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洲的炎炎夏日格外漫长,到了七月末,每天都是38度的高温。
对于户外作业的夏桑渔来说,就是酷刑,珍堂村的自来水项目已经到了尾声,主体工程建设已经完成,进入设备试水试运行的调试阶段。
桑渔蹲在郁郁葱葱的龙眼树下,蝉鸣聒噪,水汽早已被烈日蒸发,她又困又热,安全帽底下的黑发早已浸湿,两颊嫣红,从叶间落下的光影晒得她眼皮发烫。
村长抱了一箱冰棍过来,叶子博赶紧跑过去领了六根,这下三个人都一屁股坐在了树下,左一根草莓味,右一根西瓜味。
叶子博舒服地长舒一口气:爽!
桑渔的牙齿有点敏感,不敢像他这样,两根都塞到大嘴里,只能一点点吃,但冰棍融化得太快了,她没吃几口,就开始往下滴汁了。
漫漫忧郁地看着无风无云的午后天空:没有空调的夏天,原来这么热。
桑渔看着她脸上被小蚊子咬出的几个包,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你还是招蚊体质,一定要记得带防蚊虫的。
叶子博又开了瓶冰可乐,拉开易拉环,狠狠地灌了一口,说道:臭脏热,你们听到了吧,水工师傅一个月一万多。
人家能干,你会吗?桑渔挥了下乱飞的蚊虫。
漫漫盯着夏桑渔:夏工,你马上就要办婚礼了,这样晒,可怎么办?
没事的,没晒伤就行。
漫漫下决心要帮她:我有好多防晒霜和喷雾,明天开始我要监督你防晒。
叶子博笑了:你放心吧,你的夏工晒不黑的,你看纯姐,不也白白胖胖的,张姨也很白啊。
夏桑渔吃完了冰棍,给了漫漫一瓶羹香正气水:别中暑了。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叶工!阮工!咱们开工了!
珍堂村是一个山洲闻名的长寿村,他们刚来的时候,还看到田地里八十多岁的阿公在背着药箱打农药,跟他们打了招呼后,阿公还说,这是他妈非要种的菜。
午后的这个点,老人们都午睡了,柏油路上空荡荡的,路边也没有三三两两地坐着满头花白的老头老太。
村子位于半岛上,村后靠山,村子里打了
数十个井,水从山上来,那座山上还有一
座道观,供奉着元始天尊,长长的石阶一
眼望不到头,另外三面则临海,中间高两
边低,降水量丰富,但地表水严重不足。
漫漫说:我以前一直以为我们山洲应该全都用上自来水了。
叶子博笑她:你这就是大小姐心态了,在咱们省,自来水进村和贫富有关系,但不是决定性关系,很多地方都不穷,像珍堂村,不穷呀,每家每户也有水龙头,只不过是村里和自家打的机井水,自打一个井水都要几千块,珍堂村之前也宣传井水是他们长寿的秘诀。
漫漫现在当然知道了,进出水水质的参数控制都是她做的。
她点头:事实上,村里的井水并不干净。
开采量加大了,水位更低,到了枯水期,海水倒灌,井水特别咸,要么将就喝,要么去其他镇上拉水买水。
漫漫疑惑:那他们长寿秘籍到底是什么?
叶子博也不知道,他监测着滤池出水的溶解氧,一边让漫漫记录下数值,一边道:或许是心态?村子里没多少年轻人,老头老太可快乐了,早上散步烧香锻炼身体,然后打牌干活玩游戏聊天看电视,一会睡午觉,醒来又八卦,给我我也快乐。
他说着,又忍不住忧伤:我还有几岁才能退休啊?
漫漫不忍心,只用委婉的语气开口:是不是65岁啊?
叶子博大大的身体,小小的脑袋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我还要干四十年吗?
漫漫安慰他:不会的,你可能过几年就失业了,但你还可以回家给你妈妈送外卖呀,肯定比我们现在赚得多.
这话一出口,三人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桑渔邀请他们:下个月带你们聚餐呀。
叶子博热情道:你请客吗?
桑渔微笑:AA。
叶子博说:哦,那我不去了。
桑渔继续笑:可是来的人都是我师兄师姐和同学们哦。
叶子博立马变了脸:环境大牛啊!夏工,我的意思是,A什么A啊,去我家店里,我请客,别跟我客气!客气啥!大家都是一家人!
