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爷爷曾经说过,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
所以鞠礼绝不会让陆清把自己的朋友抢走。
毛爷爷还说过,以斗争求团结。
所以,她也不会让陆清想害自己没朋友的阴谋得逞。
该下手她不会手软。
盯着聊天记录又看了会儿,她回忆了下陆清的脾气,分析了下聊天对话中每个人可能有的情绪。
她这才缓慢谨慎的在输入框里打字:
【对不起陆清,无意冒犯。
刚才就是想起小伙伴们想看陈昊宇野生照片,我就发了。
今天站了一整天,腿太酸,刚才去冲了个澡,休息了下,错过了大家的聊天进行时。
刚才也确实漏掉了你问燕京天气那条,没多考虑到你的情绪,真的抱歉。让你不开心了,感到很对不起。
燕京这两天下雪,天气非常冷,风也不小,我前天重感冒到发烧,你周末来燕京的话,一定要穿多点。】
鞠礼没有再多写什么,打完这一段,便直接发了出去。
陆清的语境是全群除了鞠礼以外的人都是一个团体,假设鞠礼瞧不起整个一群人。
鞠礼就针对陆清这一语境做了转换,变成她只是惦记着小伙伴们想看陈昊宇,才发照片。
整个话术里的潜台词就是:即便重感冒,又站一天,但她还是惦记小伙伴的。
而她不断道歉,提到的也都是‘陆清你’,而非‘你们’。
她绝不会把陆清和其他人定位为一个团体。
话讲的明明白白,你陆清自己不高兴了,你陆清自己问的问题没被回答所以不开心了,跟全群其他人可没有关系。
这样一来,其他人也就不会被陆清代表,自然而然会从站在陆清那一边,变回独立的个体。
再来鞠礼一直道歉,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很低的位置上,把陆清放在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上。
也是向全群的人展示,自己在这个群里,绝不是一个强势群体,更不是踩着其他小伙伴的高高在上的人。
以此降低小伙伴们担心她会恃强凌弱、瞧不起大家的焦虑。
另一方面,反而是全群人都平等的状态下,会发脾气说狠话的那个人,才是强势的一方,也就是陆清本人了。
越是身份高的人的谦逊,越容易被珍重。
越是强势的人的温柔,越容易收获感动。
大家本就怕鞠礼瞧不起人,她要是跟陆清吵架,显出咄咄逼人的样子。
虽然估计会吵赢,却可能失去许多朋友。
相反,她越是示弱,越是温柔低姿态,其他人就越会在认知她很强大后,感到她人很好,很温柔,很爱大家。
每个人都是喜欢交厉害朋友的,只要这个朋友不会欺负自己,甚至会保护自己,那就可以了。
鞠礼发完后,心里便想:
就算不是所有人从陆清的语境中跳出来,站在自己的角度给与认同和同情,至少也能拉回一半的人心。
而接下来,她对陆清的脾气的预判是,陆清恐怕不会接受她的道歉。
因为一旦接受,就表示陆清认同了鞠礼话语背后展示的‘陆清好凶好蛮不讲理’这层意思。
越是不讲道理的人,越是无法接受别人说她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果然,鞠礼发出这一条后,还没等其他人出来当和事佬,陆清自己就炸了——
【鞠礼我不是因为你没回复我个人而不开心,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想知道燕京天气,你没回复就没回复呗,我自己去看天气预报不行吗?】
陆清会说这话就表明,显然她看出了鞠礼道歉的话中,旁观者看不出,她这个对话者却感受的明明白白的那根刺——‘其他人都很大方很豁达,只有你陆清小心眼。’。
这也是鞠礼的话里,下给陆清的一个套。
