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光照洒进大别墅顶台茶屋,落在华婕面上。
少女倒跪在椅子上,双手撑着椅背,玩着风车,看椅子后面墙上挂着的两幅画,和画边站着的少年。
转头扫过窗外,夕阳遍洒,别墅花园里毛茸茸的大片草坪都被罩上了金光,显得格外柔软温馨。
要是她能拥有这样的别墅就好了。
想跟孙霖老板换这套别墅的话,她得画多少幅画呢?
在这个年代,这里就得上亿吧,而且估计每年都会增值个上千万……应该是上海最顶级的别墅之一。
真羡慕啊。
转回头,华婕几次想开口讲话,但见沈墨仰头欣赏画作的表情专注,她就还是忍住了。
没有读透《思念》的少年,能读懂她融在《上海田子坊》里的思念吗?
华婕悄悄观察沈墨的侧脸,逐渐的,逐渐的,沈墨耳根霞红,刀削般的下颌也显得柔和了些许。
清凌凌的淡漠少年,总是被轻易一撩拨就面红耳赤。
真好啊,还会脸红,还这样没见过世面,没被世事磋磨的晦涩和沉郁。
虽然因为童年过早的结束,而显得清冷沉默,实际上却完全不是个薄情木讷的人。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内敛而多情,孤僻而敏感。
华婕悄悄伸出手,拉住了少年的指尖。
沈墨感到指尖微热,转头望向少女,眼神瞬间变得柔和。
《思念》和《上海田子坊》就要被圣都会的副馆长伊万带去国外了,仿佛是少女要向更广大的世界宣告她对他的心情。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心跳纷乱……心满意足。
从最初认识华婕起,她就不断的令他觉得温暖和幸福。
身边初历恋情的男生们,难免忐忑、慌张或患得患失,可华婕总是能很体贴的关注到他的情绪,一直小心翼翼的照顾他的心情,从没让他受过那些情感煎熬。
也许是因为父亲的关系,也许是因为从小没有母亲,他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充满了戒备,安全感极低。
虽然从初中开始就有许多女孩子给他写情书,可没有一个人能真的跟他说超过2句话。
华婕却像一股清泉,慢慢的渗透进了他的整个生活。
令他尚未开始戒备,尚未开始恐惧受伤,就已经相处的融洽,坦诚的变为了知己。
他们没有手牵手逃课跑出去约会过,只有围桌一起学习。
他也没有似学校里其他男生一样,为了追求女朋友,而搞什么弹吉他、在雪地里画心、用手持烟花摇出心形等令人羞耻的花样,只有融在每一天的融洽相处,和从不隐瞒的交心。
可这种日常的相处,无时无刻不注视,从不缺位的陪伴,却在他心里扎了很深很深的根。
夕阳照在身上暖洋洋,沈墨有些懒散的靠在木椅上,望着面前的画,开口道:
“老沈在北京有2套房,在上海有1套房,劲松1套房,我在北京也有1套房。
“除此之外,老沈手里还有不少现金,就一直放在银行里吃利息。
“他离开劲松来上海前,我就多次跟他聊过。
“当然,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国内的各行各业,甚至包括煤矿产业之类。
“之前维斯特联系你做合作,即是帮你,也是我自己的一次重要尝试……”
他说罢转头看一眼华婕,垂眸又道:
“最后,我和老沈将目光放在了艺术品投资、新兴的互联网行业投资和炒股这三个点上。
“重工业太沉了,一则我没有兴趣,二则老沈也觉得涉及的内容太深,对精力的消耗太大了。
“现在有一些人萌生了买房买地搞经营的想法,但我和老沈也都觉得比较无趣。
“列出的三样,我将自己整理出的所有资讯和分析放在老沈面前。
“炒股的话,根据美国股市历史的研究,我得出的结论是,它就像是一场数字骗局的博弈,没有真正的技巧在里面,只有投机和赌’博。除非你是资本大鳄,操控一切,不然没有意义。
“我和老沈一致认为这个不行。
