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家具开店,姚楠妈妈也准备了贺礼。
虽然她没办法跟华婕家合作了,但……人心不能太贪啊,之前合作着赚过了,也是多捡来的财富呢。
以后自己跑工厂跑的更勤快点,更远一点,看看能不能找到更稳定也更好的家具进货点吧。
下午一点多,她带着姚楠上楼送礼物,想着错峰过来,人能少点。
结果拎着大兜小袋的水果站在顶楼富云家具城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都往大华家具铺子里钻,就知道,自己认知中的‘错峰’,跟实际上的‘错峰’,恐怕不是一个意思。
华婕家现在人流量还是峰值呢,她一样挤不进去。
转头看看儿子,姚楠妈叹息道:
“咱家的财神爷跑了。”
唉财神爷只是短暂的爱了我一下。
哀怨的站了好一会儿,姚楠妈才叹着气带姚楠走向大华家具。
一进门,就被华母眼尖的捕捉到。
“大姐你也过来了,来这儿坐。”华母拉着姚楠妈的手,进了客厅样板间,双双坐在餐桌前。
姚楠妈恍惚的看看四周,瞧瞧走来走去观摩所有家具和布置的顾客,有种一群陌生人到自己家参观的诡异感觉。
念头刚过,她才恍然自己居然把大华家具的店面称之为‘家’。
感慨的再次环视一圈,她赞叹道:
“妹子,你们家可真会做生意,这想法也太妙了,放别人身上,可撞破头也想不出来。”
“都是华婕出的点子,小丫头一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知识和主意。”华母笑容谦逊,语气却不自觉流露出对女儿的喜爱和夸赞。
“真厉害,这么多人啊,我家一个月能有这么多客人,我就谢天谢地了。”姚楠妈啧啧称羡。
“好多都是没见过这样的家具店,进来看热闹的。”华母笑笑,小声道:“就跟突然可以随便进陌生人家瞎逛一样,给我我也得进来看看。”
“哈哈,是的,真的是这样。”姚楠妈口中不停歇的赞道:
“真是漂亮,谁家要是能布置的这么好看,那不得老恋家啦?一进门都不想出去上班上学啥的,恨不得天天在家享受着啊。”
原来自己做了一辈子的营生,还可以这样梦幻。
这个时代,大家才从基本生活需求的框子里走出来,开始寻找更多的享受,追求更美好的生活。
见到大华家具这样对各种细微需求都完善贴切的布置,那真的很难不心动。
许多走进来的顾客,甚至觉得许多自己没注意到的自身需求和渴望,在这里都能得到满足。
原本不想买家具,纯粹来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想买点什么的冲动呢。
姚楠妈又简单跟华母聊了两句,便拍着华母的肩膀,让她自己去忙不用招待自己。
华母笑着让大华家具的售货员小丽给姚楠妈倒了一杯水,便转身去招待顾客了。
小丽倒完水还没说一句囫囵话,也被一个询价的顾客吸引走,跑去一件一件的介绍家具。
姚楠妈看的更羡慕了。
她转头看看已经开始好奇的东张西望的姚楠,心里一阵叹气。
算了算了,指望自家皮猴子能跟华婕一样,那是天方夜谭,绝不可能。
只要他健健康康的不闯祸,在学习上多上上心,体育这块儿锻炼的成绩有所突破,唉,也就知足了吧。
姚楠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母亲腹诽的体无完肤,他正好奇这里的布置,觉得华婕家人可真厉害,忽然一眼瞧见了他墨哥。
而且墨哥怀里还抱着个很可爱的狗子,他眉头一挑,瞬间冲过去。
由于脑海里一边想着打招呼,一边想着要撸狗,开口居然窜频道了:
“狗哥!”
“……”沈墨擡头。
“……”额……姚楠脸瞬青,又转红,忙补救道:“墨哥墨哥!”
