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婕和沈佳儒已经进画室二十分钟了,午饭也快做好了,仍然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家政阿姨时不时探头看看画室的门,犹豫要不要做的慢一点,最后一盘炒豆芽是不是等他们聊完了再下锅,不然上桌放个两三分钟就塌了,没有锅气、泡的不脆了,能好吃嘛。
沈墨就坐在画室斜对面的餐桌边,一边望着画室,一边拿脚尖一下一下的搓餐桌腿。
又聊什么呢?
要聊这么久……
老洋房油画展的事吗?
别又把小土豆给聊哭了吧……
沈墨瞪着画室门,表情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目光下移,望见自己搓桌子腿的脚,他忽然停住,擡头看看门,又看看自己的腿。
他怎么觉得自己像个看门狗呢?
眉头紧皱,他擡屁股走到另一边沙发上坐着,面朝着窗外冰融雪化后灰突突的院子,然后侧着身子继续盯画室门。
2分钟后,沈墨表情逐渐黑化。
他觉得自己……em……
换了个地方的看门狗。
……
华婕在画室一坐下,沈佳儒便有些别别扭扭的摸了两下她头毛。
像个想要安慰人,又不太熟练,十分蹩脚的老父亲。
华婕垂眸望着前方地面,从上周得知油画展不能参加起,她自己沉心思考自己的人生,甚至还没有完全情绪化的去体会这份遗憾,就收到了陆云飞的棒棒糖,方少珺的全家桶,还有钱冲的一顿饭,现如今,还有沈老师的一通摸毛。
这大概就是被保护、被照顾、被疼爱的感觉吧。
是她往日表现的不够刚强吗?为什么这么多人觉得她需要安慰呢?
仿佛她是个易碎的小东西般,如此小心翼翼的观察她,照顾她。
华婕以为,只有懂得撒娇,懂得表达柔弱的人才会收获这样多的安抚。
原来,只要你遇到的人足够真诚,他们不需要你哭,也会在你遇到困境和挫折的时候,过来拍拍你啊。
本来一点不觉得自己遇到是什么天大的困难,毕竟作为一个已经拥有这么多的现在的自己,只要一想到上一世的孤独和晦涩,她就会觉得幸运和知足了。
可现在,被这么多人关心,她突然就想哭了呢。
果然,孩子跌倒,只有妈妈在身边时才会哭。
本来不想哭的她,被哄的想哭一哭了呢。
但当沈佳儒坐下后,华婕还是擡头朝着他笑了。
眼角可能有点湿润,但笑容是真心的,充满了幸福。
“老师,我没事啦,其实在最初做决定的时候,大概就想到会有这样的时候,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而已。”她反过来拍了拍沈佳儒的手臂。
她好歹也是一个成年人嘛,也不能让沈老师太担心啦。
沈佳儒望着小姑娘的笑容,心里更软了。
人家都说女儿软乎乎的最爱哭了,总是娇滴滴的,要哄一哄,要疼爱,不能像儿子一样糙养。
他都做好在面临这样的困境时,华婕可能会消沉一段时间了。
毕竟,艺术家可是比大多数人都更敏感,更容易情绪化。
如今,看着华婕如此坚强,还面带微笑的反过来安慰他,他心都跟着化了。
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给她!
统统给她!
这么好,这么可爱的孩子!她值得!
华婕平静的眨巴着眼睛看着沈佳儒,倒是沈老师心情跌宕起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他清了清喉咙,组织好语言后,才开口道:
“我这一周,在网上好好研究了下国外的艺术环境。
“这些年发达国家经济发展,艺术的进步却远远没有跟上。
“曾经的文艺复兴、毕加索时代等等都已过去很多时间了,印象派、抽象派已经静静躺在艺术馆博物馆里,超现实主义孤高和寡,到底无法满足大众审美。
“每个时代,都不仅需要顶级艺术家喜欢,还需要普罗大众也觉得的确高级,的确美的艺术作品。
“所以,在中国饥饿年代刚过去的现在,我们追寻西方的脚步,想富想过西方人一样的生活,在艺术上面也追求高度与外国保持一致。
“而疯狂推崇油画的现在,国歪反而是个各种流派、各种画家在抢占一个几乎真空的艺术市场。
“看似百花齐放,其实是没有任何一个流派能惊艳天下,统一审美。”
华婕想了想,好像未来近20年也是如此。
虽然后来超现实主义油画盛行,还有过一段审丑盛行的阶段,但到信息大爆炸时代来临,的确很难让个别人统一审美了。
想一想,国外要想出一个特别特别牛的画家,大概也就这十年还有机会。
十年后所有东西的门槛都会降低,互联网时代变迁到移动互联网时代。
所有人拿着手机就能看到全球信息,大家的爱被拆分,很难有一首歌在一整年时间内持续冲顶覆盖式的霸占大众审美,也很难有一种画风在几年时间里得到大比重人数的追捧了。
沈佳儒停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你要想在国内冲出一片天地,只怕很难了。
“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
“?”华婕挑眉,望着沈老师的眼睛逐渐睁大。
“国外这几年经济大好,正是人们最推崇艺术的好时代。
“如果你不考虑冲击国内的艺术圈,而是改道去国外开画展呢?”