珍堂村全村通自来水的那一天,恰逢七夕。
商陆打算去接桑渔下班共度佳节,谢骏也要去找漫漫,两人在村口遇见。
谢骏勾住了好兄弟的肩膀,问他:你们今晚要去哪里?
吃情侣晚餐、住浪漫酒店。
谢骏轻咳一声:嗯,我也是。他小小声地补充了句,作为过来人,你有没有什么想提醒兄弟我的?
商陆微微一笑:记得吃药。
谢骏一怔,然后就是怒意上头:你怎么这样?你是男人吗?你你你不做防护措施,你让人吃药?你上次不是说要去绝育吗,咋还不去啊?马上给我去,别逼我亲自给你手术.
商陆说:我说的是你吃药,多吃点神药、补药,别让人瞧不起了。他胡扯,等待药效发作期间,多说点别的话转移注意力,没关系的,很多男的都吃的.
谢骏本来已恼羞成怒了,但想了想,也开始担心自己发挥不好,给人不好的体验,于是怒火便转成了浓浓的紧张。
到了情侣餐厅,他的忧虑越来越重,好在他早已为今天的约会做足了准备工作,默念约会守则,首先要给漫漫拉椅子,铺桌布,然后再给漫漫剥虾、卷饼,要关心,要体贴,要风趣,要浪漫.
谢骏深呼吸,露出笑容:漫漫,我给你剥虾吃。
漫漫脸颊红红地点了点头。
谢骏说:我我还给你买了花,但是刚刚花落在后车厢了,等会我们吃完去拿。
漫漫嗯了一声,但她看到谢兽医剥虾的手颤抖得像是筛糠,他剥一只,就把剥好的虾递到了她面前,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指甲圆润,骨节还有点粉,就是颤得差点要把虾都抖到了桌面上。
谢骏见漫漫没伸手,连忙说:我洗过手了,刚刚也用湿巾消毒过了。
他真恨自己不争气的、紧张到发抖的手啊。
然后,他就听到漫漫关心地对他说:谢兽医,你先吃呀,我不饿,你好像饿到低血糖了,现在颤抖,后面会晕倒的,是不是今天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吃饭呀.
谢骏擡起眼,对上她真诚明亮且充满担忧的眼睛,那种莫名其妙的紧张忽然消失了,他笑了起来。
这是漫漫呀,他怎么能一整天都有这样龌龊的想法?她是要和他共度这一晚,但他要的又不只是这一晚。
循序渐进的过程是,他们一起吃完这顿晚餐,然后再牵着手走在山洲的夜色里,拥抱在湖湾的星星夜灯下。
如果她愿意,他们会在他的桑塔纳里接吻。
正如此时,狭窄的空间里塞下了他们两人,彼此的脸上都红得无法见人,外面开始下起了雨,雨珠砸落在了车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条条的水痕折射着霓虹的光。
车内寂静,只余两人的轻喘和躁动的心跳声,他又亲了上去,而漫漫握住了他的手,闭着眼,睫毛都是颤抖的,像是振动的蝶翼,既小心又害怕,他的心湖瞬间柔软,骂好色的自己不是人!
于是,这一夜两人平静地躺在了那张酒店大床上,因为是七夕节,酒店房间里的香氛都是适合调情的曼陀罗中调。
谢骏洗完澡,睡在床上,还裹着酒店的浴袍,他被硌得又热又难受,但坚决不脱,他不能让漫漫害怕,要让她知道,他跟她谈恋爱不是贪图那点肉体之欢。
他关上了灯,轻声道:漫漫,晚安。
谢兽医,晚安。
漫漫害羞得全身通红,紧张地揪着被角,等着谢兽医覆过来,但等来等去,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只隐隐听到了身旁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那人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沉默着,不敢置信地转过头,从春心荡漾到心如铁石,借着微弱的光,她还看见在睡梦中的谢兽医下意识地裹紧了他的浴袍,一副贞洁不屈的模样。
阮漫漫伸手从床头拿起了手机,她犹豫了半天,没去打扰过节的夏工,而是匿名问陌生的网友。
七夕节,我们过得很浪漫,我也穿得很性感,为什么我的男朋友什么也不做,就睡觉了呢?而且,他还裹得很严实.
网友们的回复只有一个意思,她男朋友不行。
漫漫关上了手机,忧虑地长叹一口气,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句话。
上次谢兽医给一只小猫咪做绝育时,那个主人为了哄好小猫咪,只能把锅甩给谢兽医:这个医生坏坏,割蛋蛋会有报应的!