“……”沈墨,脸渐黑。
……
……
华兆元刚将一个顾客送到女儿面前,交钱、收账、约好送货时间,送客。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眼女儿,忽然有种恍惚若梦的错觉。
就……今天太忙了,忙到没有闲工夫歇口气,忙到吃午饭时都没注意嘴里嚼的是啥滋味儿。
这时一个男人从门外走进来:
“华哥,你这店开的够敞亮的,我出门的时候还想着能不能找着呢,一到富云大厦门口,就被脚印引进来了!”
过来的是跟他一起在小镇长大,10年前被单位分派到劲松市的兄弟。
对方一进来,先摸了摸华婕的头,随即便递过去一大兜子榛子和一丝袋子的圆葱。
华婕忙接过来放柜台后面,嘴里甜甜的叫叔叔、道谢。
华父拍拍兄弟后背,开口说晚上一起去吃饭,炕上锅大酒店已经订好位置了。
兄弟却拍拍华父肩膀,“咱们兄弟不用这么客气,我就是过来看看,这门面开成这样,我就放心了。等过几天我再过来找你喝酒。今天人肯定多,你先可着其他人招待。”
说罢几个样板房里转一圈儿,啧啧称赞感慨一番,不给华父添麻烦,匆匆便走了。
仿佛过来只是看看兄弟过的好不好,送点礼物而已。
华父送人回来后,华婕掏出一个红包递给爸爸:
“叔叔装榛子袋子里的。”
华父拆开红包一看,里面装着一百块钱。
这帮一起长大的兄弟,家里都没什么钱,一百块就是很不错的数字了。
他将钱抽出来递给闺女,开口道:
“都记在账本里。”
“嗯。”华婕应声,记账并将钱放进刚清空一波的抽屉中。
钞票边上还放着才登记了不少气的银行本,她伸手拨了下本本,这才合上抽屉锁好。
华父靠着柜台站着,望着人来人往的铺面,耳边嘈杂热闹,还有许多讨价还价的声音。
抿着唇,长长送出一口气。
有多久没有跟兄弟们聚了呢?
一则没什么大事儿,各自忙碌的朋友很难聚齐。
再则谁都是囊中羞涩,要聚会不得吃饭嘛,谁掏钱请这个客?
成年人的世界诸多考量,青春少年时的朋友,也渐渐疏远。
华父即便有心像小时候一样当老大哥,聚着大家,凝固着圈子,把友谊留住,甚至努力为之加温。
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没有社会地位,也没有钱,那种只要能打、只要讲义气就能当老大,带着大家一起玩的年纪早已过去,成年人的世界有一套新规则。
他过于适应少年时代拳头义气的规则,长大了才发现,曾经的自己原来如此不适应成年人的金钱权利这套新规则。
颓丧是融进生活中的,水滴石穿,不知不觉便消磨和意气,并被时代抛弃。
“爸,那边有个人在抠沙发!”华婕忽然惊呼。
华父顺着她手指头望去,立即大跨步走过去,‘乘警之魂’上身,他拍拍那人手臂,礼貌制止并询问因由。
解决这种状况一套一套的。
送走那名手欠的顾客,华父忽然微微一笑。
在火车上熬过的岁月,对他来说也不能说是一无是处嘛。
当过乘警,至少还磨炼了他处理另一些棘手事情的能力。
要知道,火车上各种奇葩乘客多不胜数,眼前这些有小动作的顾客,那都是小意思啦。
挂着笑容,他迎上一位询价的顾客,脸上笑容松弛,隐约又有了年少被兄弟朋友簇拥时的自得与潇洒。
华母也有朋友过来探望,一边跟朋友寒暄聊天,一边招待顾客。
偶尔转头扫一眼,找到丈夫后,瞧见对方意气风发的模样,便忍不住笑。
“人年轻与否真是看心态啊,这阵子你虽然忙的不行,但整个人精神焕发的,年轻了好几岁似的。”华母铁路浴池一块儿上班的朋友靠在实木桌边,忍不住赞叹。
“被王姐说的,哈哈,都三十九岁的人了。”华母忙摆手。
“真的,脸红扑扑的,肤色好,皮肤也变光滑了,神采奕奕的可不就看着年轻,说才三十也有人信。”王姐伸手戳了下华母的脸。
边上一个女的看了看王姐靠着的桌子,问道:
“这个桌子多少钱啊?”