鞠礼就是要激怒她。
【你不用假惺惺道歉,有意思吗?】陆清越发泄火气越往。
【我说话也是为大家开这个口。你有什么事,我们第一时间给你反馈。】
【大家聊什么喊你,你永远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你这是对朋友的态度吗?】为了彰显自己有道理,故意曲解鞠礼的行为。
【上次范颖请你帮忙带咖啡,你直接到了晚上才带回来。拜托都要回家睡觉了你才把咖啡带过来,你还不如不带。你做不到的事,就不要承诺了害大家期待好吧?玩弄大家的信任很开心吗?】
…
陆清一会儿一句一会儿一句,没两分钟便霸了屏。
鞠礼越是不回复,她就愈加咄咄逼人。
这人每一句话都特别诛心,让鞠礼特别想回怼,但鞠礼都忍住了。
她要是真的开了口,就陷进了陆清完全混乱的逻辑里,被拉成了跟对方一个水平的胡闹中。
而她该有的反击已经结束了,只要她不开口,她上面那句话,就是个‘盖章’加‘休止符’——
无论陆清怎样说,鞠礼都是那个道歉的人。
无论陆清找出怎样的论点论断,鞠礼的回应都是‘对不起’‘不好意思’。
鞠礼猜测陆清会不停拉上去,反复看自己那段话,然后越看越生气,越生气越要骂,越是骂人得不到回应就越气……以致进入一个一直骂人一直生气的可怕循环。
而事实也正如此,像陆清这种发起脾气来唯我独尊的人,就属于吵架时只要对方不真的下跪磕头,就绝不善罢甘休的那种。
当她有道理的时候,会得理不饶人。
当她没道理的时候,她则会想尽各种办法东拉西扯找到道理,就算找不到道理,也会通过‘不停说’和‘超大声’,来想办法压住与她争执的人。
面对这样的人,没有人能真的吵‘赢’。
而当陆清被鞠礼的道歉气的在群里发飙几十条留言,细数鞠礼与大家认识以来做的所有‘不应该’时。
漆敏讷再也受不了了,她直接在群里发言:
【陆清,你别说了,你冷静冷静。】
乔小欣见漆敏讷开言,也立即跳出来:
【鞠礼不是那样的人,陆清你这样有点欺负人了。而且你数落的这些鞠礼犯的错也太夸张了,鞠礼又不是欠了大家钱。大家交朋友啊,平时相处自在就好,哪需要处处考虑每个人那么细小的情绪?谁要是像你说的这样交朋友,不累死?又不是认爹。】
周玲然也道:
【好了好了别说了,大家一起图个开心,何必搞成这样。】
【还有,陆清你不要动不动就拉上我们、代表我们好不好?我可不会因为鞠礼有一次两次在群里没回应我的话,没接着我的话开聊,就发脾气大骂人。】
情绪是很神秘的东西,小伙伴们劝架劝着劝着也劝出了点火气。
陆清原本就气鞠礼不理她,见居然有人跳出来替鞠礼说话,搞的好像她欺负人一样,更气的要死。
瞬间不理智道:
【我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女舔狗。】
【怎么?鞠礼现在升职当经理了,你们就舔成这样?】
【不理你们也不生气,你们拿她当好朋友,她拿你们当备胎,也愿意?】
【哇,你们才是把鞠礼当爸爸吧?】
【我替你们说话,你们倒反过来说我?我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活该被虐。】
…
她一喷起来便没完,于是又有其他人也觉得过分了,出来劝架。
劝着劝着就劝成了陆清的敌人,被陆清一起训了。
也有特别躲事的,从头到尾不吭气。
但即便是这样性格的,也偷偷私聊鞠礼了。
【夫人,你别气啦,不要在群里回陆清,你越解释,她越来劲。】漆敏讷。
【夫人夫人,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们去吃火锅,不带陆清。】乔小欣。
【夫人你是抢了陆清男朋友吗?】周玲然。
【夫人不气,么么哒。】
…
这些私聊鞠礼的,她倒是都认真回复了。