而夏工和商牙医也没在过节。
商陆为了浪漫今夜,苦苦锻炼了一个月,精心雕琢自己的肌肉线条,洗完澡后,赤裸着上半身走出浴室,然后坐在床上,假装毫不费力地绷紧肌肉,手臂青筋隐隐起伏。
桑渔盘腿坐在床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她叫他名字:商陆。
商牙医半转过身,确保腹肌块块分明,宽松的睡裤挂在他的胯上,腹下也得露出一点性感青筋。
他垂眼看桑渔,声音沙哑:嗯?怎么了?
还怎么了?夏桑渔半跪在床上,拿起那本只写了几个字的综合笔试模拟题册敲他的头,你后天考试,一个月了,你为什么都没做题!你还想不想过考试了?
小鱼.商陆有点反应不过来。
别叫我,马上给我做题,等会我来考你。
不是,我不做我也会啊,我工作好多年了.
膨胀!嚣张!心态不正!考试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商陆想了一个月的浪漫七夕夜,的确是没想到眼下这种情况,他洗得香喷喷,赤着上身,却要乖乖坐在酒店的桌子前做题,他漂亮性感的老婆穿着吊带,却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皮带,查他是否记住高频考点。
定期x线定期追踪观察属于牙周病预防的第几级预防?
二级。
下牙槽神经阻滞麻醉注射时,注射针与中线成几度?
45度。
寻找根管口的八种方法是?
商陆却不答了,一下子笑了起来:夏老师,我不知道,你惩罚我吧,来吧,往我这打。
他趴在了床上,拍了拍他的臀部。
桑渔也笑了,最终还是如了他愿,她也躺在了他的身边,柔软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过他起伏有力的背阔肌,在他的注视下,亲吻他的喉结,贴着他跳动着的脉搏,还有他清晰分明的锁骨。
他把她抱到自己身上,她低头瞧他,红唇微肿,黑发散落一肩,而他望进她的眼里,觉得被她爱着,可真是幸福。
婚礼的前一天,桑渔在山洲动车站接到了她的老朋友们。
栗子,师兄,悦悦,小凡,阿园!桑渔激动地小跑了过去,抱住了出站口的五人。
六个人跟小孩一样,放下了行李,手拉手原地转起了圈圈,他们毕业后,因为各自的工作,分散在世界各地,就没再见过了。
桑渔确定了婚礼日期后,就邀请他们同来山洲参加婚礼。
陶程师兄说:没想到小鱼会是我们几个人里,最早结婚的那一个。
杜栗师姐往后看了眼,看到了商陆,她打了个招呼,笑问:你老公啊?
桑渔点了点头,还没正式介绍,杜栗就道:商牙医,久闻大名。
商陆笑得温和:师姐好。
杜栗说:以前大学的时候,小鱼就跟我提起过,她有几个小时候的好朋友,有个和她的商阿公一样,是学口腔的,只不过在国外。
另外几人是桑渔的舍友,桑渔早在群里给她们发过商陆的照片了。
小凡夸道:你老公比照片更帅。
商陆忍不住嘴角上扬,黑眸里笑意弥漫,不是因为被夸帅气,而是因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早就向她的朋友们正式介绍过他了。
接风宴在办婚礼的酒店里。
叶子博很认真地听着其他人讲自己的工作经历,他是半路出家的环工人,毕业后就在山洲工作,他一直很感兴趣,别的环境人会在做什么。
悦悦还在海外读博,她说:我比较幸运,我导师不错,给了我不少资源和人脉,我手上也有文章,最好的选择当然是留任学校了,除了有时候觉得科研生活太无聊了,每天都是写文章、申报课题、做实验。
小凡本科毕业后,就跨专业考了经管,她笑眯眯的:我没做环境了,我喜欢钱,去投行做女工去了。
阿园回老家考公上岸了,陶程师兄在国际
环境署工作,不做工程,阮默当了教授,
手上有好几个专利和项目,收入不菲。
陶程说:环境就是收入差距大,对二三线
城市不友好,名校能发挥的作用相对其他
行业来说,不那么明显,要赚大钱,就只
有像阮师兄这样掌握技术和资源的人。阮默说:大部分行业都这样,但环工的确比不上其他的高薪行业,环境是肯定要吃情怀的。
杜栗叹气:其实本来也还好的,只是我家人对我期望太高了,别的不说,我要是只赚一万出头,他们都会觉得,读那么好的书就这。
叶子博心生感慨:夏工,原来只有你混得不好。
夏桑渔笑了一下:等我当上总工,第一个开除你。
阮漫漫立马抱住桑渔的手臂,殷勤地蹭着:夏工,不要开除我,我觉得你混得很好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
阮默拍了拍妹妹的头,然后站起来,他作为年纪最大的师兄,率先举杯,第一杯是为他们这群天各一方的环工人的相聚。
他眼底有笑意:虽然我们都在不同的岗位.
