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握过手后,沈佳儒以主人姿态请伊万进茶屋,大家坐下聊。
伊万微笑着应声,转头扫过别墅院子里来往交错的打扫卫生的服务人员,目光又向更远。
曾经起硝烟,被他国占为租界的区域早已不见过往混乱,沧桑尽去,留下的是历史韵味,还有重塑的新生之美。
感慨一瞬,伊万走进茶屋,然后便站在门口,微微怔住了。
跟在他身后的上海美术馆馆长探头穿过小木门缝隙,顺着伊万的目光,也瞧见了挂在茶屋墙上的两幅画。
其中一幅他见过,便是曾挂在他办公室里的那幅《上海田子坊》。
另一幅却是他也没见过的新画。
鲜艳的色彩和跳脱的笔触瞬间抓住赵丹英眼球,因为站在门口根本看不清,他不自觉轻轻推了下伊万。
伊万倒也完全没意识到有人十分不客气的推了他,因为他也正想更靠近一些。
没有在长木椅上就座,伊万走到墙边,距离两幅水彩画一步之遥,仰着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思念》。
赵丹英与他并肩,一模一样的仰头姿势,一模一样的盯着《思念》。
茶桌边,就只剩下法国翻译坐着与沈佳儒和华婕相对,场面一时无比诡异。
华婕攥着拳,仰头看着伊万的黄色后脑勺和赵丹英的黑色后脑勺,以及自己两幅被后脑勺遮挡了下缘的水彩画。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
沈佳儒却忽然放松下来,他身体后仰,舒展闲适的翘起二郎腿,甚至有闲心转头望了望窗外的沪上风光。
看样子,他不需要废话太多,去跟伊万介绍自己此次约见的目的,也不需要费劲的跟伊万介绍华婕的两幅画了。
估计,一会儿伊万会主动坐回来,问他和华婕关于那两幅画的问题吧。
沈佳儒懂得,艺术家一旦走进画作中,难免会变成一千零一个问题。
他料的没错,只是这一等,就是四十分钟。
伊万对一幅画的深入欣赏持久度,连赵丹英都扛不住了。
最后变成所有人坐在茶桌边,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今天最重要的客人,在《思念》前仰着脖子罚站。
……
法国人热情喜爱社交,热爱生活和仪式感。
他们崇尚浪漫,崇尚自由自在,崇尚洒脱和慵懒,崇尚高格调和高品位。
伊万这些年深深浸淫在艺术圈里,虽然年纪大了,却也并没有沉在古典油画和过去曾辉煌过的各种流派中故步自封。
相反,他本人虽然对达达主义和超现实主义有些一言难尽,但不得不承认,这些流派在不断进化的过程中,反而给了他更多期待和惊喜。
而华婕的作品,却是在传统流派对纯粹的视觉美的多方位多角度追求中,融入了超现实主义的极端情绪表达元素。
但,仍是美的。
色彩和笔触对视觉的冲击,是令人享受的。
它不单纯的追求对观点的表达,和情绪的宣泄,很大程度上,仍是朝着‘好看’去的。
但这些融入进去的情感,真的太值得人不断不断不断的去回味了。
原来,这个小姑娘远远不止《和谐》而已。
伯纳德猜测说很多天才艺术家多是一幅画惊炸世界后,便会彻底沉寂,说这个16岁的中国女孩儿可能也是这样。
但显然,伯纳德这次猜错了。
不过,虽然猜错了,但那幅《和谐》恐怕是买的大赚了。
伊万眨了眨眼,深深吸一口气,仿佛能从面前的《上海田子坊》中修道上海街道的潮湿气息和灰尘味道。
《思念》的放肆和潇洒,那种喷薄情感的宣泄,令人浑身发麻,尤其是伊万这种对艺术品极度敏感的人,简直对这幅画如痴如醉。
法国人并不以性为耻,相反,他们认定了性是最健康也最美妙的事,它可以代表浪漫,代表勇敢,代表快乐和不羁等等,但就是不能武断的说它会令人蒙羞。
而这幅《思念》,对于许多中国人来说,或许还是隐秘而羞涩的无法宣之于口的前卫之作。
你会评价它用色大胆,评价它笔触狂野,评价它情感充盈,有初生牛犊极具冲击性的表达。
但恐怕很难像伊万这个法国人一般,觉得它在表达一个青春期懵懂的少女,对性初始的好奇与莽撞认知时,真的太过高级!