“单买桌子的话,750块。要是桌椅沙发这一套一起买,还能便宜。”王姐在这儿呆一会儿,听着华母介绍的次数多了,自己都背下来了。
不等华母开口,她率先笑吟吟答了。
顾客又问了几个问题,华母一一答了,又热情介绍了其他房间,送走这人后,回头叹口气道:
“要是进店的所有人都会买东西就好了。”
“那可发大财了。”王姐开朗的笑。
两个人又聊了两句,王姐忽然朝着华母身后努了努嘴,小声道:
“这开店了就是不一样啊,入赘继承店面的女婿都选好了?”
“啊?”华母转头去看,便见女儿正坐在柜台后面,仰头笑吟吟跟一个少年聊天。
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唇红齿白十分可爱。
那双圆溜溜的猫眼此刻弯弯着,盈着水亮亮的光彩,看着少年。
不知道沈墨什么时候抱着狗站到了华婕身边,此刻正跟她讲着什么。
两个孩子头凑的很近,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眼睛都望着对方的眼睛。
画面像海报一样,十分养眼。
她抿唇,拐了王姐一下,笑着摇头道:
“瞎说,那是我闺女同学,俩人是同桌,关系还不错。
“现在孩子还小呢,哪懂这些呀。”
“哟,现在孩子懂的可多了。电视上啥没有啊?知道的不见得比你少。”王姐撇撇嘴,“看牢了哦,女孩子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懂,就只知道看脸。你当岳母的可得把好关,好好审查下那小子人品怎么样,有没有上进心,未来能不能出息了。”
“那孩子挺好,学习也好,人品也——不是,不是这么回事儿。那男孩儿真就只是闺女同学~”华母差点被王姐绕进去。
“真的吗~~~~”王姐挑眉,一脸的她可不信。
“哎呀。”华母无奈拍拍王姐肩膀。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王姐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耽误华母干活,留下礼物就走了。
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身后小丽喊道:
“老板娘,咱们这个双层窗帘能定做吗?外面一层遮光窗帘,里面一层轻纱的这个。”
华母转头笑道:“可以的。”
迈着步子又转回店里,帮着小丽招呼起客人。
她全程挂着耐心笑容,脸上也不知是热的,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始终红扑扑的。
哎呦,嗨,忽然就成老板娘了?
……
……
距离劲松一千多公里的北京市,清美双年展二筛开始。
这一轮,清美重新邀请了另一批教授和知名画家,8位评委老师,一人选5幅画,共筛出40幅。
在这一轮里,又会有20幅画被刷掉。
同样的广厅,所有画摆在地上。
老师们一副一幅认真筛选,这一次,他们比上一次更加谨慎,除非看到非常非常经典的画,不然根本不会伸手。
不少老师走过第一排,一幅画都没相中。
开始第二排的时候,评委老师们不约而同的想,是不是他们的要求太高了?