陶程慢条斯理地接道:也赚不一样的钱.
小凡说:但都是努力的打工人。
杜栗笑:小鱼回来做工程也不奇怪,隔壁院多的是下基层扶贫的毕业生。
叶子博悄悄混进了他们的队伍:就是就是,咱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漫漫小声问他:高考几分?
叶子博义正言辞:漫漫,咱们是社会人,高考已经不重要了。
阮默的第二杯是祝桑渔新婚快乐,其余几人的祝福却都是对商陆说的。
商牙医,祝你能一直一直地拥有小鱼独一无二的爱。
要好好珍惜现在的幸福。
漫漫也道:商牙医,祝夏工永远永远爱你!
商陆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他并不介意。
因为认识夏桑渔的人都相信,无论是什么关系,只要她愿意维系,那就一定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友情是,爱情也是。
所以,这就是最好的祝福。
婚礼的这天,按照本地习俗,新娘出娘家门要有亲近的兄弟背出门。
桑渔最先反对这种陋习,她也没有亲兄弟。
夏桑纯提前发疯:夏桑和跟我们可不是亲的,你要是敢让他背你,我就.
你就干嘛?
我就把你妈送到养老院!
桑渔懒得理她:我妈都打算去珍堂村独自生活了,她看到你就恶心。
一旁的夏桑和气死了:我是她弟弟,我凭什么不能背,我就背,我就背。
早已蠢蠢欲动的谢骏拍着自己的胸脯,毛遂自荐:让我来,让我来,我就是桑渔最亲最亲的好弟弟!我背小鱼出门!
夏桑纯平日跟他关系还算不错,此时也立马翻脸:不行,你也不行!
化妆师正在给桑渔化妆,桑渔闭着眼:夏桑纯,我结婚不是你结婚,没人问你意见,谢谢。
谢骏和夏桑和都附和道:就是就是!
夏桑纯却很强硬:反正,反正你们谁都不许背!只能是亲的来背,这是传统!
夏桑渔冷笑:那按照传统,你大龄未婚,现在都不能出席妹妹婚礼。
夏桑纯没回她的话,只想赶走那两男的:谢骏,你不去当伴郎,你在这做什么?
谢骏露牙笑:我不当伴郎,我是小鱼的弟弟。
夏桑和也笑:我是小鱼的龙凤胎弟弟。
伴娘方棠为了合群:那..我是小鱼的好朋友?
一直到桑渔要下楼的时候,几人还在争论不休,桑渔说:快停吧,我自己下楼,自己走路,只是结婚,不用什么交接仪式.
她话还没说完,夏桑纯却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脸色涨红,瓮声瓮气:我都说要亲的了,姐姐不能背么?什么破习俗,非要男的么?
这一条狭窄的楼道,姐妹俩走了数十年,却是夏桑纯第一次背夏桑渔下楼。
张榕被这两个疯女儿气得无话可说,大好日子也只能保持着微笑,谢骏和夏桑和紧紧地跟在她们身后,生怕气喘吁吁的纯姐把小鱼摔了。
夏桑纯憋着气:夏桑渔,你是猪吗?吃了什么东西,这么重!
夏桑渔保持着甜美微笑:你应该先问问你自己,吃成肥婆,一点力气都没有,提前50岁了?
我37!
夏桑渔晃了下她脚上的红色婚鞋,问夏桑纯:你记不记得我小学二年级发高烧,你还把我从楼梯上拖下来?
我是着急带你去看病,怕你死了,谁知道你左脚绊右脚?
哦,你不是一直想我死了。
是挺想的。
方棠提醒:两位大姐,婚礼说点吉祥话可以吗?
