏起自己的可怜,像个老大爷一样拍拍易家俊的肩膀,语重心长发出由衷感慨:
“要惜福啊,孩子。”
“Yes,sir.”易家俊学着大姐听令时的样子,一本正经的点头。一边点头,一边不知收敛地拿怜悯眼神看方sir,内心感叹:有钱人好可怜哦,连好吃的早饭都没有,整天住在这种冷清的大房子里,有什么意思。
家俊耸眉叹息,埋头继续专心吃早饭,嗷呜,外酥里嫩、一咬就流心的漏奶华好嗨吃耶,还是当穷人好,啊呜嚼嚼。
“……”被可怜的土豪方。
五味杂陈。
…
早饭之后,方镇岳如他承诺的那般先将家怡送到警署,又去送易家栋上工,然后送两小只上课。
先送家俊,在学校门口前面一条街,家俊就开了口:
“岳哥,你在这里放我下来吧。”
“不是还有一条街吗?”方镇岳疑惑减速。
“……”家俊一副‘岳哥你真的不懂’的表情望过来,轻轻叹气道:“岳哥,如果有人看到我坐这样的豪车上学,会觉得我好不稳重,好虚荣,好喜欢炫富,好没有内涵,进而瞧不起我,孤立我的。我这里下就可以了。”
“……”方镇岳。
减速向左靠路边停车,方镇岳转头将书包递给家俊,叮嘱道:
“路上注意安全。”
“岳哥也是,开车慢一点,不要急。”家俊说罢背上书包便要走,转而又驻足,回头问道:“岳哥晚上会来易记吃饭吗?”
“应该会。”方镇岳挑眉,“怎么?”
“我们学校门口有一家卖芋虾的好好吃,岳哥一定没吃过,晚上我带给你吃。”家俊拍拍自己腰间,“我请客。”
“……”方镇岳哭笑不得,完蛋,被小朋友当成没见过世面、啥都没吃过的可怜有钱人了,“好,多谢家俊。”
“岳哥总是请我大姐吃好吃的,我们也要回请才行。”认真点了点头,家俊才转身背着大书包,混在行人中间,昂首阔步去上学。
方镇岳歪头转方向盘,开回马路踩着油门直奔家如学校,没注意到自己映在后视镜中的脸上是挂着笑的。
快到家如学校时,方镇岳回头问:“你也要提前一条街下车吗?”
“我才没有小朋友那么多事啊,岳哥把我放在校门口就好了。”家如伏在副驾车座上,望着前方马路,时不时转头看看人行道上的行人,从中寻找拎着书包的熟面孔。
当看到同学后,她立即探头摆手,看到同学挑眉露出惊喜艳羡的表情,家如忍不住欣慰的叹口气。
一两年前虚荣心就开始觉醒了,那时候看到有钱同学家里开大车接送上学,心里好羡慕。总觉得别人是生活在阳光下的花朵,自己则是藏在阴影中的小蘑菇,偶尔也会生出自怨自艾的情绪。
现在终于坐上大车上学,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吉普车停在学校门口,家如背上书包,轻快跳下车,转头时长发甩出漂亮弧度,黑发在阳光下生辉。
“多谢岳哥,晚上我也给你买我们学校门口的小吃,肯定不比家俊带给你的差。”家如转身走到司机位外,伸手扒住车窗,弯腰笑着打招呼。
“晚上见。”方镇岳点点头,摆手后踩下油门回到马路上,驶向可以调头的路口。
家如目送方镇岳吉普车离开,方才跟家如打招呼的同学也追了上来。
对方右手拍在家如肩膀上,眼睛却望着方镇岳开远的吉普,惊叹道:“奔驰吉普诶,这款车好贵的,我老豆一直想买,都没舍得呢。”
“这车很贵吗?”家如好奇问。
“当然了。而且车牌号好早哦,是不是最早一批买车的人呐,oldmoney,大土豪诶,是你大哥吗?还是男朋友啊?哈哈。”
“都不是啦。”家如摇头。
同学望着大吉普在前方路口掉头,转回来时路过校门,司机位上的男人又朝家如摆了摆手才扬长而去。
“好靓仔啊。”同学忍不住睁大嘴巴,眼中释放出发现八卦的光芒,“好有型~”
“那当然啦。”家如转过头,在同学羡慕的目光中踏进校门。
……
方镇岳回到警署时,探员们正在整理线索。
家怡抱胸站在白板前,刘嘉明则正在白板上写字:【尸体去哪儿了?】
大家看到方镇岳走进门,立即放下手里的工作,站直了打招呼:
“岳哥~”
“方sir!”