毕竟这些都还是仍在求学的学生而已,很多画家在学习绘画的过程,也是一样的基础不牢、笔触青涩,只会笨拙的模仿自己老师和画坛名家,根本没有自己的独特风格。
一位穿一身改良棉质旗袍,一头及腰长发的女评委老师率先做出表率,她擡头粗略看了眼场地上的画,然后走出一排一排的画作,绕着圈儿先简单扫了下这批画作的整体质量。
然后又转回第一排,降低标准开始重新筛选。
重走一遍,她还是没有相中的。
技术层面上都不错,但表达上全乏味可陈。
这些如果是将来要涌入市场与他们这些老画家们竞争的新人,那他们这些老东西的画坛地位恐怕还能稳坐好多年。
也不知该为没有强劲后浪而觉得高兴呢,还是为画坛后继无人而不高兴。
旗袍女老师皱着眉忍不住加快了速度,她是一位工笔画家,虽然画作尚未流出国外,但在国内的声望却也不低。
各大院校都曾向她伸出过橄榄枝,想聘请她坐镇国画系,但她尚在独自作画和寻求突破的阶段,任性的拒绝了所有官方邀请。
她一身反骨,个性矜傲不羁,面对无趣极其不耐烦。
一排一排加速,她绕过一位又一位老师,正想转头抱怨两句清美办的这个双年展实在没有水平,目光忽然被一幅乌漆墨黑的画吸引了。
抿着唇,她一步跨过一排画,站在了那幅画前。
画名叫《雪原落日》,整幅画没有落日的绚烂,却充斥着黑暗将吞没整个世界,熄灭所有火光的那种暗沉沉的压抑之感。
明明只是开阔雪原的落日风景水粉,却有种末日来袭的奇妙氛围。
旗袍女老师望着画面的边缘,仿佛也看到了城市被吞没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场景。
她微微低头,注意到画者的笔触非常有胆,层层叠叠的暗色有种压迫喉咙的厚重感。
那抹细微狭长的落日余晖,仿佛是所有生灵最后的挣扎。
整体构图其实没有多么有特色,但透视和结构ok,加上出彩的负面情绪的表达,实在令人着迷。
旗袍女老师看这幅画的过程,有种如嘶喊、摔东西般畅快的发泄体验,连今天选画半天一幅没相中的焦虑都得到了平复。
她扯唇一笑,毫不犹豫捏起这幅画,作为她今天第一张收获。
当然,在接下来好长时间里,它也是她唯一的收获。
“白老师,您太苛刻啦。”一位男评委忍不住笑,他的画外音其实是‘您的口味太偏啦’,只是没说出口而已。
旗袍白老师却只是笑笑,现状人们对‘个性’的极度渴望和追求,已经初见端倪,这些还固守平稳盘不思变通的老东西们,早晚在剧变来临时被后浪冲的要死不活。
她觉得自己手中这幅画的创作者,如果能坚持这种画风,必然在未来画坛得一席之位,甚至成就要比当场许多人都高——当然,成名是必然,卓越却需要时运。
是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暗暗记住了这幅画,想着待清美双年展的时候,看看有多少人想买这幅画。
以此也评判一下,当下有钱有艺术追求和收藏意愿的人中,有多少跟她观点一致,能体会到她方才体会到的发泄和畅快。
在第二轮筛选时,白老师发现许多之前看着觉得还不错,但对她来说缺一口气的话也都被其他老师选走了。
她再想精挑细选已经有点困难。
擡起头揉腰时,身边一位男评委老师忽然转头将一幅水彩画递到她面前:
“白老师,以您的眼光来看,这幅水彩画的怎么样?”
“啊,居然是水彩,我乍一看还以为是水粉画呢。”白老师挑眉,忽然又来了点兴趣。
她居然看到一幅用了许多水粉技法的水彩写生,真是奇妙。
“这学生估计是弃水粉而画水彩吧?”男评委老师挑眉,“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水粉学到一半不学了?”