沈佳儒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方少珺他们的油画,对于看了几百年油画的外国人来说或许并不很特别,可是你画的是水彩画,这虽然也是国外引进中国的艺术,但即便是在国外,水彩画也是小众。
“在这样的时代,小众的,特别的,反而更容易冲击主流,形成具备引导性的审美风潮。
“而且,你的很多绘画思维,绘画手法,绘画方式,都极具创新性。
“水彩画,搭配你的风格与特性,加上国外当下的艺术市场状况……”
沈佳儒忽然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拳头炸开的手势,情绪有些浮动道:
“也许会碰撞出不一样的化学反应。”
“……老师。”华婕被他说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而中国艺术圈现在对于国外的追捧来看,如果你能在外镀金,归来时,无论你是画水彩也好,画油画也好,哪怕是画素描的,都必定会成为众相追捧的对象。”
沈佳儒朝着她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继续道:
“华婕,你听说过凡尔赛双年展吗?”
“!”华婕霍地站起身,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沈佳儒。
凡尔赛双年展???!!!
凡尔赛是法国行政中心城市,也是旅游胜地,还以华丽丽的别墅闻名,曾住过法国国王。那里保存完好的宫殿、别墅及花园,可以让游客体会法国18世界皇族的奢华享受。
而这里最出名的,吸引更多游客和艺术家的,则是奇数年举办的艺术双年展,和偶数年举办的建筑双年展。
凡尔赛双年展与巴西圣保罗双年展,德国卡塞尔文献展三个展览,并称艺术界的嘉年华盛会!
华婕上一世的一个超级大的梦想,就是能参加一次这三个展中的任何一个。
她只在网上看过关于这个艺术展的每一届能查到的新闻报道,那些充满奇思和才气的艺术作品,那些震撼视觉的雕塑,那些画作,那些充满表达的艺术品……
她的梦之所及啊!
华婕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头皮发麻,望着老师一瞬不瞬。
难道……难道……难道……
“我已经问过上海老洋房油画展主办方上海美术馆的馆长,这次跟法国圣都会当代艺术博物馆合办画展,圣都会博物馆的副馆长会亲抵上海,他也是凡尔赛双年展的审展人之一。
“我希望,这三个月里,你就专注画出一到两幅,代表你当下最高水平的画作。
“等上海老洋房油画展举办时,我带你去见那位副馆长。
“我在意大利办画展前,也曾受过一位法国老艺术家的欣赏。能顺利在国外办展,少不了那位老艺术家的帮助。
“华婕,走出去,需要勇气,也需要路径。
“这次上海老洋房油画展,或许就是你的机会。”
沈佳儒的情绪随着话讲完,也逐渐平缓下来,他微微皱着眉,表情庄重的望着华婕,等待着她的回应。
他需要知道她的决心,需要她给他一个令他放心的答复。
他要带他去见那位法国副馆长,只是走出去的第一步而已。
这个第一印象太重要了,可能让对方欣赏她,愿意帮她一把,也可能让对方觉得她不行,甚至成为她未来路上的绊脚石。
这一切都取决于她,她的作品到底行不行。
将来三个月至关重要,她要能画出令他觉得‘行’到足以说服法国一位艺术博物馆的副馆长的程度。
要知道,对方可是在艺术氛围最鼎盛的国家,受过意大利、法国、德国等多个欧洲国家的艺术熏染的极具地位和权势的艺术家。
华婕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洪钟震鸣一般不断重复‘我行吗?我行吗?我行吗?’。
对上沈老师的眼睛,她咬住下唇,眉心耸起。
半晌后,她朝着老师点了点头:
“老师,我试试!”