单元楼外的红毯一直铺到婚车的车门旁,单元楼外的红毯一直铺到婚车的车门旁,夏桑纯把夏桑渔背到了车门边上,按照传统习俗,新娘不能踩在娘家的地面上,只能在红毯上,意味着嫁出去,就不要回来了。
夏桑纯却偏偏手一松,让桑渔踩在了没有铺着红毯的水泥地上。
桑渔脚落地的那瞬间,张榕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气晕过去了,大姆和夏正坤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觉得夏桑纯在故意找麻烦。
桑渔本来就讨厌这习俗,根本不在意。
夏桑纯说:你可以回来的,夏桑渔,要是商陆不要你了,你就回来,我有两套房子。
桑渔还没回答,新郎商陆就忍不住叹气:纯姐,我求你了,说点好的可以吗?小鱼脚踩地了,她要是不要我了,我怎么办呢?我好不容易才追到她。
夏桑纯却不信:谁知道呢?男人,说的比唱的好听,嘴里爱,身体浪。
婚礼的煽情环节都被夏桑渔删掉了,主要是,商琵琶精本来就够会落泪了,再煽情一点,只怕他水漫山洲。
婚宴的最后是敬酒环节。
谢骏帮商陆把他耿耿于怀的算命大师请来喝喜酒了。
一整晚,谢兽医都搂着大师,不停地给大师灌酒,灌到大师分不清东南西北。
正好商陆和夏桑渔过来敬酒了。
谢骏连忙问:大师啊,你看这对新人般配不?
大师一脸迷醉的笑,只余下做人的趋利避害本能,深知婚礼上乱说话会被人打,想也不想,立马道:般配!太般配了!
大师再算一下,新娘会结几次婚呐?
醉醺醺的大师瞪了谢骏一眼,竖起了一根食指:当然是一一一次,你..你你会不会说话!
谢骏朝着商陆挤眉弄眼,意思就是,兄弟够意思吧。
商陆笑起来,感谢地拍了拍谢骏的肩膀。
旁边单独开的一桌素斋宴,是给师太准备的,桌上的菜师太都没怎么动,见两位新人过来,她以茶代酒,然后送给了两人一个签文,说是她为他们求来的姻缘上上签。
商陆郑重地收下,认真道谢。
商明君吐槽:就没见过他这么信过这些东西,整天出言不逊的一个小孩。
商阿公看着两位新人,忽然就老泪纵横了,眼圈一红,反手抹泪。
商明君哎呀一声:爸你干嘛呢?
商阿公深呼吸,努力地笑:爸高兴,太激动了我。
陆莉给商阿公递过去纸巾,笑着安慰:大好日子,爸,可不能哭了。
对对对。
商阿公用力地忍住泪,几个深呼吸,调整情绪,直到桑渔挽着商陆的手臂,走到他面前,甜甜地喊他:阿公。
他的眼圈再次红了,泪水决堤,嘴上却赶紧应道:钦!阿公在呢。
今天的婚礼,没有谁扶着小鱼,是她独自一人慢慢地走向了在尽头等她的商陆,如果不是他们不允许,商阿公真的很想牵着她的手,就像小时候带她回诊所那样,告诉她:商阿公的家里有个小孙子,他要是敢欺负你,跟阿公说,阿公揍他!
多快呀,怎么一转眼,那个光着脚丫子,被赶出家门,也不哭鼻子的小桑渔,就结婚了呢?
商陆!
在。
要好好爱小鱼,做一个好男人,知不知?
商陆笑着承诺:我会的,阿公。
夏桑渔靠在商陆的肩膀上,今晚琵琶精没哭,她却想流泪,她很想很想转身拥抱他,谢谢他的爱,又很想很想跟阿公和明君姑姑说点什么。
复杂的情绪倏然涌了上来,她一时没控制,眼泪便不停地溢出眼眶。
商陆手忙脚乱地搂住她,怕弄花她的妆,也不敢冒然擦泪。
商明君笑:结婚可不能哭了,宾客都还没离开呢。
陆莉又去抽纸巾,她身旁的商明扬说:好少看到小鱼哭呢,老婆。
陆莉压低声音:滚,我是你前妻。
夏桑渔擡起头,看着商陆明亮的眼,轻声道:商陆,你们家上辈子欠我的吧。
所以这辈子才会待她这样好。
商陆没说要她这辈子还,只是笑:那这辈子,我对你好,还能算继续欠你么?
潜台词是,下辈子还会待她这样这样好。