他还以为这幅《木匠》是位大学生画的,一般专业选好了,怎么会随便换来换去。
“有意思。”白老师接过话,仔细打量起来。
发现画者的确在水彩画中,用了许多水粉配色和笔触,看起来不伦不类,但又有点不一样的趣味。
从画面看的出,画者对水彩的技法并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甚至显得格外生涩,但是尤为突出的一点是配色特别鲜亮浓郁。
大多数画水彩的,为了追求清透和干净感觉,多会颜料蘸水以达到效果。
但这幅《木匠》里的许多水彩颜料用起来真是一点不心疼,画者好多地方都是蘸了颜料就往画上抹,根本一点水都没调。
但也让这幅水彩画,多了种截然不同的厚重。
那种不伦不类,在画者突出的色彩感觉,和娴熟的素描、构图、用色技巧下,就显得非常有趣,甚至有了种让白老师难以描述的艺术感。
她觉得这种画法如果一直发扬下去,说不定也会成为一种新画风,将来异军突起冲击画坛也说不定呢。
而且,从整幅画的构图看,她莫名生出种幸福感。
与方才那幅《雪原落日》截然不同的体会,是一种小溪慢流般的安宁祥和,在这种祥和中,还有暖阳缓照,温馨且幸福。
画中的厅室显然不大,但装满木匠工具的环境,在笔者手下变得充满秩序感,规整而令人舒服。
中年男人和少年的动势显示着他们的配合非常好,多人画面的那种人与人的关系,位整幅画带来了动感和故事感。
“有意思。”白老师越看越觉得有趣,心道幸亏面前这男老师跟她搭话,不然她恐怕很难发现这其实不是一幅水粉画,而是一幅最最特别的水彩画。
“我喜欢这里的处理。”男老师伸手指了指画中少年木匠的手,和中年木匠的手,“一个粗硬布满老茧,显然是做了半辈子木匠活。
“一个修长有力,却格外细腻好看,显然是一直被保护的很好。
“而且从衣着、发型、表情等许多细节看得出,少年人的日子过的非常优渥,绝不是那种穷人家早当家的苦孩子。
“你再整体来看,这样的小房子里,一位有这样一双劳动人民粗手的父亲,却把自己的儿子保护的这么好,像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
“这种父爱,没有通过拥抱啦,摸头啦,递钱啦之类庸俗的行为互动来表现,而是用如此深层的细节,融在画里,要你非常认真仔细的去看,去体会,去猜测,这个表达能力,可有点强哦。”
“……是,这是一幅值得回味的,有故事,有情感的画。”白老师认真点头,然后摸摸将这幅画揣进怀里,跟《雪原落日》放在了一块儿。
“……啊……”男老师瞧着她的动作怔了下,紧接着见她才选了两幅,抿抿唇,露出个宽容的微笑,转身继续去看别的画了。
算了算了,既然人家白老师看中了,他就割爱好了。
两位老师深情通透的将这幅画分析了半天,却不知这幅出自华婕之手的《木匠》,画的可不是一对父子。
……
……
寒冬的白天越来越短,快到五点的时候,劲松市的天已经黑了。
人们开始涌回家或者饭店去吃饭,大华家具里的人潮终于变少。
华父等人都松了一口气,崩一整天的肌肉,总算放松下来。
趁人少的时候,大家清扫的清扫,家具位置偏移的往回挪一挪,检查下东西有否损坏或者丢失。
华婕查看了下掌门,清点了下已存起来的钱和抽屉里的钱,再默默锁好抽屉时,擡起头望向沈墨,表情似梦游。
十二万八千三百六十六元……
一天时间,他们家摆着的东西几乎都卖掉了。
大大小小的订单也排到了3月底,订金收了一堆。
这么多钱???
她严重低估了千禧年劲松市人民的消费力,和市场需求。
上一世她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穷人,对整个劲松市的有钱人状况一无所知。
咽一口口水,她深吸一口气。
这么多钱,在这个年代可以做好多事情了。
好像一夕之间,她忽然不是小穷鬼了,也绝不是被同学们偷偷嘲笑的土包子了。
她……她爹有钱了!
虽然再买个大车,买了富云大厦一楼商铺,再扩大下生产什么的,可能又一眨眼就花的七七八八。
但,也好厉害的啊!!!!
要是以后每天都能赚这么多钱该多好啊……
她嘿嘿傻笑,对着沈墨探究的表情,激动道:
“沈墨,我家可能要发财了,你看我的气质,够格当富二代吗?”