挠挠头忍不住想:这个世界上最难的,大概就是与人相处了。
交际压力才是最大的压力啊。
偏偏事事总逃不开人和人。
又过了一会儿,周玲然拉了个新群,其他人都加进来了,唯独没带陆清。
乔小欣立即在群里聊开了过年买机票回家的事儿,大家于是你一言‘我过年不回家,出去旅游’,我一语‘过年不要去三亚,比平时还贵啊’,便热闹的聊开了。
鞠礼也参与进来:
【我也得去买机票了,不然买不到。】
【回我家的机票都比出国还贵了。】
【哈哈哈,你家再跨一步就是俄罗斯了。不如过年跟我回我家吧。】漆敏讷。
…
而原来的小群里,陆清还在喷。
鞠礼甚至能想象到,在陆清家里,这个人脾气火爆的敲击键盘的声音,大概会极像砸键盘。
她突然觉得陆清也很可怜,这人性情太爆炸了,一点点不合意都无法忍受,爆发起来又完全失去理智。
这样的性格,恐怕很难与人有稳定的长久关系。
等小伙伴们在新小群里都聊完一轮了,陆清才留下句【一群捧高踩低的舔狗,没意思。】一副自己被排挤的样子,直接退群了。
鞠礼以为陆清退群,这件事就结束了,令她吃惊的是,对方居然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
她皱着眉头直接挂断,对方竟又拨通过来。
“……”
抿着唇盯着陆清的名字看了一会儿,她才接起来。
“喂?”
“鞠礼,你什么意思?一直在群里不说话,不搭理人?你有什么了不起?”陆清上来就骂。
显然这口火气没有撒出来,对于陆清来说,过不去这个坎儿。
鞠礼在群里不理陆清,是不想当众吵架被看笑话,更不想让其他人觉得她以势压人。
可陆清电话打过来骂人,她就不会忍着了。
“我的了不起就是我比你工资高,比你聪明,比你好看,比你人缘好,你有什么意见?”她声音并不高,不似陆清气的吼人。
相反,她语气很平缓,吐字清晰,带着点慢条斯理的气人。
“你他妈——”陆清被梗住,本来以为鞠礼会像群聊一样开口道歉,却不想居然是这种态度。
她张口便要骂人,却被鞠礼皱眉打断:
“你知道为什么明明刚开始大家都对我有点意见,最后却变成是你众叛亲离吗?”鞠礼问。
“什么意思?”陆清。
鞠礼于是将陆清说话时大家的情绪,和鞠礼说话后大家情绪的变化,一点点拆解分析给了对方听。
陆清无数次想打断鞠礼骂人,都被鞠礼和缓连贯的话语压住了。
待她把道理讲明白,陆清已经气的直哆嗦了。
“你怎么——”陆清咬牙切齿,却又被打断。
“想说我坏?还是要用脏话骂人?”鞠礼冷声打断,不客气道:
“你以为你之前在做什么?站在大家的角度上,挑起所有人对我的不满?你难道是个好人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懂不懂?挂了吧,微信互删,以后也不要再联系了。”
把陆清气到快爆炸,鞠礼便挂了电话,将对方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她想,陆清就算想报复,也联系不上她。
无处发泄的话,以对方的脾气来看,估计能憋吐血吧。
哼哼两声,她磨了会儿牙,深呼吸几次,让自己的火气平复下来。
看了看表,晚上22点。
她站起身烧了热水,冲了杯热牛奶给钟立言,微笑道:
“老板,今天在外面风里来雪里去的,晚上泡个澡吧。”
就是再有自己的小脾气,也不能影响工作。
该给老板准备的牛奶,可不能落下。
钟立言点了点头,然后盯着她一瞬不瞬的看。
她立即get到,老板是希望她帮他倒热水。
也行吧……照顾老板日常起居,是行政秘书不可推卸的责任。
于是,她转身便走进老板的主卧浴室,现帮他冲洗过浴缸,才开始帮他放热水。
转身走出来,发现老板已经把牛奶喝光了。
收起杯子,她才准备把杯子拿去冲洗,就听钟立言问:
“刚才跟谁吵架?”