“怎么样?有什么新线索?”方镇岳扯开一颗扣子,今天香江有些回暖,他一路开车回来,吹着潮湿闷热的风,居然有点热。
随手捞过一杯咖啡,仰头灌了大半杯,他走到白板正前方桌边,身体向后一靠,就坐了上去。
在B组办公室里,桌子不止是用来伏案办公的,还是用来坐的。
“中区警署科学鉴证科早上把他们加急做出的一部分化验结果和最新提取的信息,通过传真的方式发过来了。”刘嘉明放下记号笔,走到方镇岳身边,汇报道:
“施勋道大转弯处有急刹车痕迹,根据胎距等信息可以判断,车辆为五座大众车型。
“从足迹等线索可以推断,受害人先跳车,跌倒后爬起奔逃,慌不择路中跳下崖坡。这个过程中流血量就已经很大了。
“两人争执撕扯到发现西装处,受害人的西装被挂掉,之后两个人又撕扯向另一个方向,并从另一个方向回到车辆上。
“之后有人踩掉了些许案发现场的足迹和血迹,已确定其中一些痕迹是被发现现场的另一名目击证人破坏的,也就是那名环卫工人。
“可能凶手也有破坏一些现场,但暂时无可考。
“凶手没有回去取回西装,有可能是因为他需要控制住受害者,无暇去处理争执现场。也可能因为听到上坡处环卫工人的摩托车声响,不得不立即逃离现场。”
刘嘉明深吸一口气,想了想才继续道:
“现场各处采集到的所有血液,经化验,属于同一人。
“现场未发现第二人血迹。
“发现西装的区域前,受害人和加害者起冲突的地方,流血量极高。
“中区警署的法医官根据血量,出了个报告,西装的所属者应该已经死了。死亡时间很可能就在发生争执被拽回车上时,大概在22日傍晚19点到21点之间。
“而受害者和加害人在施勋道大转弯处发生争执的时间,则大概在17点到19点之间。”
方镇岳走到白板前,将两个时间点记录下来。
“现有的指纹暂时还没有比对到人,中区警署法证科的同事们会继续做指纹成像比对。”刘嘉明挠了挠头,又拿起自己方才接电话时记录的本子,看了看才继续道:
“今天白天中区警署法证科会去现场做二次勘察,毕竟昨天晚上天黑了,可能有线索遗漏。他们请我们作为案子的CID负责人,派至少一名探员做勘察陪同。”
“九叔和嘉明去吧,不必下崖坡,跟着做一下勘察,采集一下线索就好。”方镇岳点将道。
“Yes,sir.”九叔和刘嘉明应声后,各自在公桌上领了一杯家怡早上在楼下点的咖啡,便出发了。
方镇岳伸展了下手臂,转头看向办公室里还剩下的三个人,忽然转头问家怡:
“你觉得,接下来要做什么?”