“嗯。”沈佳儒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也不用太大压力,先找找感觉,想想画什么,考虑清楚了,再下笔吧。”
“……嗯。”华婕点点头。
“先去吃饭吧。”沈佳儒推开了画室的门。
下一瞬,沈墨从画室门口路过,一把搭住沈佳儒松手后准备自动合上的门。
少年探头朝着画室里的少女望去,便见华婕一脸失魂落魄,站起身时甚至被椅子腿绊了下。
沈墨上前一步,伸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扶稳。
“?”他皱眉看她。
华婕忽然朝前一扑,一把抱住了少年。
沈墨推着门的手猛地回缩,画室门在瞬间合上。
沈佳儒听到‘砰’的一声,转头见画室门关的严严实实,他挑眉怔了下,没当回事,只转头对家政阿姨道:
“准备吃饭吧。”
“好。”阿姨总算等到这一句,葱姜蒜和小辣椒立即下锅,调料香味爆出,肉丝入锅,嘶啦啦一阵肉香扑鼻,肉炒变色后,立即下豆芽和少量配味儿的蒜苗。
快速翻炒的同时,油盐酱油,醋,还有少量的糖下锅。
2分钟后,一盘香喷喷的醋溜豆芽出锅。
“吃饭啦~”阿姨一边盛米饭,一边喊道。
沈佳儒上桌,转头朝着画室门望了两三次,那门才打开。
脸红扑扑的少年,和脸红扑扑的少女前后脚走出来。
沈墨坐下后便一言不发,好半晌都只吃自己面前的一盘鱼香肉丝,仿佛看不见桌上还有其他菜一般。
华婕则是吃一会儿走一会儿神,时不时看看沈墨,又时不时看看沈佳儒。
“?”沈佳儒。
他这顿饭吃的……就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
……
周六晚上,沈墨坐在书房,看2分钟法语书,发5分钟的呆。
他手握拳抵着唇,过了一会儿便开始啃自己的骨节。
一下一下的轻啃,直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手被啃的一道一道白印子……
十一点多洗澡时,他一边搓头发,一边皱着眉回忆。
冲掉头发上沫子,身上打好泡沫,快速且草率的冲一水,他便裹着浴巾出了浴室。
一边用手指胡撸短发,一边轻轻甩头,一边拿毛巾粗鲁的擦,半干时随便拢几下短毛,便将浴巾丢进脏衣篓里。
他穿上睡衣,扑倒在床褥间。
将被子一卷骑在腿间,他仰着头看着窗外夜幕星辰,再次发起呆。
转手关了灯,他用力在床上翻了个身。
过一会儿,又翻一个。
许久后,他身体忽然微微佝偻,长腿蜷起,手扯过被子盖上自己后,又朝脐下伸去。
沈墨难为情的闭上眼,牙齿咬的紧紧的,腮帮鼓起,面部线条显得更加冷硬清隽。
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颌角上染了霞色,仿佛朱丹落在被打湿的水彩纸上,大红晕染扩散成浅粉。
双眼紧闭,上下睫毛交叠在一处,微微抖颤,竟显出几分脆弱。
湿发铺洒在白色枕巾上,仿佛浓墨染上熟宣,月影是晕染浓墨后展开的写意效果。
几息后,少年嘴唇愈发红润,滚烫的呼吸盈在逐渐启开的唇上,是湿润的热。
忽然,他眉头拧成一团,嘴唇再次抿成一条直线,身体轻轻颤抖后,是时间凝固般的僵直。
又过了好半晌好半晌,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身体不动,头脸却猛地扎进枕头里。
……
……
晚十一点,华婕躺在床上,忽然回想起今天在老师家画室里,忍不住在被子里直蹬腿。
她也太莽了,当时真就是情绪激动,对方又是沈墨,就没忍住。
她抱他抱的可真紧,简直是用自己的身体感受和勾勒了下沈墨胸膛的曲线。
他明明看起来壮壮的,抱时才发现他一根一根的肋骨都摸的到,其实还只是个瘦瘦的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人啊。
第一次,在拥抱沈墨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作为女人,原来真的软乎乎的。
伸手摸了摸自己,小肚子虽然尚算平坦,但摸起来也肉呼呼的。
胸脯上……16岁了,发育的还挺好的。
她一把用被子捂住脸。
自己当时真的是太激动了,那一抱可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啊。
她能感觉到他的肋骨、胸膛和平坦到有些硬邦邦的小腹,那……他是不是也能感觉到她……
真的是开春了啊,大家穿的衣裳都薄了。
如果是大冬天时候,都穿着背心、秋衣和打毛衣,肯定啥也感觉不到。
拿被子一遍遍揉脸,华婕又觉得羞耻,又觉得快乐。
抱到不亏,就是……怎么是她抱他啊?
第一次拥抱,应该是他抱她才对啊。
懊恼的蹬腿。
抓乱长发,她长长吸进一口气,又长长呼出,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怎样了。
母胎solo真是令人苦恼,除了言情小说和电影电视剧外,她没有任何经验可以拉过来参考。
现在状况是怎样的,她也有点模糊。
她就是抱了他一会儿,也没干别的。
撒手后甚至还跟沈墨说了句‘抱歉,我太高兴了’,但少年一副被那啥了般的样子,耳朵红的像煮熟的螃蟹,好半天没一句话。
甚至饭后她离开,他都好像还没回神。
就……朋友也能抱抱的吧。
他不至于这么小气,觉得她冒犯了他吧。
而且……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多少有些喜欢她吧?