“啊!”她一下站住。
回想方才跟陆清说话时,为了不让对方打断自己,她声音好像也有提高。
居然被老板听到了。
完了,温柔、和气、理性、可爱的形象岌岌可危。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照实说。
“有个朋友觉得我瞧不起人,就吵起来了,这人想拉其他人一起孤立我,还打电话过来骂我,我就跟她吵了两句。”
语气像个‘跟家长汇报自己为什么在学校跟同学吵架’的孩子。
“……”钟立言看着有些忐忑,又想朝着他笑的小姑娘,伸手朝她招了招。
鞠礼有些不明所以,沉默的走到他身边沙发上坐下。
下一刻,他便不客气的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
鞠礼脸颊泛红,敛目低头方便他揉。
心里却在想:老板是拿她当猫撸呢,还是怎么?
一个男人摸一个女人的头发,总归不是个毫无意义的行为吧?
难道老板喜欢她?
正这样想着,她就听他开口道:
“头发挺厚实的。”
说这话的同时,他收回了手。
像在夸狗。
她有点不满意的咬了咬嘴唇。
“是同事吧?”他又问。
“嗯。”她点头。
“开掉吧,这种欺负同事、损害团队团结的,留着也是祸患。”他果断道。
“啊,不用的老板,我已经反击过了。”她忙摆手,不希望陆清因为她而被开掉。
这种人自己会把自己作消失,不需要脏了她的手。
钟立言挑眉,“怎么反击的?”
“!”鞠礼瞪圆眼睛,恨不得捂住自己嘴,她刚才说了什么?
“……”她干巴巴的张了张嘴,又迟疑着闭上。
完了,不仅乖巧可爱的形象岌岌可危,连她狡猾的狐貍尾巴也要藏不住了。
犹豫片刻,对上钟老板幽沉的眸子,她只能说实话。
三言两语快速讲完后,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挽回一下自己纯良的形象。
却不想老板不仅没有露出奇怪的眼神,反而噗嗤一声笑了。
他那只跟他冷漠疏离气质格格不入的魔掌,再次热情的伸过来,将她的额发揉成个鸡窝。
孩子一样的凶了下,就以为自己是个可怕的猛兽了——在他眼里,她就是这样子。
有点可爱。
鞠礼难得看见钟老板这么开心的表情。
眉目舒展,嘴角上翘,露出洁白牙齿。
她发现,他居然有犬齿,尖锐的透着冷光,在他微笑时若隐若现。
他像是听到她说了什么特别有趣的笑话,愉悦了一阵,才在她手忙脚乱抢救自己刘海的对抗行为下收回手。
坐在沙发上,他右手撑在身后,后仰着身体低着头。
深深看着她时,眼神放松又慵懒。
仿佛身体中每个细胞都在释放舒适信号,每一个肢体语言都在表达愉悦和欣赏。
他没有不认同她的行为,反而好似很喜欢。
鞠礼对上他有些奇怪的眼神,身体热了下,脸微微泛红。
他悄悄伸直左腿,让自己修长的身体更舒展。
这是人类面对信任的人,才会有的坐姿,放松,外放,仿佛在期待什么,想要迎接什么。
定定看着她,他嗅闻到她身体散发的浅淡味道,也许是洗发水的味道,也许是护肤品。
很清新。
眼睛不自觉眯起,睫毛随着刻意放缓的眨眼动作,散漫的呼扇。
鞠礼眼睛突然一亮,随即低呼了一声。
他只觉得浑身肌肉一紧,左手拇指和食指不自觉的搓捏在一起,睫毛快速扇动了下,脸也忽而泛红。
就在他心跳加速,以为会发生什么时。
鞠礼果然动了。
他心里一紧。
然后,便见她跳起来,不是扑过来,而是转身冲进了他卧室。
“……”他期待的事,一件也没发生。
心脏又落回去,他听到鞠礼在他主卧卫生间里关上了浴缸龙头,嘀咕一句:
“幸亏关的及时,差点溢出来……”
“……”钟立言。
他收回自己舒展的长腿,收起各种表情和小动作,默默揉了揉脑袋。
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