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记得上一次,她为了胁迫他帮自己在次日的族会上说话,也这样逼到了他眼皮子底下的时候,他的反应是蹬蹬蹬连退了几大步。现在月光下相似的一幕重演,他的后背被玉兰树挡住,所以他退不开了。
从她搬进县城到现在,隔了这么多天,她才终于等到他露面,而且是听他刚才口气,还是因为那个王大丫的事才来的,心里便有几分不痛快了。刚才不想走,说要当他女人,起先还是逗弄的心思居多,现在见他一副见了洪水猛兽的样子,心中反倒被勾出了好胜。心想反正厚脸皮地话都说出口了,还怎么甘心就这么让他全身而退?不如一鼓作气趁热打铁地把他定下才是理儿。
林娇想妥了,便停住了逼近他的身子,改为往后稍退了些。
杨敬轩见她终于后退了,刚才一直憋着的气才透了出来,匆匆忙忙地正要寻个由头赶紧走,一擡眼却见她微垂着头,便像是要哭出来了,心中又觉不忍,犹豫了下,终于问:“你怎么了?”
林娇低声说:“我心里想哭。敬轩叔,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不是好女人?”
杨敬轩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没这么想。”
“那你就是不喜欢我了?”林娇终于仰起脸,又轻咬自己下唇,一脸的难过。
“我……”杨敬轩说不出来,想了下,终于困难地解释道,“春娇,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咱俩真的不行……”
林娇当没听见,打断他话说:“敬轩叔,我从小到大,见过的男人除了我娘家的爹和兄弟,就是到了这边后的杨家人。我男人走的时候我才十出头,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到了现在。我刚说我喜欢你,其实啥是喜欢,连我自己都不大清楚呢。以前和石家婶子闲话的时候,她有回偷偷跟我说,男人要是喜欢一个女人,见不着就想见,见着了,就想亲,亲住了就想……”林娇停了下来,偷偷瞥他一眼,见他一脸窘样,害羞地说,“哎,我都说不出口了呢。反正我当时听得简直羞死了。敬轩叔,你刚说不是不喜欢我,就是喜欢了?那是不是就跟石家婶子说的一样,见不着我想见,见着了想……搂我?”
“没没!”杨敬轩吓一跳,忙澄清道,“春娇,你从小在村里长大,也没见过几个人,这才别人说什么就当什么了。你跟石家婶子她们不一样,你往后千万别听再听她们说这些,”见她睁大了眼困惑地望着自己,心中忽然有些发虚,想再解释下,一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恰当,见她终于应景地乖巧点头应了声好,这才松了下来,刚想换口气,那口气却又被吊在了喉咙,卡得他差点咳嗽出来,因为他听见对面的女子又轻声在问:“敬轩叔,你亲过女人吗?”
杨敬轩被一口气卡住,偏偏见她又一脸天真地望着自己等回答的样子,饶是河边凉风阵阵,后背也已经汗湿衣衫了,胡乱摇了下手,板着脸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
林娇站着纹丝儿不动,两只手的指头对在一起扭啊扭的,翘嘴说:“你不应我,那就是亲过别的女人了?是谁?那个要和你定亲的阿水?”
杨敬轩没想到她这会儿又扯出了那个阿水,无奈叹了口气,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蛮不讲理起来像个娃娃?我先前应过你不会先于你成亲,怎么还会去亲她?何况我连她面都没见过,只是我妹子先前跟我提了下,我早回绝了。”
林娇还是翘嘴哼了一声:“那就是亲过别人了。啊我知道了,县城里有花楼,你是不是亲过楼里的姑娘?”
杨敬轩这下真是好气又好笑了,摇了摇头说,忍耐地说:“行行,我算是怕了你了。我没亲过别的女人,这下你总该回去了吧?”
林娇笑了起来,睁大了眼问:“真的?”
杨敬轩见她满脸欢喜,心里也跟着快活起来,嗯了一声点头:“真的。走吧,我送你回去了。”
林娇两手背后,摇了摇头。
杨敬轩一怔,苦笑道:“你还想问什么?”