因为两国文化的差异,伊万这居然是第一次看到如《思念》般,如此表达情和爱的。
画者对此感到羞涩甚至羞耻,想要将情绪敛在画中,让它含而不露。
可有些情绪却像自己拥有生命,在沉寂处爆发出更惊人的宣泄力量。
这幅画就像被洪水冲击的山庄,你越是想要堵,洪水却总是在无处宣泄后汇聚的更厉害,变成更加威力无边的力量,冲破所有防线。
伊万仿佛看到《思念》中的所有线条和色彩,都变成了烟花,在自己眼前炸开。
绚烂又性感。
而再将目光转向《上海田子坊》时,伊万又不得不承认,中国人对爱的含蓄表达,也真的有一种千丝万缕在心头般的撩拨细腻之美。
深夜,情感放肆宣泄成《思念》。
天亮了,太阳照亮人的面孔和表情,人们收敛心事,只能小声的诉衷肠,化成这一幅《上海田子坊》。
他们两幅画,如果拆分开单独展览,你会赞叹它才华惊绝,会品评它的画风、笔触、色彩和构图等等。
但两幅画放在一起,你却能体会更深远更强浓的情感。
完整的,连续的,延绵不绝的故事涌上心头,令人浮想联翩,仿佛欣赏了一场莎士比亚话剧般,内心悠荡难平。
欣赏完了两幅画的艺术性,伊万又去细细看这两幅画的笔触。
他很快便判断出,《思念》该是在《上海田子坊》之前。
回头问过后,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并且得知这两幅画的时间间隔不过几个月而已。
得意的哈哈大笑,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在等待,更忘记了这茶室里到底有哪些人,甚至脑海里都没有思考过自己问的到底是谁?
问罢了,笑罢了,他又继续沉浸进自己的世界,久久阅读起面前画作。
这个少女的才华不仅很强,智力也该很高。
有天赋的人,可以在画中作到你意想不到的信息传达。
而有智慧的人,则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和进步。
伊万在做圣都会当代艺术博物馆的副馆长前,也是个一头扎在绘画中的人。
家族富足,使他从小就可以无忧无虑的投身绘画事业,更有机会接触全世界最顶尖的作品和艺术家。
这使他能不仅有非常不差的油画能力,在鉴赏方面,更加独到。
他从华婕的笔触,以及对构图、光影等许多细节的处理中,读到了飞速的成长。
看着这些变化,伊万想,她的老师沈佳儒应该会是个很快乐的人。
这就跟热爱种地的人,每天浇灌,每天都能看到小菜苗蹭蹭的长,这感觉多爽。
你付出一点教导,就能收获学生巨大的进步,成就感一定很充裕吧。
伊万想到这里,忍不住轻声慨叹。
而茶桌边,沈佳儒正惬意的滋遛滋遛品茶,看样子精神世界的确挺美滴。
……
这四十分钟里,伊万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作为法国绅士的矜贵。
他时而幽幽叹息,时而摇头啧啧;
时而以拳击掌,时而左右踱步;
时而摇头轻笑,时而突发大笑。
像个疯子,却仍令人尊重。
当他终于看够了,在茶室里轻轻绕了一圈儿,使自己从赏画的那个心流状态里拔出来后,才有些疲倦的坐到沈佳儒对面,赵馆长身边。
大家都没有急着开口,华婕沉默的为伊万倒了一杯茶,又一杯……
在轻嗅茶香,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伊万终于开口了:
“沈老师真的是有一位好徒弟啊。”
法国翻译快速翻译。
沈佳儒笑着抚摸了下华婕的发顶,应声道是。
然后反问道:
“您觉得华婕这两幅画如何?”