“艺术品投资的话,倒是可以,但老沈是画家,华婕你也是画家,你们做的事情本身就是这个了。我要做一次创业或者投资尝试的话,完全不需要跟你们选择完全相同的方向。
“所以,最后我们押定在了新兴的互联网行业上。”
华婕被沈墨说的一愣一愣的,早就知道沈墨喜欢看书,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但真没想到他居然已经开始考虑将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变现了。
是她这一年的变化,给了他压力吧。
他之前明明很享受慢条斯理的阅读和成长,连老师和学校不断建议他跳级都拒绝了……
“所以选定了新兴产业城市深圳?”华婕微微一笑,她是真的不懂这些,不然根据记忆中各城市的发展状况和行业分布,她肯定也会选择深圳。
沈墨真的好聪明。
“现在国内的政策是开放的引进外资,我其实想跟着外资一起投资,热钱涌入,大鱼烧火,小鱼添柴,也能跟着分一杯羹。
“南方那边有许多组件工厂。
“还有多种多样的电脑、手机的软件、硬件工厂、公司。
“我选定了几个,这一趟到深圳,找了几位投资公司的经理,陪我一起走访探查了几家开放投资的公司。”
沈墨一家公司一家公司的说出来,介绍的很简要,但都抓住了核心,显然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认真研究这一切。
华婕听的云里雾里,这些公司名,她都觉得耳熟,但又都觉得陌生。
她上一世也就对几大电脑品牌了解,最多知道个手绘板品牌,关于软件公司可能就是后世那些用的多的,如微软、搜狗之类,硬件就更两眼一抹黑了。
可在沈墨说到后面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公司名:
“QICQ?它准备融多少投资啊?”
南极贱畜!
20年后没人不知道马老板和他的资本帝国啊。
“据说有外企准备投两千万美金,但到现在还没有一锤定音。
“如果我投的话,应该就是一千万人民币,可能只占投资比重很小一块儿,但该公司并不排斥这类投资。
“我算过,一千万投资的话,可以占该公司百分之一点几的股份,也算是个小股东了。”
“嗯嗯。”华婕努力做好一个倾听者。
“不过QICQ现在也在寻找自己的套现机制,平台上空有几百万用户,却没有稳定的赚钱模式。”
“会找到的。”华婕笃信道。
等搞出q游戏,cf等游戏入驻,那钱就哗哗的来了。
还有什么红钻、绿钻、蓝钻…偷菜、抢车位…
沈墨说罢挑眉问她:
“你就听过这个公司吧?”
“嗯,谁还没有个QICQ?”华婕含糊道。
“是的,太阳上的猫。”沈墨嘲道。
他还记得她的远古Q名啊……
“你准备投这家吗?”华婕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投资企鹅马,5000倍的投资回报率啊,这个华婕还是记得的,全网喊双马叫爸爸的年代,这个数字被疯狂传唱啊。
“我在考虑。”沈墨想了想,转头问:
“老沈居然愿意拿出一半存款给我胡搞,我还挺吃惊的。”
“因为他知道自家儿子不是那种会胡搞的人啊。”华婕拍拍他肩膀,她跟维斯特的合作,可是帮她赚了好多好多钱呢。
在上海买别墅,也要多亏维斯特华。
这可都是沈墨帮她谈好的条件,不然随便合作合作,哪有这么多钱。
有商业头脑,和没有商业头脑,那完全是两码事。
而且沈墨逻辑思维能力太强了,从这件事筹备到现在去实地调研,都看的出他不是在瞎胡闹。
“大概是看了太多关于外国人创业暴富的故事……”沈墨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种故事多半是忽悠人的,但让你去做这件事,我也觉得挺靠谱。”华婕指指墙上的画,“你要是钱不够,我刚卖画赚到的钱,虽然比沈老师的存款少太多,但也可以给你用。”
“……”沈墨转头看她,“万一我骗你钱怎么办?”