林娇看了下四周,见树冠低垂,河面幽静,远处街面和桥上来往的车马行人稀零,觉得时候已经到了。
“敬轩叔,你以前没亲过女人,那我让你现在亲下我吧。”
杨敬轩又是一惊,还没回过神,面前一阵香风拂过,他呼吸一滞,怀中便多了个娇软的身子。
林娇身子与他刚相触,便感觉他一僵,不等他有所动作,双臂已经如灵蛇般勾上了他颈项压下他头,踮了脚尖送上自己的唇,轻点了下他的,四唇相贴过后,这才低声呢喃道:“敬轩叔,我不会亲。你教教我……”
本就心念的美人娇弱在怀勾住脖颈,送上香唇又乞求他教吻,便是大罗神仙转世也要坏了金刚之身,何况他杨敬轩一凡人?瞬间血液涌流,胸口心跳处便似要迸裂了,只剩最后一丝残留理智还在阻止。
“春娇,别,咱们真的不行……”
他这样说,手却没有力气擡起来推开她。
林娇嗯哼了一声,伸出舌尖轻舔了下他的唇,仿佛吃糖般地全部舔过一遍,觉他鼻息火热扑向自己面门,微微闭上眼睛娇声道:“敬轩叔,是这样亲的吗?”
几个月前那夜在土地庙时,她曾无意将唇挨擦过他脸,那时他便暗自面红耳赤了一阵。但现在与那时相比,更是迥然相异。他觉她睫毛扑闪拂过自己面颊,像被蝴蝶振翅瘙过。片刻前被她舌尖舔过的唇还留了那直刺心脏般的陌生而奇异的酥麻感,耳畔又有嘤咛乞求之语,半生功力竟瞬间尽数被破了去——他从前确实没亲过女人,但这并不表示他不知道怎么去教训现在这个正依偎在怀求他教导的小女子。
林娇刚才舔亲过一遍他的唇,觉他那里温热柔软颇有些滋味,竟有些不舍离开,半真半假地娇声问了句后,也不管他如何,将勾住他脖颈的双臂再收紧,嘟起唇便又贴了上去,鼓鼓的胸口也随之紧紧压住他胸膛。
杨敬轩双手笔直地被林娇压在树干之上丝毫不能动弹,任由她的舌尖挑开自己的唇。感觉到那柔软而灵巧的香舌如蛇般探进自己的口,触到他的舌时,浑身酥麻,再抵挡不住,反卷住那一直在挑拨进攻自己的湿软肉团,紧紧缠在了一起。
他很早以前在军营里是个小卒时,就听旁人猥琐玩笑时说,世上最好吃的物件儿都出自女人身上。女人的舌,其香其软其糯其滑,也就皇宫里皇帝老子面前摆着的八大珍味才能比。但这舌还是其次,最好吃的便是女人胸-乳,其**滋味儿,世间难有吃食可比,非亲口尝过不得而知。他那时听过便也忘了,现在忽然却想了起来。他不知道皇帝才能吃的八大珍味是什么味,也没尝过他们口中最好吃的那物,只此刻正在他口中与他相搅的那女人舌,真真已然叫他热血沸腾,浑然忘记了周遭一切,只用力咂吮住,舍不得放她离去。
这火是林娇先勾出来的,先透不过气来的却也是她,觉到他越缠越紧,拉扯得自己舌根都有些发疼,仿佛要吞入了腹一般,到了最后已经憋不过气了,唔唔了两声,晃了下头想挣脱开来。杨敬轩觉到了她的挣扎,这才有些回过神儿,忽然浑身一紧,全部绮念顿消——他看见不远处河中间正荡来一艘晚归的渔舟,船头的那老叟仿似发现了桥下老玉兰阴影下的自己和她,又大约老眼昏花的缘故,并未看清,正招手叫船尾的婆子拿灯来,随风听得清楚:“老婆子,快拿灯来照下,前面桥洞边树下是什么?”