“真的太棒了。”伊万摇头赞叹,然后便开始了他滔滔不绝的夸奖。
法国女人皱着眉,艰难的做着翻译,都说的口干舌燥了,伊万居然仍有很多话要说。
“色彩搭配的太好了,对色彩的天赋真的惊人……”
“笔触大开大合,细腻之处柔情蜜意,快速走笔之处又潇洒果决……”
“构图真的妙,光影的处理,就能难倒许多人,真的很会啊……”
“哈哈哈,16岁啊,美好的16岁,那些懵懂又无畏的情感都融进去了,真的厉害啊……
“……丰富,就是丰富!浓情蜜意中,又有对上海这座城市的感怀,就像是一个老人,重游故地般那种深远情怀,华婕对世情的理解,有那么一点点惊到我啊……我没有看错吧,哈哈……”
沈佳儒默默的坐着,看着一位法国艺术圈名流大佬,居然对自己徒弟的画如此认同欣赏,心里汩汩的冒着幸福泡泡。
真的替华婕感到骄傲。
深吸一口气,沈佳儒甚至觉得有些恍惚。
《上海田子坊》这幅画,在上海也呆了好久了,上海美术馆的馆长赵丹英见过,孙霖见过,甚至还不止这几个人,可大家喜欢归喜欢,却真的没有谁如伊万这般喜欢的过分。
或许是法国人对情感的表达是张着的,伊万跟孙霖他们对这幅画的喜欢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本性热情开朗,才表现的如此强烈?
许多思绪游走,沈佳儒开始思考,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华婕的画在法国,真的能得到更多的认同,有更好的发展?
国内大多数人,才进入能达温饱没几十年,远还没有达到文娱艺术可以蓬勃发展的程度。
距离全民有空有心了解和欣赏艺术,恐怕还有很久。
所以,华婕取国外发展,真的是个很好的选择吧……
沈佳儒细细抿一口已经泡淡的清茶,对华婕未来的规划,开始有了更深入一层的思考。
这边伊万终于回答完沈佳儒的问题,对《思念》和《上海田子坊》进行完了全方位的点评。
沈佳儒也忙让自己的精神从走神状态中回到茶桌边,他清了清喉咙,道出了这次约见伊万的目的。
他希望华婕能参加01年或03年的凡尔赛双年展。
伊万怔了下,随即点头道:
“是的,华婕倒很适合在这样的展览中,让世界上更多人看到她。”
“……”沈佳儒。
“……”华婕。
两人齐齐微微倾身,充满渴望的看向伊万。
“不过,01年的凡尔赛双年展已经赶不上了,不如去考虑03年。”伊万说罢,忽然转头看向窗外,陷入沉思。
在大家等了几分钟后,他才再次转回头,表情严肃起来道:
“这2幅画,已经够格参加凡尔赛双年展,我觉得这已经是很有才华,对整个画展来说都很有说服力的作品了。
“但我觉得,在03年之前,华婕完全可以有更强的成长。
“而且在画作的题材,和情感的传达上,我也喜欢华婕能有所突破。”
“您的意思是?”沈佳儒挑眉。
“我希望她在03年,能画出更亮眼的作品。
“那种……将她的优势发挥的更加淋漓尽致。
“可以令全世界人都震撼的,更顶级的作品。”
伊万说罢,想了想又道:
“在法国,水彩画也是非常被认可的,它虽然不如油画对市场的占有率那么高,但仍然有过很不错的辉煌历史。
“曾经也有过被法国总统接见的水彩画艺术家……
“我觉得,华婕既然是第一次在世界面前亮相,就最好有更惊人的表现。
“这两幅画很好,但还可以更好。
“对吗?”