家怡正一边在本子上做记录,一边垂眸沉思,忽然被点名,擡起头来先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岳哥在讲什么。
转头又对上三福和Gary的眼神,家怡压下本能想谦虚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勇敢地承受来自他人可能存在的审视,坦然面对自己想当沙展的欲望,站起身道:
“现在我们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是确定受害者身份,找到这个人,或者尸体。
“早上中区警署法证科传真过来的照片中,有西装的照片,我们可以复印几份,一组人拿着照片顺施勋道上行,走访山顶富豪住户,或许能找到拥有这件西装的人。
“另一组拿着去奢侈品店,根据外套的品牌、款式等信息,寻找购买这件西装的人。”
方才中区警署法证科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家怡接过电话专门问过发传真打电话的阿威,那件西装的品牌、材质等信息。
大牌贵重衣服也属于奢侈品,跟普通人随便买的衣裳不同,他们都有型号、款式等信息。大概也像人一样,有类似出生年月日、出生地等信息,拥有它们的‘身份证’。根据这些线索,是可以追根溯源的。
方镇岳脑中早有预案,听到家怡的话后,严肃地点点头,随即挑眉示意。
家怡接收到他的信息,抿了抿唇,才转头看向三福哥和Gary,鼓起勇气去向探员们下达命令:
“三福哥和Gary根据现有信息,寻找到香江市内售卖这件西装的店,然后去走访品牌店铺,寻找购买这件西装的人。
“我和岳哥去山顶走访住户,寻找西装的主人。
“现在就出发吧。”
虽然之前已经带过岳哥帮忙安排的Gary和刘嘉明小组,但这次有三福哥,她仍然有些紧张。
没做过领导,并不习惯管理和指挥他人,她仍有许多心理负担。
担心别人骨子里仍旧不服气,会在她hold全场时觉得她下达指令是一种攻击行为,因而产生敌意。
也怕三福哥即便作为同事是喜欢她的,仍会无法接受被她指挥。毕竟人有时候理性上以为自己接受了,实际遇到事时仍感性占上风,本能的反抗和不高兴。
自从岳哥开始有意识的训练她独立带队的意识和能力起,家怡才明白,权力代表的原来不是‘我想干嘛就干嘛’那么爽而已。
想要拥有一份权利,也需要勇气和信心。管理他人的勇气、驾驭他人的信心。
这也是一份责任,你要确保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同时还要替其他人做考虑,考虑你交代的工作是否适合他们,你的安排是否保障了他们的权益,没有冒犯到他们……
毕竟你在安排他们做一些很辛苦、很累,甚至有危险的工作。万一他们不高兴做呢?万一他们遇到危险呢?
权利原来也代表压力,代表更多的责任和工作量,代表家怡想要做沙展,想要获得更多的收益,想要争上游,就要拥有更多的能力,做更多的思考,承担更多的工作。
她必须习惯、必须如海绵般学得更快,也要勇争先,以期做得最好、更好。
岳哥和madam邱已经在内提名单上写了她的名字,后面还要考核和面试,她必然经受更多的考验。
现在面对的只是要做沙展,就必须学会的最基础工作而已。
接受自己指令的又是跟自己相熟的三福哥、Gary哥等探员,又有岳哥在边上撑腰,如果这场面都扛不住,回头九叔退休了,B组会来新人,岳哥会调走,她还做个屁啊。
如此一想,家怡深呼吸,快速回想了下当下案件情况,立即确定自己的安排没问题。
于是挺起胸膛,昂首亮目,丝毫无惧的望向三福哥和Gary哥。
她的信心和气势传达给两名探员,加上家怡一直留给他们的可靠印象,合适的命令加上‘家怡一贯可靠又有能力’的好口碑,两名探员没有生出负面情绪,很顺滑地接受了被易家怡安排的现状,依次应声表达了他们的接纳。
方镇岳这时才点点头,拍板道:“开工!”
“Yes,sir!”探员们齐声应道,领命干活了。
家怡深吸一口气,垂眸体会了下自己方才的紧张与担忧,又细品下三福哥和Gary顺畅接受的反馈,隐约有了些做沙展如何得到他人认同和尊重的体悟。
对自己的忧虑情绪也有了个交代,原来有些事在做之前,会畏难,但真的去做了,或许会发现,它原本没那么难,也没什么好怕的。
只需要认真做,然后迈出那一步而已。
擡起头,她对上方镇岳的眼神,双脚啪一声并起,立正挺胸擡头,她标准地向方镇岳行礼,随即认真道:
“我懂了,方sir.”
方镇岳唇角翘起,眼神里满满认同与赞叹。
很好,不需要他说太多,她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也学会了他想教她的东西。
不愧是你,易家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