“跑的了和尚,跑的了庙吗你?”华婕拍拍他肩膀,朝着他呲牙。
“……”沈墨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墙上的两幅画。
被信任的感觉真好。
沈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有个爹又十分不靠谱。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愤愤不平,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
现在却不这样想了。
自从华婕出现,整个世界的温度,好像都发生了变化。
“等你去巴黎开画展的时候,我陪你去。”沈墨忽然开口。
“?”华婕挑眉。
这么早就已经想到那时候的事儿了吗?
“我法语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去了那边,不需要请翻译,不会被忽悠,也不会被骗。”沈墨说罢,拍拍她的头,笑道:
“但凡有个人发出一点动静来,我们都能听明白。”
“你学会法语了……”华婕挑眉。
“嗯,上次那个法国人买走《和谐》后,就开始学了,这都快半年了。”沈墨道。
“……”华婕。
“03年去巴黎参加凡尔赛双年展是吗?”沈墨又问。
“嗯。”华婕点头,眼睛水汪汪看着他。
“嗯,2年后。
“那我争取今年内把投资选定搞定,说不定你去巴黎的时候,我就有钱了。”
沈墨认真想了想,把投资的逻辑,和收益回报时常等都捋了一遍,觉得应该差不多。
于是续道:
“到时候,应该正好赶上高中毕业。
“南法很漂亮的,等你参加完画展,我带你去南法玩一大圈。”
华婕觉得,自己的生活和未来,好像被沈老师和沈墨父子俩安排的明明白白。
凡尔赛画展、个人画展都有了奔头,她只要沉心画画就好。
而另一方面,去巴黎听不懂别人讲话怎么办?虽然可以用英语交流,但如果有些法国人用法语说悄悄话,她就还是听不懂……这个担心她都还没来得及去想,沈墨已经预事于先,帮她解决了。
沈墨连赚钱带她去法国顺便毕业旅行都计划上了,以后……如果他们有以后,他一定也能将她照顾的好好的。
她其实是个很独立的人,可有人事事提前想到,帮她安排好……还是觉得好幸福啊。
仿佛可以一生都当宝宝,被爱护,被照顾。
重生前,她渴望被热爱,而不是被选择。
这样不切实际的愿望,好像也有了实现的可能。
她忽然好希望时间快点过,快点到长大,快点到他们一起生活的那个时候。
从未拥有过爱情的她,好害怕变数。
“我带了相机,给你和画合个影。”沈墨看了看天色,发现两个人在这茶屋里聊聊坐坐,不知不觉间已经天昏地暗了。
开了茶室的暖光灯,他给华婕拍了好多张照片。
张张都讲究构图,张张都超漂亮。
华婕跟他讨论构图时,他都很耐心的做到,简直是后世完美男友典范。
华婕拍完照,又按着不爱拍照的沈墨在《思念》和《上海田子坊》两幅画边合影。
仨S终于合体,真是圆满。
“还有风车。”终于不得不离开时,华婕从桌上捞起风车,又开开心心的在茶屋门口,高举着风车来了一张。
沈墨笑着捞过她,锁好门后,在两名保安的目送下,快速下楼离开孙霖的大别墅。
走过长长的铺在草坪上的石子小道时,四周挂在树上的小灯忽然亮起,整个别墅都变得如梦似幻起来。
沈墨深吸一口气,悄悄的,悄悄的牵住了华婕垂在身侧的小手。
他没有转头看她,她也没有擡头寻找他的目光,两个年轻人就这样红着脸,牵着小手,目不斜视的走向别墅大门口。
快到门口时,华婕低头甜甜的窃笑。
他牵她之前,她手都在身侧垂了好半天了。
还以为这家伙铁直铁直的想不到要牵她手呢,还好……没有真的那么直。
月色初临,华灯初上。
首席公馆席面已开,两位娇客却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