林娇觉到他骤然松了自己的舌,刚想张口透个大气,身子一轻脚已悬空,一下就被他抱住了后背带到树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想开口问,见他朝自己微嘘了下,忙噤声,这才听见后面有一个苍老声音咦了声,说:“刚还瞧见在动似是人,怎的一眨眼就没了?”
“你个死老头子胡说什么,赶紧摇橹给我回家!”
另个老婆子声音传来。
欸乃摇橹水声从耳畔慢慢而消,林娇擡头,看见他正低头望着自己。片刻前的兴奋仿佛还未从他眼中完全消尽,却又立刻带出了些懊悔的样子,极力忍住了笑——他懊悔才是正常,她容许他懊悔,不过她是绝不会再给他退缩机会的。
“敬轩叔……”
林娇舔了下还湿润的唇,娇柔地叫了一声,见他仿佛被针刺了一下般地如梦初醒,一下松开还搂住她腰的手,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杨敬轩的脑袋嗡嗡作响,不敢再看她一眼。
“敬轩叔,我喜欢你亲我呢。你呢,喜不喜欢我像刚才那样亲你?”
林娇低声问道。
杨敬轩心里已经把自己骂得狗血喷头。
前次土地庙里,他还能为自己的行为寻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但现在,他是再找不到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了。从小到大一直竖立在他心里的那套族规人情现在无情地轰然倒塌了,把他压在下面透不出气来。
她是他的侄媳妇,他这个叔却真的亲了她。现在该怎么办?
“喜不喜欢啊?”
林娇见他不答,又催问了一句。
杨敬轩知道避不过去了。但他现在脑子乱得像锅粥……
“春娇……”他终于擡起眼看了下她,迟疑地说,“我……现在很乱……你容我回去想想……”
想?才不会给你机会想!林娇腹中嘀咕了一句,面上却作出不解道:“敬轩叔,你回去想什么呢?不会是想娶我吧?我又没逼你娶我。刚才亲你也是我想亲的,和你无关呢。原来石家婶子她们说的亲嘴就是这样的。我喜欢你亲我,你呢,喜不喜欢亲我?我只想知道这个。”
杨敬轩压下纷乱心情,苦笑了下,说:“咱们不说这个吧。真的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林娇见他真的一副失魂落魄样,忽然不忍再逼他。但却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然他回去一个人想啊想的,想得钻了牛角尖,就是不敢回来找她,那她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才不会做这样的买卖。于是嗯了一声,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杨敬轩跟在她后面,平时是绝不会撞上的,现在却因了心情纷乱,一时不察,竟撞了上去,急忙又退回来。
林娇忍住笑,回头看着他说:“对了敬轩叔,我刚才不是跟你提起过,我现在学做生意要认字习数吗?好难啊,没有人教,我自己一人学得一个头两个大。敬轩叔你会写字的吧?你教我好不好?”
杨敬轩一怔。理智告诉他,他要拒绝。刚就一时不察犯了个大错,再教她习字,这绝不是一件好事。只脑海中忽然掠过片刻前吸吮住她唇舌的那一刻,心中不禁又一阵战栗,那一个简单的“不”字竟说不出口。还在迟疑间,见她叹了口气,说:“算了,我知道敬轩叔你很忙,我又笨,你肯定是没兴趣教我这个笨徒弟。我还是找别人吧。”说完便转身继续向前。
杨敬轩听她忽然改口,若无其事地往前去,心里一下又失落了。想开口问,却又张不了口。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回了街上,此时路人已经非常稀少,一直送到那拐角处,过去了就是她那脚店,终于忍不住加快脚步上去,问道:“你……刚才说找别人,谁?”
林娇见他终于上钩了,说:“前几天住我店里有个人,他说他小时候念过几年私塾,也懂算术,说下回过来再住我店里时就教我。”
“不用。我不忙。我教你好了。”
杨敬轩立刻说道。
林娇惊喜道:“敬轩叔你真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明晚就来教我。我等你。”说完冲他一笑,转身往挂着灯笼的自家脚店轻快而去。
杨敬轩站在街角,目送她背影消失在门里。呆立半晌,回想这晚种种与她一颦一笑,心情忽上忽下,最后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唇,长叹一声,终于转身怏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