说着挺直胸膛,露出个骄矜的表情。
做作又可爱。
沈墨转头探查四周,见华父华母都没往这边看,趁机快速伸手在她鼻头上轻轻一弹,然后一边拍拍她肩膀,一边假装上下打量品评的样子,笑道:
“戏再收一收,过了过了。”
“过了吗?”华婕一本正经审视了下自己,然后将昂着的下巴收一收,挺直的胸膛放轻松。
“嗯,这样差不多了。”沈墨认真点头。
两人一唱一和演完了这一出戏,互望对方,不约而同笑起来。
售货员小丽提着扫把从厨房样板房里拐不来,正看到老板家女儿和她男朋友凝视对方笑的甜到齁。
“……”默默转身,小丽提着扫把又走向侧卧样板间。
老板一家子也太开明了吧,才十几岁就可以公然大庭广众谈恋爱了吗?
爹妈就在边上啊,就敢这样打情骂俏?
这么明目张胆啊?你俩咋不当众亲嘴呢?
二十出头还没处过对象的小丽愤愤扫地。
心想:她可不是羡慕嫉妒恨啊,她才不是酸葡萄心里呢。
她就是看不惯这种社会不正之风!哼!
过了一会儿,华婕从不知道哪位叔叔送的水果袋子里掏出几个橘子,装在一个小塑料袋里,又塞了几个香蕉。
自己剥好的橘子掰一半塞沈墨手里,令拎着那一个小塑料袋,系在柜台下小丽的包包上,然后笑着道:
“小丽姐,我装了点水果系在你包袋上了,你晚上带回去吃呗。”
“啊,不用不用……”小丽不好意思的忙摆手,脸红彤彤的,哪能拿老板的水果呢,多不好意思。
“没关系啦,今天叔叔阿姨们送了好多水果,根本吃不完,你也帮着分担分担嘛。”华婕笑嘻嘻道,措词听起来像是小丽吃她送的水果,反而帮了她们家大忙似的。
“谢谢啦,真不好意思……”小丽攥着扫帚羞涩道谢。
“小丽姐别客气啦。”华婕忙摆手。
“……”小丽拎着扫帚走向客厅样板房扫地,心想:
一个小姑娘如果这么美又这么甜,如果我是她妈妈爸爸,她想干嘛就干嘛,要月亮我也的给摘!
早恋算什么?!
华婕小甜妞想恋几个恋几个,想怎么恋就怎么恋,想多早就多早!
全凭她开心!
小丽一边扫地一边默默感慨,扫帚挥舞的也格外卖力起来。
……
……
晚上华父华母到饭店,宴请了许多今天来捧场的亲朋。
华婕在店铺里看店,没去吃大餐,跟小丽一起买了富云大厦对面的盒饭。
沈墨少爷难得降尊纡贵,也跟着吃了顿盒饭,吃的面带菜色,直撇嘴。
华婕答应下周末在他家给他和沈老师做饭请客,沈墨才挑起眉头,收敛起嫌弃表情。
沈墨吃完盒饭,见华婕有空照顾欢欢,便将狗子完好交接,背上自己的包走人了。
晚饭后又有一波顾客潮,但不过一个小时人潮就褪去了。
千禧年小城市还没有夜生活的习惯,大多数店铺19点左右就开始收摊。
富云大厦晚8点就关门了,大华家具和小华家具7点半就开始最终清扫和清点,7点50锁门下班。
华父不放心富云大厦的安保,银行下班前把所有进账都存进存折,只留了些零钱在锁的好好的抽屉里。
回程路上,华父骑着摩托一马当先,华母和华婕骑着小自行车晃晃悠悠跟在后面。
三口人一进家门,全都瞬间垮肩,疲惫一天的人回到家,难免瘫软。
华婕拐回自己屋,学了会儿习就开始猛打瞌睡。
只好又跑去冷水洗脸,提神后继续学。
……
“小华家具今天销量也翻倍了,受大华家具影响还是不小的。”华母道。
“也可能是周日人流量大。”华父推测。
“嗯,应该都有。”
“是……估计有的顾客嫌大华家具的东西贵,就往里走看看其他家都卖的啥。
“溜达溜达看到小华家具里的低端同类家具,也就买了。”华父努力揣测用户心理。