当法国女人将这番话翻译过来,沈佳儒和华婕都沉默了下来。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他们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情绪和想法。
“首先,真的谢谢伊万副馆长的看重。”沈佳儒也难免有些感动,这位五十多岁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居然对华婕如此认同,这是华婕应得的认同,但也是她的幸运啊。
要知道,即便伊万只是个副馆长,但圣都会当代艺术博物馆可是世界级的,在国际上的地位,可远不是赵丹英这位馆长能比的。
现在这个时代中,法国在世界艺术界的地位,的确极高。
而这样一个人,居然如此真诚谦和,对华婕的事这样上心,对她的未来如此信任。
这怎么能不令人激动和感怀呢。
“不必客气,这是艺术圈的事儿,哪有什么谢不谢的。”伊万笑着摆手。
“那么华婕就根据您所建议的,接下来几年里专心画画,等到了03年凡尔赛双年展前,由您亲自选取参展画作如何?”沈佳儒笑着道。
这样的权利交给伊万,完全是对伊万这位长者、伯乐的尊重。
“哈哈哈,没问题。”这位法国老先生爽快答应。
沈佳儒才想着接下来要在《从印象派到抽象派》画展前好好招待下伊万,却不想伊万再次开口:
“华婕,沈老师,我还有一个想法。
“圣都会当代艺术博物馆边有一个副馆‘红岭展馆’,我们一向用来提供给新兴艺术家做艺术展。
“近几年我遇到的令我心仪的新兴艺术家并不多,华婕的风格我倒是很喜欢,尤其是她对色彩的运用。
“我们做一个激励目标如何?”
伊万说罢,笑着望向华婕。
“您说。”沈佳儒道。
“如果华婕能在未来2年里,画出点燃凡尔赛双年展的优秀画作。
“我就在红岭展馆中,帮华婕办一场世界级个人画展。
“由圣都会当代艺术博物馆承办此次画展的所有宣发等环节,如何?”
伊万笑吟吟道。
然后,这位法国老先生,收获了华婕惊喜的瞪圆了的大大猫眼,和沈佳儒挑高眉头不可思议的笑容。
老先生很满意沈佳儒和华婕的反应,哈哈笑着又道:
“华婕可未必能达到这个程度,未来2年,你们要拼尽全力才行。
“不然,我可不会费这么多事,砸圣都会的牌子,去开办一场不那么惊人的画展。”
华婕还没反应过来,沈佳儒却已经伸出手,用力与伊万相握:
“好,就这么说定了。”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要不是实在不好意思,沈佳儒甚至要请赵丹英做证,押着伊万签字画押,防着这位法国老先生反悔。
“到时候,如果华婕能画出惊艳世界的作品,在红岭开画展,可就不是谢谢您,而是您占便宜了。”沈佳儒心情爆好,忍不住露出了他一向骄傲不羁的个性,狂言没压住,直接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搞艺术的一向性情怪癖,伊万完全没有把沈佳儒的狂话当回事,哈哈大笑后,开始跟沈佳儒对饮起来。
拿茶当酒一样喝的豪爽。
“……”华婕默默看着两人狂喝茶,好半晌呼吸都平复不下来。
法国……红岭展馆……
那可是在未来,许多国内顶级油画家们,都要争破头,才能凑展的艺术界圣殿之一啊!
伊万老先生,居然给她个机会,让她搏一搏,如果成了,给她在红岭开展,而且不是凑展拼展……是个人画展!!!!
“……”华婕快窒息了,人生怎么可能会遇到这样的大好事啊?
她……一定肝脑涂地,好好画画,呜呜呜!