对她够好的了……难道都是同桌情谊,朋友情谊吗?
她可不这么觉得啊。
不过,他才16岁,朋友也不多,甚至除了她以外的同龄人都未必记得住脸。
他这样的人,是不是特别晚熟啊?
估计什么都不懂吧?
是啊,才16岁啊……就算再早熟,再聪明,其实也还只是孩子啊。
他们才高一下半学期呢……班级里同龄人,好些男生都一副还没发育的样子。
这样的年纪,真的太早了。
啊啊啊啊啊,都怪她身体里住着的是个成年人的灵魂,总是喜欢想太多。
太坏了。
不知道沈墨在干嘛呢?
从窗帘顶上的缝隙,她望着天幕,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沈墨可能有的样子。
沈老师家那么热,被子可能都盖不住吧?
他可能已经睡着了,踢掉被子……
如果窗帘拉的不严,月光洒在他身上。
少年修长的脖颈,深陷的锁骨凹陷,漂亮的手臂线条……
他是怎样的睡姿呢?
侧躺着蜷曲两条大长腿,还是躺平了舒展身体,亦或者趴伏着突出臀线……
华婕猛地攥住拳,一脚踢开被子,沉痛的睁眼皱眉,狠瞪天花板。
几分钟后,干脆坐起身,开灯,捞过画板,喷壶将水彩纸喷湿,蘸满红色后大开大合在纸张上抹出一大片赤色。
红彤彤的刺目,又晕染进水痕中,边缘变浅。
华婕又快速蘸了柠檬黄色,在红色上方交叠着来了另一条穿过纸张的大斜线。
黄色向上染水晕向白色纸张边缘,向下与红色交融。
仰头深呼吸,她站起身在屋子里绕了几圈,不断的深呼吸,又时而驻足凝神。
几分钟后,她再次坐回桌前,又换中号笔蘸了饱和度最高的翠绿,在红色之下草草勾勒被褥褶皱。
再涮笔,蘸了亮蓝色与绿色褶皱交叠出纷乱的床褥。
红色、粉色、黄色、绿色、亮紫色……
最饱和的颜色,涂涂抹抹宣泄一般在纸张上画出了个似是而非的图像。
只有她最清楚,她画时,脑海里是沈墨,是自己对性的宣泄。
自古女性都被要求含蓄、温柔、和顺、矜持,但凡情感过于外放,就可能遭遇荡妇羞辱。女性也总是以此为羞耻,总是被动的,总是遮掩的,总是要藏起自己的情感和欲望。
仿佛大胆宣称自己也是人,也会对别人产生渴望,是件罪过。
华婕也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也忍不住为自己感到羞涩,甚至有一点点难堪。
可经历过未来十几年大发展的华婕,她也为此感到兴奋,也叛逆的想要宣告自己正常的喜欢和向往。
终于,所有纷乱的,爆破的,激烈的情绪,都画作宣泄在纸张上的颜料和笔触。
在这份宣泄中,不止有对情爱的突如其来的感触,大概还有‘要争取凡尔赛双年展参赛机会’所带来的亢奋。
绘画表达的是心意,是个人的成长和体悟,是个人的修行与进境。
它像诗一样美好又浪漫,像美食一样令人饱足。
它是世间最好的艺术表现形式之一,是人类文化最细腻的记录者。
它那么美好,收留了华婕无处安放的情感,安抚了她的浮躁和羞耻心,给她回应,与她共鸣。
2个小时后,这幅画便在酣畅淋漓的挥洒,与细细体会情感的细腻笔触下完成了。
华婕放下画笔的那瞬间,还有些微的怔愣,仿佛长跑了马拉松后大脑宕机,既觉得尽兴,又有种戛然而止的茫然。
转身走到床边,撩开窗帘往天上看,她这个角度已经看不到月亮了。
又熬夜了,真不应该。
可是……
吐出一口气。
真的好痛快啊。
转头去看自己的画时,华婕微微怔住。
那是她画的吗?
怎么与往常的风格这么不同?
这仿佛是一张超现实主义作品,像是一幅抽象画,还像……
你能看出这是一个躺在床上的人,可你看不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像是个巨人,躺卧在彩色云朵上。
又像是神话中的人物,躺在圣殿发着诡异光芒的奇怪大床上。
这张床仿佛被放在天地之间,没有墙壁房屋的围困,无限的向整片世界扩张。
躺在上面的人,仿佛下一瞬便会伸展手臂,打破纸张的界限……
而且!
这幅画没有一个色彩,在现实中它该在的地方。
它……怎么可以这么艳丽?
炫目到令人心惊肉跳。
仿佛每一种颜色都在跳着迪斯科,不安于这张纸。
不羁,放浪,张扬,又狂野。
华婕刚平定下来的情绪,又变得浮躁起来,呼吸也随之急促。
这居然……是她画出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