“嗯嗯。”华母应声。
夫妻俩将带回来的账本反复查看,一边比对,一边闲聊。
华父将所有定制都标出来,画好了时间表,一个一个的往里面填充。
明天需要送货的也安排好时间,按照之前越好的时间规划送货路径,节省时间,避免在劲松市内重复绕圈。
他现在还没学上车,家里没有大卡,要先跟姚楠爸商量找有空的时候帮忙送货,他给一点车马费。
现有商品送完货,店面就空下来了,提前没预想到生意这么好,这下可不就出问题了。
货一送完,大华家具就剩个空架子……
华父挠头,他得抓紧去把一楼的铺面盘下来,有了仓库,才能储备足够量的家具。
然后大华家具铺子里的东西全当做样品,只供顾客参考,不售卖。
不过……要不要听女儿的建议,把铺面买下来呢?
他又撑着腮陷入沉思。
几分钟后,决定明天询价后再做打算。
接着又开始规划所有订货的家具如何最快捷的制作完成,这可真是个大工程。
量太大了,他得一直做才能赶得上时间。
这真是卖不出去也闹心,卖太多出去也着急。
人心真的是,难以平静呢。
华父忙忙活活安排规划间,华母一边准备明天的早餐,一边抽空发呆。
准备好了便坐在桌边,时不时打开存折看看,上面的数字让她格外恍惚,总忍不住去数小数点前面到底有几位。
真的是十几万吗?
太不可思议了。
华父忙完放下笔,揉了揉眼睛,累的快要扑在桌上睡着,偏偏又觉得大脑亢奋。
他擡头盯一眼自家傻媳妇,笑道:“数钱呢?”
“……嗯,你咋赚了这么多?”她擡头怔怔问,问完了又忍不住笑。
华父喝一口水,忽然想起晚上吃饭时候的事儿。
“你说时间过的多快,一眨眼这都多少年了。
“今天饭桌上,大强子喝多了,说我是异想天开,花那么多钱开家具铺子,不买楼不存着供孩子念大学……
“他过的也不顺,之前给他媳妇开饭店,开一年都没回本,装修雇人天天烧钱支出。后来黄了,还欠了别人钱。
“他当年还跟我借过钱呢,咱家那会儿准备买房,也没闲钱……
“想一想,如果不是女儿设计的那些家具,还有她卖画那9w块钱,我现在也还在火车上况且况且晃悠呢。”
“……”华母面对突发感慨的丈夫不知道该说啥,伸手拍拍他手,抖着存折又忍不住笑。
什么多亏女儿啦,什么别人过的好不好啦,什么一晃眼多少年啦,这些她都没空想啊,她脑袋里就只剩下存折上的数字了,别的啥也顾不上了。
直到夫妻俩躺床上,华母还在幸福,她伸手掐住丈夫胳膊,“你说明天一睡醒,会不会像做梦啊?”
“抓紧睡吧啊,我明天还有一堆活呢,你也得去浴池上班……”华父一沾枕头就有点困了。
华母也累,但大脑实在太兴奋了。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浮现今天一整天发生的所有事,想完了今天的事儿,她又开始想上周的,再想上个月的……
大脑就是平静不下来。
对于半辈子存折数字都没超过四位数的女人来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刺激了。
2000年12月24日,对于这个平凡的女人来说,是个属于奇迹的日子。
……
这样的夜晚,华婕也有点睡不着。
不过,她不仅仅是因为白天家里店铺开张大吉大利而兴奋,更因为她给沈墨准备了礼物,他明天就会看到并用到。
她好纠结。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