……
……
华婕虽然仍坐在茶室里,心却已经飞远了。
她恨不得茶杯一丢,不喝了,走了,这就去画画了。
当然不可以。
还是得坐着,未来2年时间,哪就急在这一时半刻了。
接下来时间,沈佳儒开始跟伊万以及赵丹英聊法国聊巴黎,聊世界油画和有关艺术的大小事。
华婕依旧把持着‘沈老师乖徒儿’的身份,沉默的坐在边上听着,给长辈们泡茶倒茶,并偶尔走走神。
快到晚饭时间,伊万和沈佳儒聊的已经快拜把子了,两个人对艺术的审美和看法基本一致,而且天南海北,但凡关于画画的事,俩人都能聊,一通酣畅淋漓的对话后,他们终于得到满足,开始讨论晚饭吃啥的问题。
赵丹英馆长表示,晚上孙霖孙老板订了首席公馆(原杜月笙故居)的本帮菜私人餐,晚上大家可以一起在那边聚一聚。
伊万和沈佳儒都表达了赞同,赵丹英又提及沈佳儒这次来上海一共可不止带了华婕一个小徒弟,于是队伍又扩充不少,临时加入了方少珺等人。
本以为这就要起身去吃饭了,伊万却忽然擡手,做出了一个自己有重要的话要说的手势。
所有人于是又都坐好,望着这位老先生,不知这么一下午连人类起源都可以聊尽了,他还有什么正事未说。
“是这样的,华婕这两幅画,《思念》和《上海田子坊》,我想买下来。”伊万清了清喉咙,忽然开口。
沈佳儒和华婕愣住,伊万忙补充道:
“我绝不会占华婕的便宜,一定以华婕现在画作的市场价来购买。”
华婕擡头望了望《上海田子坊》和《思念》,这两幅卖掉,那她距离攒齐画展,真的是又远了好多啊。
“而且,如果这两幅画在华婕举办画展,或者参加凡尔赛双年展的时候如果需要,我都愿意无偿将它们拿出来,供华婕填充参展。”伊万再次补充,显然他今天下午没有真的完全专注于跟沈佳儒谈天说地,他还深思熟虑过关于买下华婕画作的事情。
这一回,赵丹英酸看出伊万的诚意了,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伊万又真的很喜欢很认真华婕的作品,对华婕还有相当的提携之恩,恐怕沈佳儒和华婕就要答应下来。
于是,赶在沈佳儒转头与华婕凑头小声商讨前,赵丹英便率先开了口:
“伊万馆长,是这样的,华婕的这两幅画,不止您想买,我也早有购买的意愿。”
华婕的《上海田子坊》可是最早挂在他的办公室里寄存!
想要买她这幅画的事,明明是他先的!
“哦?”伊万听到这句话,挑了挑眉。
回想一下那幅在法国被伯纳德收藏的油画《和谐》,现在被炒作的价格,伊万面带微笑道:
“这样,我出价20万欧元,买华婕《思念》和《上海田子坊》两幅画。
“如果赵馆长有购买意向,我们可以现场竞价如何?”
“?”赵丹英转头望向这次反应尤为慢的翻译。
翻译女士已经被这个数字惊呆了,就算在经济发达的法国,20万欧元可也不是小数目,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赚到这么多钱啊!
接类似这一趟的翻译工作,她恐怕要再接上百次……
天啊!
一个16岁的,落后国家的小女孩,只要画两幅画,就能赚到这么多钱。
法国许多画家恐怕也很难做到啊!
终于,在赵丹英焦急的注视下,法国女人回过神来,继续维持冷静,将方才伊万的话翻译了出来。
然后,她成功看到赵丹英馆长面上露出惊呆了的表情。
华婕瞳孔微微收缩,以现在的汇率算,那岂不是一幅画百万元人民币???
连一直稳坐着的沈佳儒,也不禁挑了挑眉。
小徒弟居然才跟他学了一年不到,就单幅作品破百万了?
伊万笑吟吟等着赵丹英出更高的价格,却只在赵馆长脸上看到了苦涩。
虽然赵丹英在国内来说算收入很高的,地位也不低。
可作为半公职人员,他的收益也绝对不如那些暴发户商人们高。
毕竟国内经济全面发展都才起步,让他出个二三十万是可以的啦,怎么可能出的起100万啊?
这画要放在拍卖会上,肯定就是10万起拍,一次叫价最低1万之类的嘛。
怎么能100万起拍啊?
一口气怄在胸口,好半晌吐不出来。
赵丹英忽然就急了,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
“不止是我,孙霖孙老板也是有购买意向的,之前也跟沈老师提过,我喊孙老板上来。”
这画赵丹英虽然最想自己买,可他买不下来的情况下,由孙霖买,他想看的时候至少还看得到。
如果让伊万买走,那想看可就要出国了。
于是,赵丹英站起身走出茶屋,站在顶台边,朝着正在整理好的草坪上悠哉打高尔夫的孙霖喊道:
“孙总,您快上来一下!”
“……”沈佳儒。
“……”华婕。
呃……他们师徒俩,好像都不太插得上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